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風搖頭道:“姑娘誤會了,姑娘姿容絕代,貌勝天仙,我怎會討厭,又怎敢討厭姑娘。”


    梁挹芬道:“既然不是,相公為何以背對著我不肯迴過身來和我說話,這算什麽,是禮貌麽?”


    “這……”穆乘風微窒,道:“姑娘,這雖然似乎有點不禮貌,但是我是有道理的!”


    梁挹芬美目一眨,道:“如此我請問相公是什麽道理?”


    穆乘風道:“因為姑娘生得實在太美了,令我有自慚形穢之感!”


    梁挹芬道:“所以相公便不願轉過身來看我,是麽?”


    穆乘風點點頭道:“是的,姑娘。”


    梁挹芬微一沉思道:“這大概也是相公自認那‘不配’的理由麽?”


    穆乘風道:“我另外還有理由。”


    梁挹芬問道:“另外還有什麽理由?”


    穆乘風默然沉思有頃,反問道:“姑娘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麽?”


    梁挹芬心念電轉,道:“姓十名三郎,出道江湖兩月,名不見經傳,但卻是個身懷絕學,頂天立地的昂藏須眉,蓋世奇男。”


    穆乘風雙目異采飛閃地道:“這隻是姑娘片麵的看法,也是姑娘美好的看法,其實,我根本不是姑娘所想象的那麽美好的人!”


    梁挹芬道:“相公又自以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


    穆乘風語音平靜地道:“姑娘,我是個無家無業,浪蕩江湖,今東明西,居無定所,四海為家的江湖人!”


    梁挹芬道:“相公應該明白,妾身雖然生長天香穀,身份雖然是天香穀的銀旗令主,事實上也是個扛湖人。”


    穆乘風道:“姑娘,我不隻是個今東明西,居無定所,浪蕩江湖的江湖人,而且還是個好酒好賭好色,滿身惡習的浪子!”


    梁挹芬道:“這我已經聽相公說過了。”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不管相公是怎樣的一個人,縱然是個大奸大惡的一代惡梟,找也不在乎。”


    穆乘風道:“謝謝姑娘,不過,姑娘雖然不在乎,我卻在乎。”


    梁挹芬黛眉微皺,道:“為什麽?我都不在乎,你在乎的什麽?”


    穆乘風道:“適才我已經說過了,姑娘!”


    他話未說完,梁挹芬突然接口道:“你是因為我長得太美了,所以你不敢要我,怕辱沒了我,是不是?”


    穆乘風點頭道:“是的,姑娘,姑娘人間絕色,像我這樣一個滿身惡習的江湖浪子,實在配不上姑娘,不然,那會害了姑娘一輩子!”


    梁挹芬道:“我不在乎,我不怕,我願意!”


    穆乘風道:“姑娘雖然願意,雖然不怕,可是我卻不願意,我卻怕!”


    梁挹芬道:“相公怕什麽?”


    穆乘風道:“我怕天下武林為姑娘不平,咒罵我,怕‘天香穀主’和姑娘的同門群起責難我,找我算賬!”


    梁挹芬黛眉深蹙,幽幽地道:“這麽說,相公是堅決不要我了?”


    穆乘風道:“姑娘原諒,我實在不適合姑娘!”


    梁挹芬默然沉思地深吸了口氣,聲調突地一冷,道:“穆乘風,你轉過身來!”


    話聲中,她緩緩伸手入懷,掣出了一柄寒光灼灼如電的匕首。


    穆乘風冷然一搖頭道:“不必了,我轉不轉過身去都是一樣。”


    梁挹芬冷冷地道:“是不是一樣,你轉過身來看看就知道了。”


    穆乘風心念忽然微微一動,默默地轉過了身軀,眼見梁挹芬手上握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時,神情不由愕然一怔!


    梁挹芬卻嬌靨神色冷凝地道:“相公看清楚我手裏的這把匕首了麽?”


    穆乘風點頭道:“看清了。”


    梁挹芬道:“相公知道我要用這把匕首做什麽?”


    穆乘風搖搖頭道:“這我怎麽知道。”


    梁挹芬語音平靜地道:“我要用它完成一件事情!”


    穆乘風問道:“一件什麽事情?”


    梁挹芬道:“我要用它毀了我這張不太難看的臉!”


    穆乘風一怔,道:“這是為什麽?”


    梁挹芬淡淡地道:“好讓相公安心無慮的答應要我。”


    穆乘風濃眉微蹙,道:“但我仍不答應呢?”


    梁挹芬神色一片平靜地道:“那我就把它紮進我自己的胸窩裏去!”


    穆乘風心頭不禁倏然一震,臉色微變了變,旋忽冷聲一笑,道:“姑娘是想威脅我麽?”


    梁挹芬黛眉微揚,隨即緩緩地垂下了玉首,低聲淒惋地道:“那麽相公的意思要我如何呢?”


    穆乘風神色冷漠地道:“請姑娘立即返迴天香穀複命!”


    梁挹芬默然了刹那,點著玉首,語音淒惋地道:“為了免得相公誤會我這是威協,我遵命,相公你先請吧!”


    穆乘風略一猶豫,星目深望了梁挹芬一眼,緩緩轉身舉步。


    他剛走出兩步,驀地,十丈以外暴起一個粗豪的聲音,喝道:“芬侄女,使不得!”


    喝聲中,一條高大魁梧的身影,突自十丈以外的一株大槐樹上電掠撲下。


    穆乘風反應極快,一聞喝聲,心中立即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他身形電旋,隻一探掌,已奇快無倫地一把握住了梁挹芬姑娘的一隻皓腕。


    原來就在穆乘風轉過身形,剛走出兩步之際,梁挹芬姑娘芳心已萌死誌,玉腕一翻,那柄寒光灼灼的匕首便直朝自己的胸窩刺去!


    幸虧穆乘風反應極快,旋身、探掌均皆快逾電閃,否則後果不言可知,梁挹芬必然香消玉殞,穆乘風定將抱恨終身!


    當然,這還得歸功於那一聲喝唿,若不是那聲喝唿使得梁挹芬心中微微一怔,手上匕首刺得略慢了一慢,他穆乘風反應縱然再快,也將略遲了一步,仍將是個“抱恨終身”之局!


    穆乘風一把握住了梁挹芬的玉腕,濃眉立即微微一皺,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梁挹芬美目微睜,掙了掙被穆乘風握著的玉腕,冷聲道:“請放開我!”


    穆乘風雙眉微揚了揚,道:“我遵命!”


    說話間手掌一滑,梁挹芬隻覺得腕脈微麻,手裏的匕首已到了穆乘風的手裏,同時,穆乘風立即趁勢後退了一大步,轉朝那由大槐樹上撲落,身形高大的魁梧之人抱拳一拱道:“梁大哥,謝謝你!”


    原來此人正是那位威震江湖,義薄雲天,大酒棚棚主“九環刀”,又號“鐵漢”的梁大豪。


    梁鐵漢哈哈豪笑一聲道:“十兄弟請別客氣。”


    語聲一頓,環目轉望向梁挹芬,梁挹芬不待梁鐵漢開口,立即盈盈一福,道:“侄女兒拜見豪叔叔。”


    梁鐵漢臉色一凝,輕哼一聲道:“姑娘請少禮,我不敢當。”


    梁挹芬黛眉微微一皺,道:“豪叔叔生侄女兒的氣了?”


    梁鐵漢又輕哼了一聲,道:“丫頭,你還把我這個叔叔放在眼裏麽?”


    梁挹芬玉首微垂,道:“豪叔,您老人家這話侄女兒可吃


    罪不起,侄女兒怎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裏!”


    “好。”梁鐵漢環目一凝,道:“那麽我問你,你來開封幾天了?”


    梁挹芬答道:“三天了。”


    梁鐵漢道:“你知道我住的地方麽?”


    梁挹芬點著頭道:“侄女兒知道。”


    梁鐵漢又輕哼了一聲道:“那麽我再問你,你既然到了開封,也知道我住的地方,為什麽不到我那裏去見我?”


    “這個……”梁挹芬微一猶豫,道:“侄女兒此來之時,娘曾有嚴諭囑咐。”


    梁鐵漢環目一睜道:“是你娘不準你到我那裏去麽?”


    梁挹芬玉首微搖道:“不是,娘隻嚴諭侄女此來事情未辦好之前,不許去見您老人家。”


    梁鐵漢威態稍斂地道:“那是為什麽?”


    梁挹芬道:“娘的意思是您老人家那裏人品過雜,怕泄漏了侄女此來任務的消息,增加麻煩。”


    梁鐵漢環目眨了眨,問道:“你此來任務便是那隻大龜麽?”


    梁拒芬點點玉首答道:“是的。”


    穆乘風心中突然一動,接口問道:“姑娘,這隻‘藏寶龜圖’究竟是藏些什麽寶藏?姑娘能告訴我麽?”


    梁挹芬嬌靨倏然一凝,玉手一伸,冷冷地道:“相公請把匕首還給我!”


    她沒有答理穆乘風的問話,反而神色冰冷地伸手向穆乘風要迴匕首,這對穆乘風實在是個極大的難堪,是個極大的“釘”子。


    穆乘風兩道濃眉微挑了挑,旋忽一翻腕,遞過了匕首,神色冷漠地道:“再見!”


    話落,轉身瀟灑地舉步。


    梁鐵漢見狀一怔,連忙說道:“十兄弟請留步。”


    穆乘風頭也不迴地道:“梁大哥,你們叔侄多談談吧,有話我們迴頭再談好了。”


    說話間,腳下已若行雲流水般地出去五丈以外。


    梁鐵漢望著穆乘風遠去的背影,不禁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他真是個倔強、高傲、冷漠、絕情集於一身,令人無法理解的怪人!”


    梁挹芬嬌靨上充滿了一片幽怨的神色,默默地低垂著玉首。


    俄而,她芳心裏突然升起了一抹希望,抬起玉首,美目發亮地望著梁鐵漢問道:“豪叔,您老人家和他的交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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