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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主桌的酒桌上,桃夭雖然居末位,但今天的氣場,已經跟之前大不相同。


    再也沒有人敢輕而易舉地輕賤她,無論是遠江商會的元老們,還是新一輩的人。


    桃夭平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一絲的怯場和不自在,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沉穩而淡定。


    歐陽九霄見大家都已入座,舉起手中的酒杯,聲音渾厚有力:“各位,最近是咱們商會的多事之秋,大家夥兒都跟著受了些委屈,作為會長,我,該給大家賠禮道歉。”


    說完,霸氣地一仰頭,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周圍一片寂靜,誰也不敢接話。


    服務生連忙將酒杯填滿,又退了下去。


    隻聽歐陽九霄繼續說:“雖然最近慕川和笑風遇到些麻煩,險些喪命,但是好在這兩個小子命夠硬,鬼門關轉一圈,又迴來了,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喜可賀,大家幹一杯!”


    “好!”周圍一片叫好聲,紛紛舉起自己的酒杯。


    幹了第二杯,歐陽九霄示意服務生再倒酒,接著將酒杯朝桃夭舉了舉,說道:“丫頭,你是商會的功臣,這次要不是你,商會真是麵子裏子都丟盡了,我敬你!”


    說著,又將酒杯送到嘴邊。


    可是桃夭卻打斷了歐陽九霄,問道:“九叔,我擅自做主丟了俏佳人,您難道不怪罪嗎?”


    歐陽九霄一聽,手中的酒杯頓了一下,哈哈一笑:“你個臭丫頭,東西永遠不能跟人相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從大局來看,用一個俏佳人換出這兩個臭小子的命,咱們值了,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懂,難道我一大把年紀了會不懂嗎?你是不是覺得我老糊塗了?”


    周圍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秦慕川和淩笑風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笑,雖然明知道他不會怪桃夭,但聽到他的話的時候,也依然覺得很崇敬。


    可是下一秒,歐陽九霄的麵色又沉了下來,感歎了一句:“丫頭,隻是這麽做,真的是苦了你了。”


    晉西海下意識地仰頭看了一眼歐陽九霄已經略顯滄桑的臉。


    這個男人,一輩子沒說過軟話,做事從來雷厲風行,一身硬骨頭。可是歲月不饒人啊,曾經如猛獸一般的歐陽九霄,如今鬢角已白,心也不似之前一般如石頭一樣硬。


    依照晉西海對歐陽九霄的了解,此時歐陽九霄的心裏,應該是比桃夭更苦的。


    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在這亂世之中滌蕩,受盡了委屈和苦楚,而他除了暗地裏幫一幫之外,其他的什麽都做不了。


    試問哪一個父親心裏能好受呢?


    可是,歐陽九霄應該也是很高興的。


    連晉西海都沒有想到桃夭會有這樣的魄力和胸襟,這麽一個優秀的女兒,哪個父母不會為之自豪?


    想到這兒,晉西海也舉起自己的酒杯:“得了得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幾個孩子還年輕,多摔打摔打也沒什麽不好的,來,大家共同喝一杯!”


    “好!”


    聽了晉西海的話,大家也都將酒杯拿起來,喝了這杯酒後,便開始各自開席。


    老羅一改之前對桃夭的鄙夷態度,感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看來我們這些老東西真的不中用了,桃夭啊,之前的事呢,是羅叔對你有偏見,看在我年齡比你大的份兒上,就別跟羅叔計較了好不好?”


    桃夭禮貌地一笑:“羅叔說的哪裏話,長輩教訓晚輩,那是應該的,我年齡小資曆淺,也多虧各位叔伯抬愛才有了今天,羅叔就別多心了。”


    “按說啊,這救慕川和笑風的事兒,我們……我們真是不該置身事外,但是世道不太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們是真心的想出力,奈何能力不足啊。沒想到,你個女娃子竟然這麽有膽識,舍了自己救了他們,這……這真是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慚愧啊!”老梁也接過話茬說道。


    “是啊是啊……”


    老梁一這麽說,一桌子的元老也都隨聲附和道。


    桃夭也沒有扭捏,落落大方地答道:“梁叔客氣了,各位叔伯都是商會的頂梁柱,哪位傷了元氣都是商會不可估量的損失,如今來看,舍了俏佳人對遠江商會來說是最劃算的買賣了,各位叔伯真的不用覺得可惜。”


    歐陽九霄笑盈盈地看著桃夭遊刃有餘地跟這些老家夥寒暄,進退有度,遊刃有餘,真是由衷地高興:“好了好了,都這麽晚了,趕緊吃點東西再聊,今天啊,咱們不醉不歸!”


    遠江商會已經很久沒有什麽事情值得如此慶祝了。


    壓抑、不甘、委屈充斥著遠江商會的每一個人。


    其實有很多年輕的力量都是站在秦慕川和淩笑風的影子裏的,如果這次秦慕川和淩笑風不能活著出來,不難想象,會對這些年輕人有多大的影響。


    一旦他們的心動搖了,那遠江商會還哪有翻身的希望?


    可是秦慕川和淩笑風活著迴來了,遠江商會的希望也就迴來了。不論是年輕人,還是前輩,都覺得鬆了一口長氣。


    不多時,酒桌上就已經一片狼藉,劃拳聲,叫好聲不絕於耳。


    有幾個喝多了的小子還衝上了不遠處的舞台,奪過歌女的麥克,大聲地唱著嚴重走了調的歌,惹得台下轟然大笑,也沒人去阻止,反而陣陣叫好。


    期間,秦慕川和淩笑風不知道被敬了多少次酒,兄弟們是真心的為他們高興。


    喝得有些上了頭的秦慕川拎著酒杯,幾步竄上了舞台的正中央,將握著麥克不撒手的兄弟連腿帶踹地趕下了舞台,又引得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酒店裏再次安靜了下來,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舞台上那個滿臉微紅,透著一絲酒氣卻依然狂狷的男人。


    在寂靜中,秦慕川不出意外地將目光投向了主桌那個仿佛渾身都散發著光環的女孩子。


    他的表情漸漸地由興奮沉澱了下來,目光中複雜的感情如光束一樣,聚在桃夭的身上,良久才緩緩開口,自嘲地說道:“我秦慕川,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女人所救,真他娘的丟臉。”


    周圍的人跟著笑了,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隻聽秦慕川繼續說道:“可是一想到這個人是你,我又覺得挺好,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這樣一來,在你心裏,是不是就覺得我們扯平了?我們兩不相欠了?”


    “……”


    秦慕川的話,顯而易見地是在說給那個他目光中的女人聽。


    周圍的人聽著秦慕川的話,都不由自主地望向桃夭。


    可是桃夭卻什麽都沒有迴答,隻是表情淡然地望向台上那個拿著酒杯,站在光束中,仿佛在自言自語的男人。


    “桃夭,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你從不認輸,人又聰明,多少次都讓我們這幫大老爺們兒無地自容,有時候天真得像個白癡,有的時候又冷靜得讓人驚訝,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


    一片寂靜。


    “其實……其實我隻是想說……我們之間,沒有兩不相欠,因為……我永遠都欠著你的!無論你怎麽想,我就是欠你的。”


    “……”


    桃夭雖然麵色未改,但心裏卻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我知道,之前我很混蛋,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雖然我一直很努力在彌補,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值得被原諒,所以……我從沒想過你會為了救我,犧牲到今天這個地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說著,秦慕川鄭重其事地朝桃夭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圍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秦慕川,何曾如此低三下四地給別人道歉過?


    “所以桃夭,從今往後,我的命是你的了,如果哪天你看我不順眼,想討債了,這條命,你隨時來取。”


    這些話的分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其實在局外人來看,這隻是秦慕川在表示感謝而已,但局內人明白,秦慕川今天的話,已經與表白無異。


    曾經輕狂的他,多少次跟身邊的人信誓旦旦地說,他秦慕川,怎麽會看上夜總會的女人?


    可是如今,他正正經經地向桃夭低頭認錯,表明心意。


    狄雅的眼梢下意識地飄向鄰桌的淩笑風,果然,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一絲波瀾,隻是淡然地望向桃夭的方向。但狄雅知道,越是這樣,心裏的傷口越是深不見底。


    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集到桃夭的身上,冥夜滿臉的興奮,花郎眉頭為皺,薇朵神情複雜,大家都等著桃夭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桃夭望著台上的秦慕川,對於他的話,她仿佛聽見了,又仿佛沒聽見。


    周圍的看客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跟著收緊了,唯獨當事人仿佛置身事外。


    良久的沉默之後,桃夭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隻見她默默地站了起來,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秦慕川舉了舉,貝齒輕啟,平淡地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將酒杯裏的酒飲盡,又平靜地坐了下來。


    這一場好戲,竟然就以桃夭的一個“好”字結了尾。


    沒有想象中的感動,也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看客們都有些不甘心一樣,紛紛露出失望的表情。


    果然,桃夭就是桃夭。


    秦慕川自嘲地一笑,幹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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