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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城看著失魂落魄的桃夭,也不催促,隻是微笑地看著她,靜靜地等著她。


    等到桃夭恢複意識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雨,還在肆無忌憚的砸下來,桃夭感覺自己的七竅都被封住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知道,這場與邊城的較量,還遠遠沒有結束,如果再不冷靜下來,就永遠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她做了幾次深唿吸平複心情,用手背胡亂地抹了幾把臉上的淚水,又迴身坐在邊城的麵前。


    隻見邊城紳士地為她斟上茶,推到她麵前:“喝一口,潤潤喉吧。”


    桃夭順從地接過茶杯,卻沒有送到嘴邊,隻是呆呆地看著它。


    “嗬嗬,”邊城微微一笑,“你沒有把它摔出去,說明你還有一絲理智,我喜歡理智的人。”


    說著,他自己又品了一口茶。


    “哼,”桃夭冷哼一聲,“看來,我們需要進行另一個話題了。”


    邊城滿意地點點頭,說:“你是想問,為什麽我會知道你的身世,是嗎?”


    桃夭抬起頭:“難道我不該知道嗎?”


    邊城淡然一笑:“我這麽說吧,但凡我們的大少爺齊天做的事,我都知道。”


    “那這麽說……我父親的死,還有我的‘死’,真的都是齊天做的了?”桃夭平靜地說。


    “你果然很聰明,也很敏感,”邊城玩味地看著桃夭,“但是……我什麽都沒說。”


    “嗬嗬,”桃夭舔舔嘴唇,“我明白。”


    桃夭說完,慢慢將茶杯拿起來,平靜地品著茶,不再開口。


    兩個人對坐著,沉默了很久。


    茶水一分一分地涼掉,外麵的風聲也逐漸轉弱。


    可是,桃夭卻始終沒有再開口向白城問任何問題。


    她就這麽坐在那裏,一口一口地品著杯中的茶。苦澀的味道穿過喉管,幫著桃夭一分一分地穩住自己的心性。


    她的麵容也越來越平靜,直到完全收起了剛才的劍拔弩張。


    最後,反倒是邊城沉不住氣了。


    他好奇地一皺眉,打量著桃夭:“你就沒有什麽要問的了嗎?比如……我既然知道你活著,為什麽不告訴齊天?比如你父親是怎麽死的?又比如……我為什麽要幫你?”


    桃夭聞言,微微一笑,轉頭看向窗外:“雨好像變小了啊。”


    其實和邊城聊了這麽久,第一次,她第一次有了主動權。


    她知道,這場心理的較量,她小勝一籌了。


    這著實讓她產生出一絲報複的快感。


    邊城知道她這是故意擺著架子,但也不催促,隻是附和著說:“是啊,再大的雨,也會有停的時候。”


    “但願吧。”桃夭淡笑著,低頭品茗,又陷入了沉默。


    邊城一皺眉,良久之後,一看桃夭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問題,才無奈地提醒。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


    “有什麽好問的?”


    這次,換到桃夭不慌不忙地說:“你可以知道齊天做了哪些事,但是齊天也不是傻子,具體的細節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我問了也是白問。至於你為什麽不告訴齊天我還活著……從麵兒上看,你確實是幫了我,或者說,你甚至間接地保住了我的命。但是……”


    桃夭停頓了一下,望向邊城,隻見邊城也在看著自己。


    桃夭隨意地靠在椅背上:“但是實際上,你隻是在幫你自己。”


    “哦?此話怎講?”邊城笑著問。


    桃夭細眉一挑:“將我還活著的消息吐露給齊天,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而讓我活著,卻對你百利而無一害。如果我沒有能力存活下來,你也沒什麽損失。但反過來講,如果我有幸活了下來,嗬嗬,對你而言,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


    桃夭頓了一下,低頭喝一口茶,然後得出最終的結論:“所以你根本不是在幫我,你隻是在做有利於你自己的事。更準確的地說,你是在做不利於齊天的事。”


    桃夭從容不迫地吐出自己心中所想,觀察著邊城的反應。


    邊城的笑容一直沒有任何變化:“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齊天可是我們的太子,要是讓誰聽到剛才的話,你這不是害我嗎?”


    “嗬嗬,”桃夭輕笑一聲,“城哥,您出手‘幫我’,說明您覺得我對您還有利用的價值。那麽如果我連您真正所想的都猜不到,不是辜負了您的‘栽培’了嗎。”


    邊城聞言,微笑著點點頭。


    其實他雖然知道桃夭是很穩得住的人,但她今天表現出來的膽識和自控能力,也確實讓邊城為之讚歎。


    一個如花年紀的女孩子,能有這份心智,真的很不容易。


    桃夭見他不說話,拿過茶壺為他將茶杯斟滿:“城哥請放心,無論你我有多大的不同,但想扳倒齊天的這個目標,是絕對一致的,所以……我這顆棋子,您大可以放心地隨便用。”


    邊城拿起茶杯朝桃夭舉了舉:“彼此彼此。”


    說著,一仰頭,將杯裏的茶一飲而盡。


    繼而開口:“今天我們聊得已經夠多了,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了,那就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桃夭禮貌地一抬手:“請便。”


    邊城風度翩翩地起身離開了座位。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轉頭對桃夭說:“我曾經猜想過,你要多久才能知道我的存在。”


    桃夭聞言,迴過頭望向他:“我讓城哥失望了嗎?”


    “嗬嗬,”邊城搖搖頭,“正好相反。”


    桃夭露出一絲苦笑:“我受之有愧。”


    外麵古箏的聲音,從邊城打開的門縫中傳進來,悠揚而寧謐。


    正當邊城的一隻腳都踏出屋子的時候,桃夭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口道:“對了城哥,忘了告訴您,有件事,你想錯了。”


    邊城聞言,果然又將踏出去的腳硬生生地收了迴來,不解地望著桃夭。


    隻見桃夭不緊不慢地望向窗外,不再看邊城:“月姐還活著,所以……如果有緣的話,也許您還能再見到她那張臉。”


    “……”


    這是今天,桃夭掌握的第二次主動。


    邊城那萬年不變的笑容,竟然有了一絲動容。


    隻見他麵色一僵,撇撇嘴:“丫頭,你會後悔的。”


    桃夭輕笑一聲,沒有迴頭:“海叔說過相同的話。”


    邊城一笑,濃眉一挑:“再見。”


    “再見。”


    冥夜踉蹌著跑出了仙客來茶莊,一頭紮進了瓢潑大雨中,不停地往前奔跑。


    雨水瞬間打濕了她本就單薄的衣服,路麵上的積水,在冥夜奔過的時候,激起一朵一朵的水花。


    冷峻跟著跑出來的時候,隻見冥夜已經跑遠。


    他顧不得打傘,也冒著雨朝冥夜消失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冥夜,你等一下,你聽我解釋,冥夜……”


    可是,冥夜仿佛聽不到一樣,依然不停地往前奔跑,仿佛後麵追著她的,不是她深愛的人,而是要殺了她的人。


    終於,在一個街邊的拐角處,冥夜因為體力不支,摔倒在路邊的積水裏。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感覺身體想虛脫了一樣沒有力氣。


    冷峻快步來到她身邊想把她扶起來,可是卻被冥夜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


    “別碰我!”冥夜大聲地吼道。


    冷峻一個趔趄,差點倒在旁邊的積水裏。


    等到他再次站穩之後,也不再敢靠近冥夜。


    他眼睜睜地望著冥夜艱難地扶著冰冷的牆壁站了起來,然後後背靠在牆壁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望著冷峻。


    雨水無情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冥夜的長發已經早就全都濕透,幾縷碎發黏在額頭和鬢角,渾身的衣服粘在身上,顯出她纖弱的身形。


    冷峻是風月高手,但風月場的女孩子,大多隻對他的錢和跟他上床感興趣。


    可是他知道,冥夜是真的愛他,很認真的愛他。而他,自始至終沒有愛過冥夜。


    所以,看到這樣的冥夜,他多少都會有些內疚。


    良久,冥夜緩緩開口:“你什麽都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冥夜,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冷峻說著,想走過去扶住冥夜。


    可是冥夜卻沒有給他機會,大聲喊道:“別過來!”


    決絕的聲音仿佛一堵牆,擋在了兩個人中間。


    冥夜疲憊地抬起眼睛:“你……愛過我嗎?”


    本來很簡單的問題,冷峻卻被難住了。


    他本能地想迴答沒愛過,可是大腦中另一個聲音卻一直在拷問他,他真的沒愛過嗎?


    如果沒愛過的話,為什麽他迴憶起與冥夜的點點滴滴時,會莫名地暖心?為什麽看著眼前冥夜狼狽不堪的樣子,他會心痛?


    可是他現在的猶豫,在冥夜看來,卻是另外一番意思。


    冥夜冷笑一聲,說道:“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求求你,放過我吧。


    “冥夜……”


    “求求你,放過我吧!”


    冥夜苦笑著,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撐著身體的冰涼的牆麵,朝與冷峻相反的方向緩步走去。


    “冥夜……”冷峻想跟上去,可是冥夜卻製止了他。


    “別跟過來,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冥夜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雨巷中,留下冷峻神色複雜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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