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聖山道:“不錯。”


    海三爺忽然站直了身子,冷笑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勁若是已經衝破第九層境界呢?”


    白聖山沉重的歎了口氣,道:“倘真如此,白某兩人今夕將死無葬身之地。”


    海三爺忽然大笑。


    “好!今夕本座就要你們兩人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把全身內力都從口中逼出來,其威力之巨大,竟與佛門絕世奇功獅子吼不相上下。


    八腿貓雖然站得很遠,但已把持不住,登時臉色慘變,嘔出了一口鮮血。


    倘若海三爺再多說兩句,八腿貓這條性命就大有危險。


    但海三爺沒有再說話,他的大悲九重勁已在刹那間發揮了驚人的威力。


    他的大悲九重勁,是否已衝破了第九層境界?


    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刹那,一閃即逝。


    這一幕三大絕頂高手的殊死戰,並不長久。


    蓬!


    一聲巨響,白天義像一塊石頭般,突然淩空拋起,然後又重重墜下。


    海三爺的左掌還未擊實。他就已栽倒過去。


    但,白天義的掌力,又豈是可以小覷的?海三爺雖然擊倒他.但他的掌力也已把海三爺震退三尺。


    一聲悶響緊接而來,海三爺與白聖山也互拚了一掌。


    一掌已分勝負。


    海三爺臉如紫金,全身肌肉仿佛突然同時萎縮。


    白聖山臉色也是蒼白得可怕,但嘴角間卻已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他嗆咳兩聲,身子也在不斷搖晃.


    “大悲九重勁,不愧是獨步……武林的絕學……咳!咳!”


    白聖山咳出了血。


    但他一點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己雖然已受了傷,而且傷勢還可能不輕,但卻絕對沒有喪失性命之虞。


    海三爺的大悲九重勁,畢竟還沒有衝破第九層的境界。


    六年前中秋之日,曾經成為秦大官人與魔刀老祖決戰公證人的白天義,已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白盈盈臉色青白,緩緩的走了過去。


    白天義唿吸微弱,他已垂死。


    “小姐……你要保……重……”


    說到這裏,他的唿吸已突然中絕。


    白盈盈沒有哭。


    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冷,比冰雪還冷。


    她的目光像是尖銳的鋼針,直盯在海三爺的臉上。


    (四)


    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現在已變得比頭狗還更不如。


    他還沒有死,但卻已距離死神的懷抱不遠。


    白盈盈撥出了她的劍。


    劍鋒直指著海三爺的咽喉,隻要一刺下去,海三爺就會立刻死。


    她心中有仇。


    她心中有恨。


    她痛恨這個可惡的海三爺,殺掉了柳平彥。


    她的目光是怨毒的,和她平時那種隨和善良的臉孔完全兩樣。


    她仿佛已變成了另一個人。


    穆乘風看著她,臉上一片茫然之色。


    他絕對沒有忘記,當日白盈盈曾經勸他不要太過份,叫,他不要傷害無辜。


    她表麵上看來,是那麽純潔,那麽善良。


    但穆乘風並不是個呆子,他已漸漸發覺,白盈盈心機深沉,每做一件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絕不會貿然行動的。


    飛龍幫的建立,完全是在利用穆乘風而已。


    她利用穆乘風去牽製強秦幫以及海星堡。


    她利用穆乘風去擾亂秦大官人和海三爺的視線。


    她甚至還利用穆乘風去跟秦大官人拚命。


    自始至終,穆乘風都被她利用,她的一切一切,都是有計劃,有預謀的。


    穆乘風何嚐不知道?


    但他仍然甘於被她利用,她要自己去幹什麽,他都肯幹。


    他也許是個呆子。


    一個被感情所奴役的呆子。


    但有一件事我們是絕不能忽略的:


    白盈盈雖然一直都在利用穆乘風,但穆乘風卻從未殺一錯過任何一個好人。


    這也許是穆乘風唯一足以安慰,甚至足以自豪的地方。


    他畢竟是英雄槍的主人,他若枉殺無辜,那就不是英雄槍,而是變成魔鬼槍。


    海三爺的臉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白聖山忽然長長的吐出口氣,道:“海堡主,你的一切都已完了。”


    海三爺咬牙冷笑,道:“若不是白天義承受了本座一半的掌力,你我勝負之數,尚未……尚未可知……”


    他的說話全是事實,就連白聖山也不能不承認。


    白聖山瞧著他,道:“你若把大悲九重勁練到最後一層境界,此刻我和白天義都已同時變成死人。”


    海三爺歎息一聲。


    他這一輩子,已再沒有機會把大悲九重勁練到第九層境界。


    白盈盈的劍仍然指著海三爺。


    海三爺已是強弩之未,白盈盈要殺他,隻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海三爺忽然瞪著她。


    “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白盈盈冷冷一笑。


    “我一定會殺你,但還要等一等。”


    “等什麽?”


    “等你女兒的屍體!”


    海三爺咬緊牙關,沉聲道:“我沒有女兒。”


    白盈盈冷笑道:“海飄雖然不是你親生,但你一直都把她當是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女兒。”


    海三爺怒道:“啊!你為什麽要傷害她?”


    白盈盈麵罩寒霜,冷笑道:“我恨你,無論任何人和你有半點關係,我都要把他碎屍萬段。”


    穆乘風怔住了,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在絞痛。


    他雖然一直甘願被白盈盈所利用,但他卻沒有想到白盈盈不但在利用他,而且心腸之惡毒,簡直已達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海飄的身子,突然軟軟的垂了下來。


    穆乘風驚然一驚。


    顯然,她已被暗算,而且暗算她的人,就是一直都陪伴著她的孔香香。


    海飄的心情很紊亂。


    她知道海三爺不是自己的父親,她知道霍十三刀在蠟丸裏寫的都是事實。


    這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又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


    她相信孔大媽,也相信孔香香。


    她怎樣也料不到,孔香香竟然會用迷魂針來對付自己。


    夜風更冷,穆乘風卻是血脈賁張,又驚又怒。


    白盈盈的反應遠比他快,因為這一切都本在她意料之中。


    她的人已飛到海飄身旁,本來指著海三爺咽喉的劍尖,也在一瞬間變成指著海飄。


    穆乘風的心似已被白盈盈的手撕裂。


    她實在太令他失望。


    海飄已渾身虛軟無力,若不是孔香香扶著她,她根本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白盈盈看著穆乘風,目中忽然充滿笑意。


    她笑得很開心,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小女孩網住了一隻美麗的蝴蝶。


    但她不是不女孩。


    小女孩是純潔的,但她卻隻有純潔的外表,實際上卻是一條美麗的毒蛇。


    穆乘風一直都甘願被她奴役,隻因為她還沒有叫他去殺害無辜。


    她甚至屢次出言相勸,叫他不要太狠心,叫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白盈盈的說話,穆乘風從來都沒有忘記。


    她說穆乘風心中有太多的仇恨,她說海飄是無辜的。就算穆乘風要找海三爺報複,也不應該把他的女兒牽涉在內。


    誰料到,這些話,都是白盈盈以退為進之計,白盈盈雖然表麵上處處關心海飄,甚至當海飄被香飛雨用毒針暗算的時候,她還自動把解藥奉上,但實際上,海飄是她心目中的仇人,她把她的性命留下,隻不過是為了要在海三爺的麵前,親手把她殺掉!


    海飄空負一身驚人武功,但畢竟吃虧在江湖經驗太淺薄,而且太相信孔香香。


    她相信孔大媽,而孔大媽也的確值得她信任。


    但孔香香呢?


    孔香香雖然是孔大媽的妹妹,兩姐妹同樣是美人胚子,但孔香香卻比孔大媽狡滑得多。


    她對海飄說海三爺並不是她的父親,這是實話。


    但她卻也一直在等待機會,用迷魂針把海飄迷倒。


    孔香香有一個秘密,一個連孔大媽都不知道的重大秘密,一直在海星堡冒充血狐的白聖山,原來就是她的師父。


    換而言之,白盈盈也就是她的師妹。


    為了要討好師父,討好白盈盈,孔香香又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她是個很有手段的女人。


    她可以令男人相信她,也可以讓海飄相信她。無論是誰遇上她都是天大的倒黴,因為這種人說話,本來就是一個字都不能相信的。


    海星堡已是姓白天下。白聖山終於擊敗了海三爺,白盈盈也已把海飄的性命懸於指掌間。隻要她手中的劍一動,海飄立刻就得香消玉殞。


    穆乘風凝視著她,臉頰上的肌肉仿佛在痙攣,收縮。


    但他的目光,還是很鎮靜,鎮靜而冷銳,白盈盈也看著他。


    她的目光充滿仇恨,充滿殺機,嘴角間卻流露出一種可怕的笑意。


    穆乘風忽然長長吐出口氣。


    “你不能動她。”


    白盈盈冷笑:“她是海三爺女兒。”


    穆乘風搖頭:“她不是,她的父親是劉孤零。”


    白盈盈道:“海三爺仍然認為這人女兒是屬於她的。”


    穆乘風忽然轉過臉,盯著海三爺。


    海三爺沒有話說,但目光卻充滿祈求的神色。


    在這一天晚上,他失落的事物已太多太多,他再也不是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他的一切都已被處心積慮的敵人無情的蹂躪。


    海飄的確不是他的女兒,而且他還害死了她的父親,更害死了她的母親。


    但人類就是一種這麽怪異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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