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風隨著“天香穀主”雲香雪身後跨入房內,兩名宮裝婢女立刻雙雙上前行禮拜見。


    雲香雪微一擺手,道:“把帷幔拉開來。”兩名宮裝婢女垂首應“是”,雙雙伸手拉開了紫絨帷幔。


    紫絨帷幔拉開,展現在穆乘風眼前是一張紅木床,雪白的羅帳,光亮閃灼的紫銅掛鉤,掛鉤上垂著杏黃的絲穗。


    床上,水紅色的緞被下,靜靜地躺著那位“銀旗令主”梁挹芬姑娘。她美目緊閉,氣息微弱,那張美麗的嬌麵上,神色顯得有些兒憔悴、蒼白。


    穆乘風星目略一凝視,已知是“氣俞”、“昏睡”兩處穴道被製。


    當他隨同雲香雪走近床邊,抬手正待拍開梁挹芬的穴道時。


    驀地,他抬起的那隻手停在半空,拍不下去了,微黑的俊臉上也隨之勃然變了色!


    因為穆乘風突從梁挹芬那微弱的唿吸中,聞到了一股氣味,也就因為那股氣味,使他抬起的一隻手掌停在了半空,俊臉為之變了色。


    他臉色變了變,手掌立即縮迴垂落,目光倏如電射地凝視著雲香雪,語音冷凝地問道:“穀主這是什麽意思?”


    雲香雪心神暗暗一怔,但卻眨眨眼睛道:“什麽什麽意思?”


    穆乘風濃眉微微一揚,道:“穀主真的不懂,還是故裝糊塗?”


    雲香雪搖搖頭道:“老身並沒有裝糊塗,是真的不懂相公的意思。”


    她真是沒有裝糊塗,真的不懂麽?那就隻有她自己心裏明白了。


    穆乘風道:“如此我請問穀主,穀主知道令嬡中的是什麽毒?”


    雲香雪忽然凝目反問道:“相公已經看出,小女中的是什麽毒了麽?”


    穆乘風道:“在下如是沒有看出,適才那一掌就不會停住不拍下去,也就不會請問穀主是什麽意思了!”


    雲香雪雙目凝注地問道:“相公以為老身會是什麽意思?”


    穆乘風冷冷地道:“那就問穀主自己了。”


    雲香雪微微一笑道:“老身的意思很簡單,請相公為小女解毒。”


    穆乘風冷然一搖頭道:“穀主原諒,這毒在下無能為力。”


    雲香雪臉色微微一變,道:“相公這‘無能為力’,是不能解還是不願解?”


    穆乘風道:“兩者都是一樣。”


    雲香雪道:“相公能說說道理麽?”


    穆乘風道:“在下認為這似乎無須說什麽道理,也沒有必要。”


    雲香雪眉鋒微皺了皺,道:“這麽說,相公是不肯替小女解毒,救小女一命了?”


    穆乘風道:“穀主原諒,在下不是不肯,而是實在無能為力,穀主還是另請高明吧!”


    雲香雪臉色倏地一沉,道:“相公之意,可是要老身隨便找一個人為小女解毒麽?”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穆乘風搖搖頭道:“穀主誤解了。”


    雲香雪道:“那麽老身請問相公,那‘另請高明’是什麽意思?”


    穆乘風淡然一笑道:“以‘天香穀’在當今武林中的聲望,要找一個適合的人應該不是什麽難事,隻要一傳出消息,在下敢保在五日之內,必有十名以上的武林俠少、俊逸之士趕來應選。”


    這話不錯,也確是實情。


    以“天香穀”名列當今武林五大家的聲望地位,以“四旗令主”人人允稱人間絕色的豔名,消息一旦傳出,必然立刻風靡天下武林,趕來應選的武林俠少俊逸,何止十名以上,


    要不有百名以上才怪!


    穆乘風雖然說的是實情,雲香雪也聽得臉色為之稍霽地微笑了笑,但是她隨即倏然一搖頭,道:“老身不否認相公之言不是個好辦法,沒有道理,不過,老身絕不會那麽做!”


    穆乘風道:“為什麽?穀主難道不想……”


    雲香雪接口道:“老身不想舍近求遠,而且那也太麻煩。”


    穆乘風明知這句“不想舍近而求遠”的意之所指,但他卻做作地眨眨眼睛,道:“這麽說,穀主心目中,必是已經有了適合的人選了?”


    “不錯!”雲香雪點頭道:“老身心目中,確是早就有了一位非常適合的人選了。”


    穆乘風抬手抱拳一拱道:“在下為穀主賀,也為令嬡賀。”


    語聲一落又起,說了聲:“告辭!”轉身舉步向房外走去。


    雲香雪適時抬手一攔,道:“相公請留步。”


    穆乘風雙眉微微一皺,停步注目問道:“穀主還有什麽賜教?”


    雲香雪微微一笑道:“相公不想知道,老身心目中,那位非常適合的人選是誰麽?”


    穆乘風搖頭道:“在下認為不必了。”


    雲香雪道:“但是老身卻衷心坦誠的願意告訴相公知道,相公也不願聽麽?”


    穆乘風眉鋒微蹙了蹙,道:“穀主既是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當洗耳恭聽。”


    雲香雪笑了笑,臉色神情倏然一肅,說道:“那個人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此,相公你明白了麽?”


    這早在雲香雪點頭承認,其心目中早就有了一位非常適合的人選時,穆乘風就已經明白了,是以他聞言之後,絲毫不感意外地淡淡地道:“承蒙穀主看重,在下實感榮寵無比,不過,在下對穀主的寵愛,仍是那句老話‘無能為力’!”


    石香雪心念暗轉了轉,道:“凡事總該有個道理,相公開口一句‘無能為力’,閉口一句‘無能為力’,也該有個道理,是不是?”


    穆乘風道:“在下當然有道理。”


    雲香雪道:“是什麽道理,老身能有榮幸一聞不?”


    穆乘風淡淡地道:“道理很簡單,是在下的福薄命也薄,當不得、也不配穀主的厚愛!”


    雲香雪道:“相公這是真心話?”


    穆乘風道:“在下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雲香雪眨眨眼睛,道:“還有其他的道理沒有?”


    穆乘風道:“就這點道理,應該已經很夠了。”


    雲香雪目光倏地一凝,道:“如此說來,相公並無嫌棄小女的意思了?”


    穆乘風一搖頭道:“那怎麽會,令嬡才貌雙全,當代紅粉,人間絕色,在下隻有自慚形穢不配,怎會嫌棄!”


    雲香雪目光深注地問道:“相公這也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之言?”


    穆乘風點頭道:“是的。”


    雲香雪忽然展顏一笑道:“如此那就好辦了。”


    穆乘風神色微微一愕。道:“什麽那就好辦了?”


    雲香雪斂容說道:“相公既是不嫌棄小女,就請不必再說什麽‘無能為力’的推托之言了。”


    穆乘風搖頭道:“在下仍請穀主……”


    雲香雪截口說道:“相公勿再多說什麽了,如今老身心意已決,除非相公能說出小女有什麽不好來!”


    梁挹芬有什麽不好?穆乘風如何說得上來。


    別說梁挹芬並沒有什麽不好,縱有什麽不好,以他穆乘風的為人心性,在眼前的情況下,他怎麽好說,怎能說得出口!


    因此,他心中暗暗深吸了口氣,說道:“穀主對在下的器重厚愛,在下衷心至為感激,隻是我……”語聲一頓又起,接說道:“穀主應該明白,此事關係令嬡的一生幸福,為令嬡著想,在下實在是不便,也不願誤了令嬡的一生。”


    雲香雪淡淡地道:“這一點老身很明白,也更明白相公所言,完全是借口推托之言!”


    穆乘風雙眉微蹙了蹙,道:“在下所言,可句句全是實情。”


    雲香雪道:“實情雖是實情,但是老身卻不以為這是真正的實情。”


    穆乘風臉露詫異之色,道:“穀主這話在下就不懂了,在下所言既是實情,卻又為何不是真正的實情?”


    雲香雪道:“道理很簡單,老身認為相公不肯替小女解毒,那才是真正的誤了小女的一生!”


    穆乘風兩道濃眉深蹙,口中方自說了聲:“穀主……”


    雲香雪卻是語聲一落又起,冷冷地說道:“相公如果一定不替小女解毒,做那見死不救狠心人,老身也無可奈何,反正老身心意早決,從相公踏入這間房時開始,小女她已是相公的人了,是生是死,悉憑相公的決定!”


    話落,竟然轉身舉步向外走去。


    穆乘風見狀,臉色不禁微微一變,連忙抬手一攔,道:“穀主……”


    雲香雪腳步微停地道:“相公無須再多說什麽了,老身離開之後,相公不妨靜心地好好地考慮一下,如果決心不顧小女的生死,要走隻管自便,老身保證天香穀屬下弟子絕無一人攔阻相公,再說憑相公那一身冠蓋當世武林的奇學功力,也無人能攔得住相公。”


    穆乘風雙眉深蹙地道:“穀主可否再聽在下兩句解釋,再作商量,如何?”


    雲香雪冷然一搖頭道:“老身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小女的生死,悉憑相公決定,相公大可不必再作什麽解釋,再作什麽商量了!”


    穆乘風濃眉微揚了揚,說道:“這麽說,在下今天是非得聽從穀主的意思不可,絕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雲香雪語音冷凝地道:“不錯!老身向來言出不二,已決定的心意,絕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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