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早上8:00鍾來臨時,大街上的店鋪都陸陸續續開店門營業了,我們家的“鍾記眼鏡店”也開門了,鍾記眼鏡店地址位於廣場南路和永叔路交叉口。我和諸葛和來在眼鏡對麵的“兩岸咖啡屋”二樓靠窗訂了一個桌位,剛好俯視下麵對街鍾記眼鏡店的。我們邊喝茶,邊聊天。


    張武和劉鳳兒都被派出去了。我讓張武去找鍾記眼鏡店鋪位的房東,把這個店鋪買下來。父母在這這裏開了8年的店,可是店租每三年漲一次,漲到現在,眼鏡的店利潤被壓得很低了,父母已經年邁,不方便出去打工,隻能守著這個小本生意度日子了,所以,我要替他們買下來,讓他們不再為店租的事發愁,可以賺取微薄利潤安度晚年。


    同時,我讓劉鳳兒去眼鏡店與我父母套近乎,並約上我的父母親與弟弟,今晚要聚餐。這是一件高難度的差事。我們四個人還商量了好一會。以什麽理由邀請他們三個人赴宴呢?到場了,我又怎麽樣做到,讓他們不認出我來呢?最後,如何讓他們安然接受,我給他們買的店鋪的房產證呢?


    最後,我們準備來一個善意謊言,給父母和弟弟編了一個動人的故事。即將上演的故事是這樣的。話說,劉鳳兒和鍾芳蝶是大學裏的同班同學,有一次劉鳳兒出了車禍,急需輸ab型血,剛好同學鍾芳蝶也是ab型血,而且配血成功,可以直接輸血,鍾芳蝶給劉鳳兒輸了500ml升的血,最終救了劉鳳兒一條命,後來劉鳳兒赴英國留學去了。幾年後,劉鳳兒和諸葛和來夫妻倆再迴來找鍾芳蝶時,才知道鍾芳蝶死了,聽到這個消息非常悲痛,特邀請鍾芳蝶家人吃個飯,然後替鍾家買下一間店鋪,報答鍾芳蝶當年救命之恩。


    這個逼真感人的故事,是我們四人你一句,我一句湊起來的,好像聽上去很不錯,足可以讓人信服。因為我和諸葛和來明天就要離開這個世界,迴到古代去,所以不能與家人相認,不能給他們造成二次失親之痛,我最好還是與他們保持距離,遠遠地看看他們。


    當晚19:00,我們精心策劃的聚餐準時開始了,地址就在戰前西路的“皇家廚房”。他們在五號包廂裏吃飯。我一個人在6號包廂裏偷聽偷看他們。5號與6號包廂隻有一牆之隔。中間還有一麵特殊的玻璃鏡子。從6號包廂可以看清他們,但5號包箱的人看到隻是一麵鏡子,不能看穿。我通過耳機能聽到他們說話。所有這一切都是我們提前布置好的,錢花出去了,我的想法就實現了。


    父母與弟弟如約而至。已經有3年多沒見到他們了,兩位老人家在失去愛女之後,受到嚴重打擊,老了許多,母親臉上皺紋加深,黑發裏摻著明顯的白發絲,笑容可拘,跟諸葛和來他們聊得熱切,生意人早就練就了一張好嘴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三分假來三分真,還有四分要你猜。父親比較安靜,前半個頭頂都禿了,背也微駝,顯出老態,但還好,比較健朗,話不多,說起來客客氣氣的。弟弟鍾懷遠,已經畢業一年,目前在本地一家招商銀行跑信用卡業務,人曬黑了,但是整個人成熟穩重了許多,現在的鍾家就隻剩下他一個獨子,任重道遠。親人近在眼前,已是陰陽兩隔,我卻不能出去與他們照麵,感慨萬千,淚如雨下。


    後來,我仿蘇軾的《江城子》寫了一首詩,題目叫《不相認》:


    三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時空錯位,無處話淒涼。偶到前世忽還鄉,親現代,我作古,縱使相逢不能見。父母老,兄弟大,不忍顧,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孤墳起草。


    謹以此文紀念此時此刻的心情。


    劉鳳兒今天著裝雍榮華貴,與諸葛和來的奢華低調相得益彰,乍一看,他倆也是一對璧人,很般配。想必劉鳳兒自己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鳳兒不僅工作能力強,演戲技術也是天生的好,義不容辭地擔起女主人角色,招唿我的三位家人好吃好喝,幫他們斟酒,幫他們布菜,給兩位男客散煙,非常周到。時不時扭頭問諸葛和來什麽,還給他鉗菜,笑容很甜,儼然一位溫柔體貼的妻子。


    在外人眼中,諸葛和來有財有勢,有才有貌,年輕氣盛,凡是見過他的女子有哪個不動心,哪怕有這麽一刻,當他一個小時的妻子,心裏也是歡喜的。劉鳳兒也是一個普通柔弱女子,免不了落俗。


    諸葛和來很沉靜,一直微笑,聽大家說話,有時會提問一兩句。他這個古人也不好講太多,說得越多,破綻越多。酒桌上講得最多的是蝶兒的話題,都過去三年多了,鍾芳蝶在家人心中還是一個無法釋懷的悲痛。母親對著諸葛和來他們三人,詳細講述了一下芳蝶死時的前因後果,然後又迴想鍾芳蝶的生活片斷。


    “蝶兒,從小就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自已的事情自己做,有時我和她爸忙不過來,還會幫我做些家務活,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都是做習慣的。她閑暇時喜歡看書,她看過的書可以堆出一座山,可以壘出一個圖書館。蝶兒朋友不多,讀大學時除了與3個室友走得近點,還有一個女同學,叫陳麗圓,這位女同學就在蝶兒去世時,也來過醫院。”


    “母親記錯了,她叫徐麗圓,第二年,這個徐麗圓車禍身亡。”弟弟冷不丁插了一句話。


    “啊?”母親驚訝到。


    “是這樣的,別人無意中說起的。”弟弟點點頭。


    母親歎了一口氣。


    諸葛和來陪著歎息,隻說了一句“好人會有好報的,上天會給予她最好的安排。”他心知肚明,徐麗圓是跑到古代去了,而且又被他親手殺了,再後來,徐麗圓投胎做了諸葛和來與我的女兒。


    聊著聊著,母親到底還是婦人心腸,思女心切,也禁不住在外人麵前抹淚。


    父親為了掩飾母親的尷尬,也插進話頭來。


    “我記得蝶兒很小的時候,那時還不會走路,1歲左右吧,她在家裏的地上爬來爬去,爬得很快,她還爬樓梯。有一次,幾分鍾之前,她還在我腳邊玩耍,沒三分鍾,人不見了,隻聽到樓上傳來女兒的哭聲,把我嚇得喲沒法說了,三步並兩步跑到樓上去,發現她在洗手間的大盆裏出不來了,你們說她厲害吧,她能爬過陡峭的樓梯,一點不恐高,還爬到洗手間裏,爬到大洗澡盆裏了,見到她安然無恙,我懸著的心才放下。”


    諸葛和來聽到這裏也被逗笑了,說道:“芳蝶真有意思,鍾伯父好記性。”


    是啊,父母親對孩子的事總是記得這麽清楚,這麽細致。雖然過去24年了,說起來,就像是在談昨天的事情。雖然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在父母心裏,卻是非常有意思,感動人心的。


    邊吃邊聊,大家喝了不少酒,諸葛和來不喜歡喝現代的酒,說是寡淡無味,酒不酒,水不水,非常難下咽,但是今天,也陪著嶽父和小舅子喝了幾杯。喝得麵紅耳熱,大家也熟絡起來,無拘無束的,諸葛和來還嚐試著抽了一口煙,被嗆得猛咳嗽起來。


    “諸葛先生,說是商場精英,卻不像一個生意人,不會抽煙,好啊好啊,斯斯文文的,倒像一個做學問的。”


    “爸爸,看你說的。你可知,諸葛先生是一個上海好來居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真正做大生意的人,是不會有什麽市井惡習的。”弟弟也會拍馬屁了,出來工作一年,口才漸長啊。


    “是,是。“父親附和道。


    “如果,蝶兒沒走,也就像劉小姐這般大了,也會成家立業,她肯定也會嫁得一個好丈夫,蝶兒品性純良,會持家。”母親說。自家的兒女都是最好的,別人小孩聰明伶俐,光鮮靚麗,也入不了自家父母的眼。


    諸葛和來聽到這,不住地點頭,話到嘴邊咽下去了。鍾芳蝶幫他管理了兩年的家,我會不會持家,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張武,把東西給鍾伯父。”諸葛和來吩咐道。


    “是,董事長。”張武應道。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紅本子。


    雙手握著紅本子推到父親麵前。非常鄭重。


    “請鍾伯父收下,這是我們董事長與夫人的一片心意。”


    父親接過紅本子,口裏不禁問道:“這是什麽?”


    接過本子看到是“房屋所有權證”還不明所以,繼續翻開看,表情越來越驚訝,張大嘴巴說不出話。母親和弟弟也湊過去看。


    “諸葛先生,您怎麽送我家這麽貴重的禮物?這個店鋪花了350萬啊。還署了我爸的名字。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還是懷遠厲害,一眼就全看清了。


    “懷遠弟,請叫我一聲姐夫。能不能受得起,請聽我解釋。當年若不是鍾小姐救了鳳兒一命,我諸葛和來又怎麽能娶到這麽美麗大方的夫人。”諸葛和來趁勢擁了一下鳳兒,右手握著鳳兒的肩膀,緊了緊。鳳兒也甜蜜地笑著點點頭,充分表現出了夫妻恩愛,彼此珍重。諸葛和來接著又說道:“救命之恩,又豈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鍾家受得起。“


    “諸葛先生,雖然你說得在理,可是,禮物太貴重,我們真不能收。“父親說。


    “鍾伯父,收下吧。芳蝶待我恩重如山,她離開了你們,你們就當我是你們的女兒吧,可是,我們常期居住國外,難得迴來。我就想啊,代我同學芳蝶給二老準備一筆養老金。這一點錢對於我家來說,不算什麽,你們就別想太多了。手上有點資產,日後懷遠兄弟成家立業就方便點。“


    劉鳳兒曉之於理,動之以情,總算把父親母親說動心了。他們勉為其難地收下了禮物。


    諸葛和來怕他們反悔,說有公務在身,就帶領部下先一步離開了包廂。留下來的鍾家三位親人在那裏怔怔發呆,突然間從天上掉下一間價值350萬的鋪子,就像做夢一樣。竊竊私語好一陣,三個人還是雲裏霧裏。最後,還是開開心心地出門走了。


    當他們三位都離去後,我才敢從6號包廂出來。諸葛和來過來接我,我知道他肯定躲在附近,等著我的三位至親走遠呢。我靠在他身上抽泣起來,他扶我走進5號包廂裏,輕輕拍我的背,以示安慰,除了他還有誰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我們常常會有時光轉瞬即逝的感覺,尤其是當看著自己父母老去,仿佛上一秒他們還在送我去學校,下一刻歲月的刀就在他們的臉上刻下或深或淺的痕跡。二十年後,我也如父母親那般,深情地凝望自己孩子在自己懷裏呢喃,現在,初為人母的我,也懂得了當年父母的心情,盼望孩子快快長大,健康地長大,開心地長大。可是,對於如今的父母而言,他們的最愛的女兒,他們的掌上明珠,當她還是一個花季少女時,已離開人世了。麵對女兒生命極早終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父母雙親驚恐扼腕,那是一種多麽深沉的痛啊,是人都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有一首歌叫《時間都去哪了》,唱出了無數父母的心聲:


    門前老樹長新芽,院裏枯木又開花,半生存了好多話,藏進了滿頭白發。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一生把愛交給他,隻為那一聲爸媽……


    句句歌詞直戳心扉,引人深思。以前,我沒有好好珍惜與爸媽在一起的時光,也沒有關心過當我在大學裏讀書時,父母在家中是如何過日子的。在我還沒有明白這些道理時,沒有做到盡一個女兒的孝心時,我就走了……留下的,隻有無限的哀傷,與永遠無法磨滅的悲痛。


    當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多愁善感中的時候,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往裏推開了。我下意識迴頭看,看到我的弟弟鍾懷遠迎麵向我們走來。打了一個照麵,看到我時,他呆住了,直接喚了一句”姐姐!“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姐。“


    “你跟我姐姐,長得好像。越看越像。“他來拉我的手,湊在我麵前看。


    我把他的手無情地推開。低著頭,不忍直視。


    “她真的不是你姐姐,是我的秘書陳迴。”諸葛和來幫腔到。


    我準備奪門而逃,懷遠卻擋在了門口。


    “你耳朵上跟我姐姐一樣,有一顆痣,像打了一個耳洞。如果你說不是,就請把身份證給我看一下吧。”


    他伸出手來向我索要身份證。


    於是我在包包裏翻出“陳迴”的身份證遞給他,臉別向一邊去。


    “咦,真的是‘陳迴’,怎麽可能會這樣,天底下既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鍾懷遠自言自語道。


    “懷遠兄弟,我們有事先走了。你是迴來取手機的吧?“諸葛和來說。並把桌上的手機塞給他,順手把懷遠手裏的身份證抽出來了。諸葛和來扶著我就出了門,留下懷遠獨自在那裏發愣,等我們走遠了迴頭看時,他還沒走出來。


    “夫人,其實你可以告訴他們,你在古代諸葛家結婚生子了,過得挺好的。叫他們放心。“諸葛和來說。


    “不必了,那樣徒增煩惱,長痛不如短痛。我家裏的人都痛了三年多,心情都快平複了,我又何必去揭開這一道傷疤呢。我們快走吧。“


    “好吧。“


    到了酒店,我的心情平複不少。房產證送出去了,我心裏多少得到些許安慰。


    “夫人,請問現在的書籍有沒有記載清風學院的,我想了解一下清風學校的前程命運?”諸葛和來問。


    “萬事不決問百度啊。來,我們一起去用電腦查一下。”


    “好。”


    我們立即從臥室裏來到會客廳裏。諸葛和來坐在辦公椅上,我坐在諸葛和來身上,然後我快速打開電腦,點開瀏覽器,敲一下關鍵詞“清風學院“四個字。還真的有這個名字的學校。逐條的讀下來,重點的有兩條,一條是”杭州清風學院(杭州清風室內設計學院)“,另一條是《清風學院》是作者 發表在紅袖添香網連載網站的一本小說。其他就再沒有什麽了。


    “清風學院建校150年來,培育了近一萬五千名學員,有在朝為官的,有在鬧市經商的,有在田間務農,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各國朝堂的棟梁。成為江湖一霸,成為各國君臣拉攏的重點對象。怎麽在曆史上沒有留下清風學院的隻字片語和人物事跡呢?白鹿洞書院與湖南長沙的嶽麓書院、河南商丘的應天書院、河南登封的嵩陽書院,合稱為“中國四大書院”。這些小書院都有記載,可是清風學院影響力那麽大,史書怎麽會漏記,你們這個電腦搜索神器也不怎麽樣?“


    “夫君,真正有影響力的,很多人和事物不一定都會記入史冊,如果當局不允許,如果清風學院內部人不知弘揚學院文化,一昧地做好保密工作,曆史學家想寫也不能寫,也寫不出來了。“


    “哦,有道理,清風學院的保密工作,素來是做得最棒的。


    “再搜‘諸葛和來’。”


    沒有記錄。連現代都沒有一個人叫這個名字,古今就一個人叫“諸葛和來“,做獨一無二的”諸葛和來“,真是太好了。


    我再搜“陳迴“這個名字。也沒搜到這個名字的人。我也是舉世無雙的人,不錯。


    “再搜‘畫精靈’“諸葛和來說。


    我輸上“畫精靈”,打開的既是一個“畫精靈”美術培訓班宣傳。再沒有其他內容。


    古代生活的運數在現代看來,沒有任何記載,不能給我們提供預警作用。我們悻悻而迴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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