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話落之後,深深的盯著曹參,眸子裏閃過一絲冷厲,擺出一副居高臨下之姿。


    而今的身份,不僅是大漢軍師,而且是漢王之友、之師,前有漢王立誓賜官、給予特權,後有諸將臣服、萬軍俯首。


    這一刻的張良,真正達到了一人之下的地步,集最高榮譽和最強實權於一身,在大漢境內,無人能出其右。


    縱觀全史,無人能到此種境界,強如薑尚、管仲,名可及而權不及;穩如商鞅、魏冉,名與權勉強可及,沒有比肩之姿。


    即便是王者,也不過如此,曆來功高震主者,都沒有好下場,而如今名權加身的張良,並非以功邀賞,實乃漢王親自賞賜。


    現在之張良,要淩駕於古今文臣武將之上,無論是千古一相、天下名將,還是戰神統帥,皆遠遠無法與之相比。


    並且,君王的寵愛程度,極深,就算是第一愛妃,也遠遠不如,此等寵愛,已然蓋過後宮所有妃嬪。


    古有周幽王為搏褒姒一笑,隨意戲耍諸侯,亦有吳王夫差迷戀西施之美,荒於軍政,皆不及如今漢王寵愛張良。


    女子之美,僅在外表,可亂君王之心、迷君王之智,而男子之美,不限於外表,重在氣質風度,兼有大德大才,可左右君王心智。


    目前張良之美,在劉邦的心中,已經可以比肩虞姬,有致命的吸引力,自然無比信任和敬重,能做到將軍政大權盡數交予。


    因此,張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漢王在側,不能徹底釋放心中烈火,但有膽子聚勢於姿、集神於眼。


    在場的灌嬰等大將,早已拜服,唯有曹參,始終未顯露出臣服之意,往日全是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這在張良看來,是囂張至極、蠢如豬狗。


    位至人臣之巔,是光耀萬古的事,絕不允許有一塊硬石頭存在,硬也就罷了,還這麽臭,若不解決,會成為一輩子的汙點。


    此又臭又硬的破石頭,就是曹參,這數年來,從沒問過好,也沒在人前說過好話,這對張良來說,是無法容忍的。


    在這之前,曹參有大功勞在身,又深得漢王的信任,大部分將士服氣,有此堅實的基礎,單憑一軍之謀主的身份,是動不了的。


    現如今冠絕大漢文武,根本不懼曹參這一個大將,積壓在心中許久的不爽,是時候表露出來,同時展現神臣之威。


    神臣意為神聖臣子,直逼帝王,虎視朝堂,乃張良此刻自創的榮譽之詞,因為史上無人能與自己媲美,所以配的上‘神’字。


    眼前的曹參,是軟硬不吃的一個人,誰都不知道其到底想幹什麽,今日正好借此機會,試探一下。


    先前其一反常態、藐視君威,膽魄超過樊噲等人,是極為稀奇之事,數載以來,是第一次表現的如此大膽,比之前眾將阻刑更加放肆。


    當時漢王在房內之怒,大到失去理智,已然癲狂,上午斬殺樊噲時,僅是極怒,這兩種程度的怒火差距很大。


    憤怒到無智的地步,乃人發怒的極致,何況是帝王之怒!那時眾將皆被嚇住,無一人敢吭聲,可見其嚴重性。


    居於所有將領的中間位置,曹參敢不怕死的出言,縱然張良聰慧如妖,此時也猜不透。


    現在帶著威嚴逼視,不僅可解心中之惑,而且可以磨滅這塊頑石,乃一舉兩得之事,張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若不這樣,而忍著疑慮、藏住隱患,那麽不利於今日破敵,如果其道不出個所以然來,無論如何,應借此機會讓其駕鶴西去。


    張良雖是熟知兵法、擅於謀劃的文士,但這些年略讀為官之道的書,對交友砍友、穩固自身地位,有獨到的看法。


    藏的越深的人,越是危險,不苟言笑、軟硬不吃的人,最為可怕,遇到這種人,必須盡早摸清楚,一旦確定不可教化,應該盡早除掉。


    即便是位高權重、智慧過人的蕭何,也沒有讓張良感到危險,因為能侍奉漢王,正是其引薦的,可以透徹的感受到,其眼中隻有忠心和生存,無一絲對功名的渴望。


    而這曹參,極不簡單,其表麵上已讓張良有威脅感,暗地裏的那些事,加重了張良的擔憂,作為軍師隱忍了許久,那麽此刻翻身,得給點顏色看看。


    “嗬嗬…軍師說的是,如今我等要應對楚軍來襲,的確不應該心存疑點,是末將疏忽了,這就向各位解釋。”


    曹參聞言,愣了愣,迎向張良那不善的目光,笑了笑,語氣輕鬆的說道。


    話落,曹參邁步,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躬身伸手,撿起了赤霄劍,而後笑著看了劍身幾秒鍾。


    “大王,請持此劍砍了末將!”


    曹參忽地握劍柄末端,遞向劉邦,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不緊不慢的說道。


    然後,一臉堅定的直視漢王,眼中透露出慨然赴死的意味,同時瞟了旁邊的張良一眼,一絲狡黠之色閃過。


    “愛卿,何出此言?”


    劉邦大驚,瞪著眼看著,不解的道:“軍師不是讓你說出原因嗎?還未說,便有輕生之念,愛卿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麵有死意的愛將近在咫尺,劉邦的心髒猛跳,驚疑不已,前一刻淡然自若的人,忽然之間喊著要死,令人措手不及。


    掃視了旁邊的樊噲等人一眼,劉邦萬分心驚,今日之內,連連有大將叫嚷著要死,乃不祥之兆啊。


    昔日起兵之時,一日之內連損數千將士,近年與楚軍作戰中,一戰損萬餘將士,次數不少,都未讓劉邦感覺到滅頂之災。


    而現在,劉邦清晰的感受到了,迴想著這一天,自楚軍兵臨城下之後,在場的大將還沒有上戰場,一個個都差點歸天。


    從古至今,都沒有記載過這等邪門至極的事,劉邦越想越心驚,不由的心生懼意,感覺渾身發冷。


    無數次的身陷死境,都沒有如此令人膽寒過,因為那是兩軍交戰,是活人!當下,是冥冥之中的邪事!


    “末將的解釋,就是想激怒大王,讓大王親手殺了末將,如此的話,大王的怒火才能平息,才會冷靜下來,要不然,恕末將直言,我大漢必亡!”


    曹參一本正經,鄭重的道:“末將自認為在大王的心中有點份量,所以敢斷定末將一死,大王會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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