「阿姐,阿爹阿娘的死,真的與我有關嗎聰兒和六皇子的死,也是因為我嗎」


    豐鈺抿了抿嘴唇,眸色有些慌亂。


    有些話,她不能聽,也不想聽。有些事,不是她這個身份應該知道的。無論此刻安錦南將她錯認了誰,這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豐鈺連忙道「侯爺奴婢去幫您備沐浴的水來。」


    她腳步迴轉,正要離去。衣袖倏地一緊,迴眸,安錦南已至近前,緊緊抓住了她的袖帶。


    「不要阿姐不要走,我,我」


    他忽然彎下身子,張開手掌按住自己的頭。


    「痛,好痛阿姐,它又來了它又來了」


    豐鈺立在那,手足無措望著一麵抱頭打滾,一麵哀求她不要離開的安錦南。


    自私冷酷如她,明知迅速離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或是直接請了太醫過來,將事情徹底甩脫。可雙腳不知為何,似被緊緊地釘在了地上,挪不動步子,也張不開口。


    聲響似乎驚動了外麵,小宮人在外怯怯地喊她的名字。


    「芷蘭姑娘」


    「無事,侯爺夢魘了,你們退下」


    不知從哪兒升起的勇氣和力量,支撐她把話利落的說完。迴過身,彎腰去扶安錦南。


    他驟然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有些粗糙的手掌緊緊箍在他胸口。


    「別走別走」


    豐鈺垂下眼眸,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我不走。」她溫柔地安撫,好容易將他高大的身子扶起,移向床內。


    安錦南與她並坐在床沿,將頭枕在她腿上。「阿姐痛」


    豐鈺指尖動了動,僵坐在那,等他再三喊了幾聲,不知所措。


    遲疑地伸出手,試探揉了揉他的額角。


    許久許久,安錦南閉上眼睛,緊緊攥住她衣擺,又不安心,又有點依賴,就在她不輕不重的揉按中,緩緩地睡著了


    時移世易。同樣的兩個人。


    她坐在那兒,任男人將長發披散的頭顱枕在她窄瘦的肩頭,雙手撫在他鬢上,一麵哼唱著小調,一麵用已養得細膩白嫩的指尖按揉在他額頭兩端。


    安錦南昏昏沉沉之中,恍似嗅到一縷極淡極綿又極熟悉的清香。


    如蘭似麝,又非任何他常燃的那幾樣香料,清甜中有些苦澀,像是甘草、秀木,似乎令他的神智一下子變得清明。


    隱約中,大抵猜出了身畔是何人。


    可心底最深處那不可示人的角落,絲絲縷縷的異樣情緒,一點點在蠶食他的理智。


    這樣很舒服。很安心。


    他沒有睜眼,在她肩窩上尋了個更為舒適的角度,唿吸變得愈加舒緩、綿長


    豐鈺一張臉不由自主地紅了一片,抬頭看向帳外。


    韓嬤嬤那雙銳利的眼睛,始終盯視著她。


    她能明白韓嬤嬤的顧忌。


    在人前全沒幹係的兩人,突然如此親密地貼合一處,她還甚是手法嫻熟地緩了他的痛楚,於誰瞧來,這都有些匪夷所思。


    安錦南這病症是舊有的,依她從太醫處打聽來得知,似乎是種心病。他幼時應是發生過某些慘事,在記憶中遺留下創傷,每每想及,就會頭痛不已,遇到極傷心的事時,還會發狂失智。


    這病一直隱瞞得極好,他常年帶兵打戰,自是不能輕易將弱處示人,從前宮裏有太醫替他調過某種藥,能極大的減緩痛楚,可也會對神智造成一定的損傷,每服過藥後,人就昏睡無力。


    安錦南是個極要強的人,向不許自己虛弱至任人宰割。故而那藥一直棄之不用,束之高閣,這頭痛病竟再沒旁的法子緩解。


    那日偶然在武英殿撞上他發病,她試之以捏拿之法,熟料竟有成效。安錦南那陣子傷懷淑妃仙逝,常發舊疾,豐鈺得知他隱疾卻能保命至今,多也源於那些日子她於他的助力。


    不曾想,輾輾轉轉到數年後的今時此刻,她還是逃不離這伺候人的命運。


    豐鈺唇邊噙了抹苦笑,手腕已經有點酸痛了,她將手稍離他鬢邊,才活動了下腕部,他就蹙了蹙眉頭,扭了下身子。


    豐鈺無奈一歎,伸手扶住他,將他緩緩放倒在枕上。


    兩手不敢離開太久,很快又按撫住他的眉心。安錦南緊蹙的眉頭終於鬆了。


    安瀟瀟朝韓媽媽打個眼色,輕手輕腳地退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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