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祝壽,你送人頭。


    這不叫送禮,而叫送死,因為主人家必定找你拚命。


    但是,熊儲不僅送出了人頭,而且沒有人找他拚命。


    不僅沒有人找他拚命,而且數十人站在大門外,看著麵目猙獰的那顆人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現在已經是定更天,大小門派、大小勢力該來的都已經到了。袁家寨正廳前麵的廣場上,已經黑壓壓一大片人,因為每個主要人物都帶了不少跟班。


    比如說華山派的鬼手書生路昌明,就帶了十二名華山派弟子;少林寺武僧堂弘法大師,也帶了九個小和尚過來。至於青龍寨的段虎、霹靂堂的唐鍥、黃河排幫的薑騰蛟帶的人就更多。


    本來晚宴已經開始,但是熊儲和黃妍瑩突然來到,讓整個壽宴被迫停下來,因為“人頭賀禮”實在是太震撼了。


    包括少林寺武僧堂的副堂主弘法大師、華山派的鬼手書生路昌明、霹靂堂副堂主說一不二唐鍥、火神派的副門主葛友全在內,全部數十人仿佛變成了木雕,現場鴉雀無聲。


    真正認識這個顆人頭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今天老壽星,袁家寨寨主袁摩雲。


    袁摩雲看見人頭的一瞬間愣住了,臉上的表情隨即開始豐富起來,嘴角也開始抽搐。


    這個絕對不能承認,否則就會家醜外揚,所以袁摩雲臉色一沉:“黃女俠,老朽雖然在江湖上不足掛齒,但今天好歹也算是一件喜事。並不是說老朽的什麽大壽,而是因為這麽多武林豪傑集聚一堂,是一個難得的盛會。但是,這個顆人頭是——”


    “哈哈哈,袁寨主多慮了,我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黃妍瑩上前一步,對著所有在場的人一抱拳:“師傅和我說過,武林道十多年前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敗類,名字沒人知道,外號就是月無影!”


    黃妍瑩說出月無影三個字,現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整個武林追殺二十餘年都沒有抓住的月無影,難道就是這顆人頭不成麽?


    仿佛沒有看見眾人的表情變化,黃妍瑩接著說下去:“一年前,我們得知袁寨主要舉辦壽宴,給武林朋友提供一個聚會的機會,我們和幾個朋友就開始謀劃這件事情,看看應該給這次盛會一個什麽樣的驚喜才好。”


    “這裏有好多人都知道,三關鏢局的尹總鏢頭被殺這件事情。當初我們幾個不要命的江湖後輩急於義憤,在鎖喉劍八郎的帶領下,決定半路截殺耶裏察台,地點就在風陵渡口。”


    “可是,因為錦衣衛北鎮司副指揮使陳鴻泰半路阻撓,害得我們三個兄弟喪命。結果我們趕到風陵渡的時候,耶裏察台已經逃走了,讓我們功虧一簣。這件事情在場的很多人也知道。”


    黃河排幫副幫主薑騰蛟高聲說道:“黃女俠說的不錯,我當初還準備領頭呢,並且第一個站出來。可惜學藝不精,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最後包括弘法大師的高足在內,我們全部敗在袁連誌少寨主手下。可惜那個時候,耶裏察台已經逃出了洛陽城。”


    弘法大師單掌一豎,口喧佛號:“阿彌陀佛!薑幫主所言極是。各位施主麵對強敵奮勇爭先,可讚可歎。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興師動眾,結果一無所獲,讓人扼腕。善哉善哉!”


    “可是,我們雖然沒有攔住耶裏察台,卻發現了另外一個重大的線索。可惜我們當初身有要事,所以率先離開。”黃妍瑩環顧全場,然後伸手一指熊儲:“但是,鎖喉劍八郎大俠卻獨自留在風陵渡,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不畏艱險,竟然一個人跟蹤采花淫賊,然後大鬧芮城。可惜那個采花淫賊詭計多端,結果暫時逃出了鎖喉劍八郎大俠的追蹤。過去半年多時間,就是他獨自一個人踏遍黃河兩岸,苦苦追尋賊子的下落。”


    “功夫不負有心。三月中旬,鎖喉劍八郎大俠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入南製鎮,結果發現小兵營裏麵的翟澤旺,竟然就是改頭換麵的月無影。為了慎重起見,鎖喉劍八郎憑借記憶畫了一張圖讓我交給師傅她老人家審閱,確認此人正是月無影。”


    “因為擔心這個賊子再次逃脫,所以鎖喉劍八郎大俠找到我協助抓捕。我們兩個人潛伏了半個多月,終於在六天前得到了機會。鎖喉劍八郎大俠孤身潛入兵營,刺殺了這賊萬惡的賊子。人頭在此,請大家驗看。”


    黃妍瑩首先就把熊儲定格在“大俠”的高度,這就超越了年齡的限製,給現場定下了一個基調。


    同時,她的這一番話九虛一實,尤其是把前不久風陵渡那邊的采花大案、還有她師傅上清仙姑搬出來,讓在場的人無法反駁,結果把所有的榮譽都弄到了熊儲頭上。


    江湖上讓人心服口服的大俠並不多,平時嘴巴裏所說的大俠,那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已。


    不管怎麽說,三月初發生在風陵渡的采花大案,受害者正是華山派女弟子,這已經天下皆知。


    黃妍瑩重點點出當初他們到過風陵渡,和錦衣衛的陳鴻泰發生劇烈衝突,而且熊儲在芮城鬧得底朝天,這也是武林共知,甚至驚動了朝廷的事實。


    這就堵住了華山派鬼手書生路昌明的嘴巴,也堵住了霹靂堂唐鍥的嘴巴,還找到了兩個間接的證明人。


    “此人正是月無影!我們錦繡閣的一位青衣弟子被害,我追蹤的時候看見過一眼,可惜被逃脫。”


    所有人還在震驚中沉默,一個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僵局,也讓熊儲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越眾而出的不是別人,正是原來彭婆鎮萬福樓的老板娘:嚴二娘。


    嚴二娘仿佛沒有發現熊儲渾身不自在,仍然款款而行,來到熊儲身前拋去了武林規矩,而是襝衽為禮道了一個萬福:“奴家在此多謝八郎大俠見義勇為,為我紫衣派弟子報仇雪恨!”


    紫衣派神秘莫測,誰也沒有完全搞清楚她們的身份背景,武林中人也沒有人願意得罪她們。所以嚴二娘一錘定音,其他人也不敢吹毛求疵,提出異議。


    熊儲看了嚴二娘一眼,頓時有些手忙腳亂,說話都顛三倒四:“嚴、嚴女俠,快快不要如此多禮!這,這不過是在下適逢其會,你言重了。”


    華山派鬼手書生路昌明臉上抽搐,但還是勉強嗬嗬一笑,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即一個閃身來到熊儲身前一丈抱拳說道:“路某人代表受害師妹多謝鎖喉劍八郎大俠!江湖盛傳鎖喉劍急公好義,一身正氣,的確實至名歸。”


    熊儲深深的看了路昌明一眼,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可惜現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時候,因此也抱了抱拳:“路大俠言過了,反倒讓在下汗顏無地。”


    恰在此時,現場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沉喝:“鎖喉劍,這個盒子也是你的禮物麽?”


    熊儲抬頭一看,原來是在二十裏鋪附近暗中看見過的火神派副門主葛友全。


    葛友全突然一聲喝問,終於讓現場所有反應過來:月無影不過一個賊子而已,死了就死了。《盜世天書》這才是要命的物件,不能不關心。


    火神派半路伏擊差點燒死逍遙子,洞庭七妖、君山人妖之死都和自己有關,所以葛友全是一個死敵,熊儲自然沒有好臉色:“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不成?”


    葛友全仿佛沒有聽出熊儲的譏諷之意,仍然問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盜世天書》麽?”


    熊儲冷哼一聲:“今天是袁寨主的大喜之日,我送一份薄禮表示自己的敬意。至於裏麵是什麽東西,就憑你還沒有資格過問!”


    這話分量就重了,隻要是個人就受不了,更何況葛友全還是武林高手,而且還是火神派副門主。


    熊儲是什麽身份?不過一個不起眼的殺手而已。


    別說身後沒有可以乘涼的大樹,甚至連樹葉都沒有一片。


    雖說剛才黃妍瑩一再強調是熊儲殺了月無影,但究竟事實如何,現在還兩說。


    一個沒有可以依靠的大樹的殺手,竟然藐視一個門派的副門主,那就是藐視整個火神派。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忍下這口窩囊氣,今後火神派就沒臉在洛陽這裏走動了。


    “阿彌陀佛!”葛友全剛想有所動作,少林寺弘法大師跨前一步,指著那個檀木盒說道:“八郎施主急公好義,奮勇誅殺惡賊月無影,正是我輩武林中人的楷模,善哉善哉!不過,八郎施主從何得來這個東西,可否明言解惑?”


    熊儲點點頭:“事無不可對人言。既然大師要問,其實這也非常簡單。二月中旬,我到彭婆鎮追查好友萬年童子被殺一事,在萬福樓見到好多武林中人,而且似乎是錦衣衛的高手領頭。”


    “我雖然對錦衣衛不感興趣,但是那麽多人突然出現在彭婆鎮,我就算要多都躲不了。也就是那天晚上,錦衣衛副指揮使崔應元、北鎮司副指揮使陳鴻泰突然帶領那些武林中人離開了萬福樓。”


    “對於武林中人究竟想幹什麽,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是自己的好朋友萬年童子被害一事,所以就到萬年童子原來的住所去查探,結果碰到了許昌書生路明濤和他的女兒路夢靈。”


    “他們急於逃命,就把這個盒子交給我。事後和幾個朋友打開一看,裏麵不過幾張發黃的紙。上麵寫著什麽也不清楚。後來江湖上傳說《盜世天書》,還說從許昌一路追殺到關外,我才知道很可能有些用處。”


    “但是江湖朋友都知道,我不過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殺手,平時混飯吃而已。對於這裏麵的那些文字都認不全,那要來何用?所以今天借花獻佛,讓它進入武林世家之中,消弭江湖禍患。”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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