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一戰是勝是負,或存或亡,對他們來說已不重要。


    槍劍同時撲擊白聖山。


    白聖山還是沒有動,整個人穩定得象是一座萬年不變的冰山。


    槍劍雖然來勢洶洶,他竟然全不放在心上。


    他已智珠在握。


    他已穩操勝卷。


    因為他已很了解這兩個年青人的武功,同時更清楚自已手中劍的力量。


    他不怕他們撲過來,隻怕他們不來。


    現在他們已來,那是燈蛾撲火。


    然而,世事變幻無常,眼看立刻就要死在白聖山的劍下兩個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旋風震飛開去。


    每個人的眼色都變了,就連穩定如萬年冰山的白聖山也不例外。


    橋上忽來怪客。


    海飄驚然一凜。


    站在撟上的,是個銀袍人,他手上握著一柄形狀奇古的銀杖,頭上戴著一頂鑲滿寶石的銀冠,但臉上卻戴著一具白銀般的麵具。


    他令人看來氣派莊嚴高貴,但卻有更多的神秘,妖異之感。


    這人赫然竟是地獄魔主。


    神秘莫測的地獄魔主,突然會在這個時候從橋下殺出來,而且一掌就把穆乘風和海飄震開。


    穆乘風望了望海飄,海飄也望著他。


    他們雖然被震開,但卻俱安然無恙。


    他們都已明白,地獄魔主並不是在傷害他們,而是在阻止他們與白聖山決戰。


    白聖山眼睛裏發出了一種淩曆的光芒,喝道:“你是什麽人?”


    地獄魔主冷冷一笑,沉聲道:“地獄中人。”


    白聖山道:“地獄中何許人?”


    地獄魔主道:“你應該知道。”


    白聖山叱道:“白某不管你是誰,讓開。”


    地獄魔主冷冷道:“我如不讓,又當如何?”


    白聖山冷笑道,“大膽!”


    地獄魔主嘿嘿一笑:“我的膽子若不大,又豈敢在白大俠的麵前裝神弄鬼?”


    穆乘風忍不住問海飄:“你可知道他是誰?”


    海飄立刻道:“他是地獄魔主。”


    穆乘風一怔:“什麽地獄魔主?”


    地獄魔主冷冷一笑:“地獄魔主就是人間地獄的主人,人間地獄禁衛森嚴,可說生人勿近。”


    海飄道:“但我卻在人間地獄渡過了大半載的時光。”


    地獄魔主道:“你很幸運,居然誤打誤撞進了地獄,而且還練成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海飄默然。


    地獄魔主一笑,接道:“但你可知道,一心一意要令你武功大進的是誰?”


    海飄茫然。


    她不知道,穆乘風更不知道。


    地獄魔主默然半響,接道:“是你的親生父親劉孤零。


    海飄的臉色一陣子蒼白。


    地獄魔主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劉孤零也是地獄中人,他在地獄中的權力,是僅決於地獄魔主。”


    穆乘風目光一亮,忽然道:“你不是地獄魔主?”


    地獄魔主忽然把瞼上的白銀麵具解下,露出了一張臉色慘白鷹鼻犬牙的臉。


    這人赫然竟是海飄在地獄的師父……賀閃山!


    穆乘風忽然透了一口氣,道:“你不會是什麽地獄魔主。”


    賀閃山道:“老夫為什麽不會是地獄魔主?”


    穆乘風淡淡道:“前輩雖然嗜賭成性,但卻一向淡泊名利,絕不會當什麽地獄魔主。”


    賀閃山一怔。


    “你認識老夫?”


    穆乘風點頭,道:“十五年前,晚輩曾與前輩有過一麵


    “十五年前?賀閃山沉思片刻,忽然脫口道:“是不是在賭場裏?”


    穆乘風搖頭:“不是賭場內,而是賭場外的一間小酒家。”


    “噢!”賀閃山道:“老夫記起了,當然老夫輸得七葷八素,連買酒錢都沒有了。”


    穆乘風笑了笑:


    “前輩的記性還不算壞。”


    “你的記性更好,老夫的外號,你一定不會忘記罷?”


    “當然沒有。”


    “說出來,讓老夫的徒兒聽聽。”賀閃山哈哈一笑,指著海飄:“她就是老夫的徒兒,雖然不算聰明,倒也不笨。”


    海飄一怔。


    在地獄的時候,她很少看見賀閃山麵露笑容,更從未見他笑得如此開心。


    穆乘風猶豫片刻,賀閃山又接道:“老夫的“雅號”,雖然並不如何動聽,但你盡管直說也無妨,也好讓天下間的人都知道,老夫仍然活著,沒有連這條老命都輸掉。”


    穆乘風透了口氣,終於說:“前輩就是中原第一絕……


    賭命老師父賀閃山!”


    “對,對極了!”


    賀閃山大笑,指著白聖山道:“他是中原第一俠,老夫是中原第一絕,本來就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的生冤家,死對頭。”


    穆乘風默然半響,忽然道:“前輩剛才所說的地獄,是……”


    賀閃山忽然沉下臉,冷冷道:“所謂人間地獄,其實就是鐵鯨門。”


    “鐵鯨門?”


    “不錯,”賀閃山冷冷的盯著白聖山,道:“強秦幫與海星堡的勢力日漸龐大,白總門主不敢正麵攖其鋒,於是偽稱撒手塵寰,其實卻是暗中在一秘穀內開辟武林地獄,訓練新手,網羅江湖黑白二道走投無路的高手,然後暗中挑撥強秦幫與海星堡互相火並,圖坐收漁人之利。”


    穆乘風歎了一口氣:“這計劃實在不錯。”


    賀閃山冷冷一笑:“老夫事事不壞,就隻是壞在嗜賭如命。終於在賭桌上輸了九千八百萬兩金子。”


    穆乘風一呆。


    “九千八百萬兩金子?”


    “不錯,但這都是賒賬。”


    “賒誰的賬?”


    賀閃山冷冷道:“是地獄魔主白聖山的。”


    白聖山臉上木無表情。


    穆乘風歎道:“欠下這筆賭賬,就算是天下第一富豪也還不清。”


    賀閃山聳肩冷笑:“老夫隻不過是一條光棍,當時我隻有十八兩金葉子。”


    穆乘風道:“數目相差太大,對方豈肯罷休?”


    賀閃山道:“當然不肯罷休。”


    穆乘風道:“那便如何是好?”


    賀閃山道:“金子還不了,隻好還命羅。”


    穆乘風一怔,歎道:“難怪前輩人稱睹命老師父,果然不愧是賭徒本色。”


    賀閃山淡淡一笑。


    “老夫雖然年紀已差不多,但這條老命卻還是很值錢,最少,老夫可以幫助地獄魔主訓練更多的高手。”


    穆乘風點點頭道:“武功本來就是無價之寶,你若不肯教,就算有人天天送你九千八百萬金子,也是沒用的。”


    “對,對!”賀閃山哈哈一笑“你的說活對極了,老夫雖然嗜賭如命,但從來都沒有真正稀罕過金子銀子,別人輸了錢是肉疼,心疼,骨疼,頭疼,但老夫輸了錢卻隻是痛快淋漓的感覺,倒是贏錢之後,瞪著白花花的銀子,反而不知如何花掉才好,於是隻好又往賭場裏跑,直到又再輸光了為止!”


    這種賭徒倒也少見。


    而這種賭徙,也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大輸家。


    能夠一下子就輸掉九千八百萬兩金子,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二)


    輸了金子還不清,以武功作為還債之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賭命老師父從不賴賬,這也是江湖中人皆共知的。


    但他現在卻來一記反戈相向,在武林地獄裏盜走了白聖山的銀袍,手杖,白銀麵具,嚴然以地獄魔主的姿態出現。


    白聖山就算再深沉老辣,又豈能不為之吃驚!


    江湖上有盛讚:“南北二山,高聳入雲。”


    這兩名說話,似乎是忽略了另一座“山”。


    賭命老師父賀閃山也是“山”。


    他的武功,也絕不在彭隱山和白聖山之下。


    現在兩山相逢?自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白聖山一直都想控製賀閃山。


    為了達到這一個目的,他已花費了不小心血。


    但他唯一最大的成果,也僅限於在賭桌上贏了對方九千八百萬金子而已。


    為了這一筆可說是跡近乎“荒謬”的賭賬,賀閃山任武林地獄裏成了一個訓練武林高手的師父。


    他沒有賴賬。


    但到了最後關頭.他還是反了。


    陽光已漸漸升起。


    白聖山的臉上還是那副木無表情的樣子。


    他老謀深算,任何一個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他都沒有放過,即使是他的女兒白盈盈,又何嚐不是被他所利用?


    中原第一名俠心地之險惡,江湖中人又有誰能猜得透。


    許多人以為他已死了,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還在這個人的掌握中。


    這種人實在比秦大官人,慕容天軍,海三爺還更可怕,還更危險。


    四目相交,如針鋒般相對。


    白聖山凝視著賀閃山,忽然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都沒有殺你?”


    賀閃山冷笑道:“據老夫所知,最少有兩個理由。”


    白聖山道:“你說。”


    賀閃山迴答道:“第一個理由很簡單,你要利用老夫,為未來的鐵鯨門訓練一批武功絕頂的高手。”


    白聖山道:“還有呢?”


    賀閃山悠悠道;“第二個理由更簡單,你一向都不願意做沒有把握的事。”


    白聖山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他講下去。


    賀閃山歎了一口氣,接著又說道:“江湖中人一直都以為海三爺處事謹慎,但比起你還要差一點。”


    白聖山一笑。


    “你以為我是因為沒有把握殺你,所以才不動手?”


    賀閃山道:“那也未必盡然,假若你和劉孤零聯手,勝算還是較大的。”


    他冷冷一笑,又道:“但你若無緣無故把我殺掉,非但是武林地獄的損失,而且也會令其他心腹份子為之心寒,你是智者,自然會顧及這許多重要的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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