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曾經在這裏設置了三宣六慰,管轄這些地方。


    三宣指南甸宣撫司、幹崖宣撫司、隴川宣撫司(麓川平緬司)。


    宣撫司設宣撫使一人,從四品,同知一人,正五品;副使一人,從五品;僉事一人,正六品。


    六慰指車裏軍民宣慰使司、緬甸(阿瓦)軍民宣慰使司、木邦軍民宣慰使司、八百大甸軍民宣慰使司、孟養軍民宣慰使司、老撾軍民宣慰使司。


    宣慰使司設宣慰一人,從三品;周知一人,正四品;副使一人,從四品;僉事一人,正五品。宣慰使、宣撫使管轄司內軍民之政,


    明嘉靖十年(一五三一年)緬甸東籲王朝建立,逐步統一緬甸,並不斷進攻明朝所屬的土司。至嘉靖末年(一五六六年),緬甸吞並了八百、老撾和車裏三個宣慰司。


    萬曆四十八年(一六二零年)初,東籲王朝又攻占了木邦、蠻莫、隴川、孟養等司,“三宣六慰”全部落入緬甸手中。


    鎮康禦夷直隸州因鎮康河得名,西漢屬於哀牢國,名字叫石賧。東漢永平十二年,隸屬永昌郡。


    永樂七年設置鎮康禦夷直隸州,名譽上屬雲南布政使司管轄,實際上屬於當地嶽氏家族的領地,現任頭人叫嶽鷹。


    西路軍主將黃妍瑩和副將霍連山兵分兩路,指導思想很明確,第一步就是要拿下麓川平緬司(今瑞麗縣),打開進入緬甸的通道。


    其中,霍連山率領楊虎和那力布賴的驍騎營走北線,兵力三千六百人。作戰目標就是趕到章鳳鎮,突然襲擊拿下隴川邦抗山的虎踞關、西邦欠山的天馬關,從北麵進攻麓川平緬司。


    黃妍瑩率領主力部隊走南線,滅掉嶽鷹拿下鎮康禦夷州,然後從東麵夾擊麓川平緬司。主要戰術動作,就是奪取章鳳鎮東南芒棒山上的漢龍關,切斷麓川平緬司所部的南下退路。


    鎮康禦夷州的頭人嶽鷹,當頭人還不到十年。他的父親叫嶽鳳,十五年前叛而複降。結果嶽鷹一接班,轉眼又叛了。朝廷搞什麽以夷製夷,簡直不知所雲。


    在萬曆四十八年(一六二零年),為了唿應東籲王朝的進攻木邦、孟養、孟密三地,嶽鳳迫不及待興兵造反,被雲南布政使的官軍敲打過一次,這就是著名的“嶽鳳之亂”。


    朝廷平叛的事情還沒有過去多久,所以嶽鷹對於北麵的朝廷官軍一直小心提防,並沒有絲毫大意。加上這附近都是自己的領地,所以通風報信的人當然很多。


    比如說順寧府、雲州那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嶽鷹知道了。而且已經有一支三四千人的部隊衝過來,嶽鷹當然更加知道。


    現在,作為先頭部隊的阿錯日則和威史俄裏,按照黃妍瑩的命令,早上天還沒亮就帶領蕩寇營出發,長途奔襲鎮康禦夷州。


    鎮康一帶是元謀人的繁衍之地,屬於古哀牢國的核心地帶,有兩千多年的聚居造反曆史。


    阿錯日則和威史俄裏這兩個莽夫,原來是元謀縣土司吾畢奎的兩員副將,他們對金沙江流域非常熟悉,對於古哀牢國的核心區域根本沒有印象。


    加上這兩個家夥不學無術,對於一些外界的事情根本就不關心,當然也就不知道鎮康禦夷州這邊前不久還造反。


    最關鍵的是,昨天還兵不血刃拿下了順寧城,認為這裏的南蠻子都不咋地。於是產生了嚴重的輕敵思想,就有些粗心大意。


    南汀河是瀾滄江、怒江中下遊的一條深穀間歇性河流,暴雨季節和枯水季節之間的水位,最大落差二十餘丈。軍師萬練選定十一月底發起南征戰役,就是因為這個季節河水小很多。


    阿錯日則和威史俄裏的蕩寇營,都是南方部卒,翻山越嶺都是家常便飯,倒沒有什麽不適應。他們從雲州出發,沿著南汀河右岸(西岸)進軍。


    一路上時而走山脊,時而走山腰。七個時辰走出六十來裏,可謂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在日落前發現一個部落:芒吉。


    這是一個河邊部落,人數隻有兩百多,小頭人猛倰沒有反抗,而是趕緊出來迎接天兵天將。


    阿錯日則當年在吾畢奎手下就是一方麵的主將,雖然平時比較魯莽,但是對於行軍打仗還是很謹慎。


    通過小頭人猛倰的介紹,阿錯日則有親自巡視附近的地理環境,最後決定布置三座大營過夜。


    威史俄裏帶領八百騎兵、八百孔明弩車兵,就在芒吉下遊三裏的一個河灣平地安營紮寨。


    阿錯日則帶領八百鳥銃兵、一千二百步兵在西北方向的猛楞山半山腰,另外紮下兩座大營。


    三座大營之間相距三裏地,從而組成犄角之勢,準備應付突發事件。


    這是很標準的紮營方式,並沒有什麽不妥,至少阿錯日則和威史俄裏覺得很妥當。


    在南方行軍打仗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埋鍋造飯,而是每一個十人隊升起一個火堆。


    生起火堆有三個用意:防備夜晚出現毒蛇、猛獸襲擊大營,祛除晚上的寒氣和濕氣,用火灰把楠竹筒埋起來“燒飯”。


    既然是“燒飯”,那就肯定要燒了。


    砍下碗口粗細的楠竹把水米、熏肉放進去封住,然後生起火來就行。用火灰埋住楠竹筒,小半個時辰之後拿出來劈開竹筒,香噴噴的熏肉米飯自然新鮮出爐。


    熊家軍控製了黑井鎮,當然不缺鹽,所以有了熏肉補充能量的同時,還能夠補充鹽分。


    大軍飽餐一頓香噴噴的行軍飯,一天的疲勞去除大半,隻要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龍精虎猛。


    月上中天,四野寂靜,營地之中隻有火堆不時響起劈啪聲,三軍將士的鼾聲此起彼伏。


    啊——


    很短促的一聲慘叫在四更天聽起來並不是很清晰,尤其是山風吹拂之下,更是聽不真切。


    但是阿錯日則眼睛都沒睜開,就一把抓住身邊的狼牙棒跳了起來,躥出帳篷就衝向出事地點。


    這是戰場上的特殊感覺,阿錯日則就算是在睡夢中,也不會忘記自己安排的哨位在什麽地方。


    西北方向三十丈,這是兩個鳥銃兵的哨位。


    阿錯日則帶領自己的二十四個親兵衝過來的時候,鳥銃不見了,就剩下兩個已經被偷襲身亡的軍卒。


    阿錯日則蹲下身子的一瞬間,就已經發現兩個軍卒的脖子上有兩個黑點,整個頭部都已經布滿了黑氣。


    “該死的,這是銀環蛇吹箭!”


    銀環蛇吹箭,也就是鋼針在銀環蛇毒之中侵泡過。被這種吹箭射中之後,一個唿吸之間就沒救了。


    “敵人已經摸到了我們營地附近,命令各營加強警戒。但是絕對不能擅自出擊,一切等天亮以後再說!”


    阿錯日則雖然臉色難看,但是他心裏清楚現在不能急躁。黎明之前,要想在深山老林抓住敵人,那純粹是妄想。一旦追入密林之中,勢必造成更大的傷亡。


    南蠻之地的人都會使用吹箭,阿錯日則小時候就會,所以他明白今天遇到了高手。


    之所以阿錯日則認為對方是高手,就是因為從對方發起偷襲開始,到自己趕到現場,中間隻有三個唿吸的時間。


    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對方不僅要殺人,還能夠把兩隻鳥銃帶走,而且取下了兩支吹箭。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顯得遊刃有餘,不是高手不能辦到。


    不過,敵人僅僅拿走了兩支鳥銃,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讓阿錯日則稍稍鬆了一口氣。


    因為熊家軍的鳥銃營裝備的都是進一步改良的燧發鳥銃,已經分裝好的火藥和鐵砂,都放在火藥袋裏麵。


    毫無疑問,剛才進入進來的吹箭高手並不精通火器,所以沒有帶走兩個軍卒身上的火藥袋。沒有火藥袋,兩支鳥銃就隻能開一次火,那個威脅就小多了。


    燧發鳥銃很少見,整個大明軍隊就隻有熊家軍才有裝備,沒有經過專門訓練的人可能都不認識,也就不知道如何開火。


    如果敵人采用明火點燃火藥,十有七八要爆炸,炸死的就是敵人,更本不可能威脅到自己人,所以阿錯日則才放心了一些。


    至於死了兩個軍卒,阿錯日則反倒沒有太在意。


    這倒不是他不關心軍卒死活,而是因為南蠻之地幾乎每天都要打仗,打仗就肯定要死人。就算沒有打仗,那些大大小小的頭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殺人。


    總之,南蠻之地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朝不保夕,也就沒有人畏懼死亡。


    生生死死經曆多了,死人自然就看多了,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死了,更不可能把別人的死太當迴事兒。


    阿錯日則處變不驚,而且自始至終都顯得非常鎮定,展現了一個主將的風采。


    主將是一支軍隊的大腦,隻要大腦不亂,其他的都亂不了。


    兩個營出現的波動僅僅維持了不到五個唿吸的時間,就已經全部安定下來,開始對自己的哨位進行調整。


    南蠻之地的軍卒對於吹箭並不陌生,而且現在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吹箭,所以知道如何對付吹箭。


    吹箭雖然很厲害,但也必須射到人的要害部位才行。


    吹箭最大的毛病,就是殺傷距離太小,僅僅在十步之內才有用。


    為了對付敵人的吹箭,阿錯日則的第一條命令,就是把哨位上的人數增加三倍。


    僅僅增加三倍的人數,當然不能擋住敵人的吹箭。


    但是,如果在哨位前麵十五步左右插上三支火把,然後把哨位上的軍卒隱蔽在火把後麵的陰影之中,使用吹箭偷襲的敵人就無法靠近。


    消除了敵人利用吹箭偷襲的隱患,阿錯日則突然覺得心頭不寧,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有問題,仿佛還有什麽變故隨時都要發生。


    這種狀態沒有理由能夠解釋清楚。


    反正阿錯日則就是覺得坐臥不寧,根本無法入睡,具體是什麽問題卻又說不上來。


    就在阿錯日則似睡非睡的迷糊狀態,山下又傳來一陣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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