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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眼中的孤兒院,是一個集可憐和悲慘於一隅的地方,都是些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平時的日子主要靠些有錢又有閑的善人偶爾發發慈悲施舍一些錢和物,如果單靠政府,估計要餓殍遍野了。


    住的跟豬窩差不多,吃的跟狗食沒兩樣。但對於秦慕川來講,呆在哪兒都比呆在秦家既要看大人的臉色,又要受小孩的欺負要好。


    秦慕川第一次注意到淩笑風,是在他剛進孤兒院的第二天。百無聊賴的五歲小男孩,頂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在孤兒院裏來迴溜達。


    路過一個不起眼的牆角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低低的啜泣。


    秦慕川好奇地湊過去,隻見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依在牆角哭。


    在來孤兒院之前的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小秦慕川已經經受了太多的人情冷暖,那時的他,雖然年紀小,但已經在朦朦朧朧中對哭產生了抵觸。


    除了能證明自己的無能和痛苦,眼淚一點用處都沒有。


    小秦慕川一皺眉,站在他麵前,也不見外,朗聲問道:“哎,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抬起眼看他,小聲答道:“淩……淩笑風。”


    “淩~笑~風。”小秦慕川慢慢重複了一邊,上前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坐在他身邊,“哭什麽?”


    話音還沒落,便看到他左邊耳墜上,竟然被人並排串上了三根小姑娘打耳洞用的小簽,估計已經感染了,整個耳墜腫的比右耳大了一圈。


    “這……這這……”小秦慕川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指著他的耳朵疑惑地問:“原來你是女孩啊?”


    小淩笑風一聽,又低頭委屈地哭了起來:“不是。”


    小秦慕川額角稍稍抽動了一下,不是,不是女孩,那就是男孩嘍?可是誰家男孩子打耳洞啊?還一下子打仨?還在同一邊?


    “你……為什麽……啊?”小秦慕川手指著小淩笑風的耳朵,組織了一下簡潔的語言,試探地問道。


    隻見小淩笑風慢慢抬起紅腫的眼睛,啜泣地解釋。


    他已經在這個孤兒院裏住很久了,對父母的記憶都漸漸地變得模糊,隻知道他們是病死的。


    親戚養不起他,便把他丟到了大街上,有好心人路過時,看他快要餓死了,就將他送到了孤兒院。


    可是在這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年齡小,長得又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所以總是被大一點的孩子嘲笑他是個小姑娘,百般羞辱。


    孤兒院的阿姨管不過來這麽多孩子,對這種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沒鬧出人命,都視而不見。


    就在小秦慕川來孤兒院的頭兩天,小淩笑風被一幫比他年齡稍大的男孩子惡作劇,強行用髒髒的針紮了三個耳洞。


    他哭著跑去找阿姨告狀,結果阿姨竟然說紮都紮了,小東西長得這麽可愛,沒準帶上耳環會更漂亮,於是非但沒管,還給他帶上了女孩子打耳洞用的小簽子。


    聽完,小秦慕川氣得拳頭攥得緊緊的。


    他聽明白了,在這孤兒院裏,如果不狠一點,自己可能就會是第二個淩笑風,現在是來得時間短,估計大一點的孩子還沒顧上他,一旦時間長了,鬼知道這種事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自己會被人按在地上不能動,還強行打上耳洞,小秦慕川就汗毛倒豎。


    沉默半晌,小秦慕川開口道:“我幫你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拔了吧,既然是男孩子,誰願意弄得跟小姑娘一樣。”


    “可……可是……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小淩笑風眼角含淚,怯怯地說。


    隻見小秦慕川從他身邊站了起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如果他們打你,我就幫你打迴去。”


    說著,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小淩笑風耳朵上的簽子一根一根地拔了出來扔到草叢裏,拉著他迴了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就是個大通鋪,所有的孩子並排躺在上麵過夜而已,誰睡在哪也沒有人管,反正別鬧事就行。


    像這樣的大通鋪分了兩個大屋子,分別按孩子的年齡大小來安排。十歲以下的,住在秦慕川他們屋裏,十歲以上的住隔壁。


    從那天開始,兩個小夥伴便吃住都在一起,幾天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院子裏玩兒,小秦慕川上個廁所的功夫,一迴來,小淩笑風就不見了。


    一股不安的感覺頓時衝到小秦慕川的腦子裏,他開始滿院子地找,終於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看到了幾個稍大的孩子,圍在那裏,時不時傳來幾聲笑聲。


    小秦慕川立刻奔過去,一邊跑一邊能聽見一個孩子高聲罵道:“你他媽膽兒肥了?老子好心給你打耳洞,你居然敢卸了?說!誰給你卸了?”


    “……”


    小淩笑風坐在地上,被一群半大孩子圍在中間,怯怯地不敢抬頭,卻一直抿著嘴唇沒有迴答。


    “不說?”為首的男孩子輕蔑地一笑,“來,給我打。”


    身邊的孩子聞言,都紛紛往前靠了靠,準備動手。


    誰知正當大家要動手的時候,半塊磚頭猝不及防地砸到了為首的男孩後腦勺上,他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用手捂住傷口,迴頭的一瞬間,隻見一個矮小的身影已經竄到他眼前,抬手就要打他。


    隻見小秦慕川手裏還攥著半塊磚頭,正努力地朝他臉上上砸去。可是因為身高的原因,為首的孩子一抬手便將這塊磚頭擋了下來。


    小秦慕川依然不放棄,繼續在他麵前周旋。


    周圍的其他孩子都看傻了,為首的孩子大叫著:“都愣著幹嘛?揍他!!!”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朝小秦慕川靠攏。


    有的拉著他的胳膊,有的抱住他的腰,有的掰掉了他手中的磚頭。


    隻幾秒鍾的功夫,秦慕川的臉和肚子上就已經挨了幾拳,火辣辣地疼。


    為首的孩子站在旁邊一邊捂著傷口一邊破口大罵:“都他媽活的不耐煩了,給我往死裏打!”


    小淩笑風坐在地上怯生生地看著這一切。


    在他的記憶中,被打、被羞辱,已經是家常便飯,他從不敢反抗,也沒想過反抗。


    因為他知道,他打不過眼前的人。


    可是,當他眼睜睜地看著秦慕川被禁錮住、被拳打腳踢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一下子支撐起了他的怒火。


    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直接衝到禁錮住秦慕川的男孩子身邊,張口就咬在了他圈住秦慕川的手腕上。男孩子吃痛,一下子鬆了手。沒了禁錮的秦慕川奮力一掙,便掙脫了出來。


    本來小淩笑風的想法是把他拉出來,兩個人一塊跑,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秦慕川掙脫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再次衝向了那個被他打傷了的為首的男孩子。


    結果可想而知,兩個五歲多的男孩子,麵對好幾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怎麽可能打得贏?


    很快,小秦慕川和小淩笑風便被他們幾個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動靜有些大了,孤兒院的阿姨們紛紛趕來,厲聲製止了這場打鬥,又草草地帶他們去處理了傷口,便不再多管。


    小淩笑風從為首的男孩子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威脅,他知道,這事兒,還沒完。


    半夜裏,小秦慕川和小淩笑風渾身疼痛,連翻個身都困難,誰也睡不著,便幹脆靠在一起聊天。


    小淩笑風用手肘輕輕捅了捅背對著自己的小秦慕川,輕聲說道:“哎,對不起,害你挨打了。”


    “……沒事。”小秦慕川沒動,隻輕聲答道。


    小淩笑風眨了眨眼,繼續問道:“為什麽不逃跑?”


    “切,往哪逃?”小秦慕川頭也不迴,“你在這呆了這麽久,你逃掉了嗎?”


    “……”小淩笑風一愣,不知道該如何迴答,良久才小聲咕噥道:“至少可以少挨幾拳吧。”


    “嗬嗬,”小秦慕川輕蔑地一笑,費勁兒地轉過身看著小淩笑風,“難道下次不會被補迴來麽?”


    “……”小淩笑風再次怔住,不知該如何迴答。


    是啊,單看為首的少年那惡狠狠的眼神就知道,這一定不是最後一次,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小秦慕川努力地坐了起來,揉了揉淤青的臉:“我不要再受人欺負了,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我還是要打迴去,隻要我沒死,我就打迴去,可能還是會挨打,但是我也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


    說著,他扭過頭看向身邊的小淩笑風,笑道:“你看,他今天還不是被我打傷了?”


    一臉的自豪,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打贏了的人。


    一片漆黑的屋子裏,小秦慕川的雙眼璀璨如星,讓小淩笑風錯不開眼睛。


    他第一次有了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


    雖然心裏依然很恐懼,但是看著秦慕川明亮的雙眸,他忽然發現,原來恐懼,也是可以消散的。


    自那以後,兩個人無論在哪裏,都不分開行動。出去玩的時候,會在夠得到的地方準備些自認為能作為武器的東西,比如石頭或者木棒。


    畢竟年齡的差距和人數的差距都存在,兩個人就算再小心也免不了會被打。


    可是小淩笑風再也沒有乖乖地挨打,他會反抗,會伸出手去撓,會張開嘴去咬,會使盡渾身的解數去給那些欺負他的孩子留下傷痕,即使代價是身上的傷比對方多,他也從沒放棄過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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