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玲美目深注,間道:“什麽原因?”


    文仁傑道:“區區此行途中實是另有要事要辦。”


    方玲玲道:“什麽事情?很重要嗎?”


    文仁傑正容點頭道:“是的,很重要,不過……”


    方玲玲含笑接口道:“又不方便說,是不是?”


    文仁傑頷首道:“尚望姑娘原諒。”


    方玲玲美眸微微一轉道:“這樣好了,路上你辦你的事,我不管,也不問,你要我在哪裏等你,我就在哪裏等,決不妨礙你辦事,如此,總該成了吧。”


    她竟然是硬賴上了,看來文仁傑是非得點頭答應和她同行不可的了。


    文仁傑欲拒無詞,莫可奈何,終於,他隻得點了頭,但,旋忽劍眉一揚地開了口,注目說道:“姑娘,不過區區卻有條件,姑娘必須遵守。”


    方玲玲含笑問道:“是什麽條件?你請說吧,隻要有道理,我必定依你。”


    文仁傑肅容說道:“此行途中不管發生什麽事故,遇上什麽事情,全皆由區區一人出麵對付,你決不得幹預出手!”


    方玲玲微感詫異地注目問道:“你說途中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故麽?”


    文仁傑點頭道:“很難說,不過,十有七八可能。”


    方玲玲驚愕地道:“那麽,你……”


    文仁傑截口道:“姑娘,既然同行,不久當能知道,現在別問區區,請姑娘先迴答區區,答應不?遵守不?”


    方玲玲櫻唇輕咬,美目深注,倏然玉首微微一點,道:“好!我聽你的就是。”


    文仁傑劍眉雙揚,朗然一笑,道:“如此,我們走吧,姑娘。”


    方玲玲點首咯咯一聲嬌笑,笑聲清脆悅耳,有若珠走玉盤,又若銀鈴蕩空。


    嬌笑聲中,二馬並馳,帶起了一陣泥沙揚空,已經馳出五六十丈外,漸漸遠去,眨眼工夫,已成了兩團模糊的背影。


    文仁傑和方玲玲一路雙馬並騎同行,雖然隻是短短的數天時間,但這兩個才認識不久的少年男女,在他和她的情感上,卻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


    這,大概就是所謂:“時間是情感的橋梁”吧?


    方玲玲是天真無邪的,也是率直的。


    文仁傑雖然並不是個心機詭詐深沉之人,但,性情卻是高傲、冷漠得很!


    這兩個性情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少年男女,相處在一起,照理,情感是不會太融洽的,何況,方玲玲性格雖然天真率直,而心性卻也是個高傲的姑娘!可是,世間的事,就是那麽的奇怪!


    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感,更令人覺得微妙,而又奇異得不可思議!


    雖然,文仁傑那冷漠高傲的性格,時常會惹得方玲玲不高興的噘起小嘴兒,但也隻是一會兒的工夫,她也就釋然了。


    開封,是個大城市。


    時當華燈初上,文仁傑和方玲玲在西大街“迎春樓”門外下了馬,上了樓,在一張臨窗的座位上相對落位。


    店夥計送上茶來,哈腰陪笑問明了酒菜,轉身退下。


    突然,一陣緊促的馬蹄聲傳來,文仁傑方玲玲不約同時探首窗外望去。


    隻見一騎黑馬,馬上是一位黑衣少年書生,自西街方向,快似風馳雲湧,黑馬黑衣!宛如一團黑影般地飛馳而來。


    好快!


    看時還遠在百丈以外,一晃眼的工夫,便已到了樓下店前。


    黑馬本在步蹄疾奔,大概是馬上黑衣少年書生猛地一收韁繩之故,那黑馬忽地發出一聲“唏聿聿”長嘶,驀然人立而起。


    方玲玲見狀,心中不由一驚,暗說:“不好!要糟!黑衣少年書生騎術如果不精,這一下子非被摔下馬來,摔個半死不可!”


    她心念未已,黑馬豎立而起的兩隻前蹄倏已落地佇立不動,那黑衣少年書生仍舊四平八穩地坐在馬背上。


    接著,黑衣少年書生斯文地下了馬背,店堂內迎出一名店夥計,接過黑衣少年書生手裏的馬韁繩,哈著腰,往店裏讓客:“公子爺請樓上坐。”


    黑衣少年書生微一頷首,儒袖輕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取下馬鞍旁掛著的一隻蛟皮長袋,瀟灑從容地舉步入店逕行上了樓。


    這黑衣少年書生的容貌長相不算俊,但卻十分英挺,高高的個子,體格很健壯,長方型的臉孔,黑黑的皮膚,長眉鳳目,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口牙齒卻是好白好白!


    他,年約二十一二歲,神色氣度看來雖然很冷漠,很傲慢,但是,卻絕不會令人有不順眼,討厭之感!


    樓上,已經上了九成座。


    黑衣少年書生手提蛟皮長袋,停步站立樓梯口,目光略一掠掃全樓,隨即邁步走向那樓隅的一張空座位,把手裏的蛟皮長袋放在桌上,麵對著牆壁,緩緩地落了坐,店夥計送上茶水,問明了酒菜,轉身下樓而去。


    方玲玲秀目瞥視了那黑衣少年書生的背影一眼,黛眉忽然皺了皺,轉向文仁傑低聲道:“傑哥哥,你看那個人好怪!”


    文仁傑一時不明她意之所指,不由怔了怔,問道:“好怪什麽?”


    方玲玲道:“那張桌子四麵皆可以坐,而他又隻是獨自一個人,卻竟然麵壁而坐,這難道還不夠怪的嗎!”


    文仁傑既明白了方玲玲的意思,這就不由淡笑了笑,方待開口答話時,但,隔席座上一個麵容略現蒼白的黃衣少年,竟突然接著揚聲哈哈一笑,道:“姑娘,這有什麽好怪的,你沒有聽說過麽,十個書呆子九個怪,凡是書呆子,都有些兒怪裏怪氣的脾性,他這樣麵壁獨坐,也正是一種書呆子自認做‘鬧中取靜,眼不見心不煩’的道理,姑娘,你懂得麽?”


    方玲玲一上樓來,芳心裏就已經討厭上了這個黃衣少年,在她身上骨碌碌地轉來轉去,轉得她芳心滿不舒服,渾身感到不自在極了。


    不過,黃衣少年的那雙眼睛雖然十分可惡,方玲玲的芳心裏雖然十分討厭他,但是在這酒樓上,大庭廣眾之下,她是既不好發作,又不便說什麽,隻得討厭在心裏,卻是拿他莫可奈何。


    黃衣少年這一插嘴答話,方玲玲自是不會有好顏色給他看,立時粉臉一沉,如罩寒霜地冷叱道:“廢話!誰和你說話了!”


    當著酒樓那麽多的人,黃衣少年碰了這麽個硬釘子,應該夠難堪了,按理,蒼白的臉色也應該泛現羞紅才是。


    然而,這黃衣少年的臉皮實在厚得可以,碰這麽個硬釘子,臉色竟是絲毫未變,也毫未在意,反而輕浮地一笑,道:“姑娘,你這不是在和本少莊主說話了麽?”


    方玲玲秀眉倏地一挑,方待開口,但是,黃衣少年卻又已開口接著道:“姑娘,你別再說什麽了,你的心意,本少莊主自然很明白,你是臉皮兒嫩,怕難為情,口裏不好意思說,其實心裏卻是非常的願意……”語鋒微頓,忽然邪惡地“嘿嘿”一笑,接道:“而且還十分願意和本少莊主要好呢,是不是?”


    黃衣少年話音甫落,另一席上坐著的五個勁裝黑衣漢子,突然揚聲暴起一陣大笑,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漢子,更對黃衣少年奉承地說道:“是!是!少莊主您說得可對極了,女兒家的心理,原本就是這麽迴事,口上越說不,心眼兒裏頭卻越是……”


    驀地,他臉色倏變,猛然一驚地住了口,緊急刹車地咽迴了那“越是”以下的話,疾地出掌,拍落了直向他咽喉飛射來的一道黃光,那是一隻竹筷。


    而於此同時,黃衣少年的右手食中二指之間,也夾住了二隻竹筷,軒眉揚聲哈哈一笑道:“姑娘,你手勁不弱,這一來,你和本少莊主就更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話落,猛地一抖手,竹筷已脫指電射飛出,“篤”的一聲釘入了樓頂正梁之上,深入三寸有餘。


    這份手勁,確實不凡,也顯示出了他功力火候之深,足堪躋身當今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以黃衣少年的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四五之間,年紀輕輕,功力火候就能有如是精湛的成就,確實值得人心中喝采暗讚。


    文仁傑眼見之下,星目不禁異采一閃即隱。


    那方玲玲看得芳心雖然暗暗一懍,粉臉微微色變!但是,她心念旋忽一動,電閃地暗忖道:“他分明身懷上乘武功,卻一直深藏不露,這一路之上,接連兩番相試,都被他似有心若無意地,巧妙地避了開去,未能試得出來,我何不趁此機會,索性把事情鬧大些個,倒看看他還能裝下去不?”


    她心裏暗忖的這個“他”是誰,不用說,自然是和她一路同行,現在正麵對坐著的文仁傑了。


    她心念電閃暗忖方畢,隻聽那黃衣少年忽又哈哈一聲大笑,道:“姑娘,吃東西沒有了筷子,那該有多煞風景!”語聲一頓,倏地轉朝那名尖嘴猴腮的黑衣大漢揚聲輕喝道:“崔武,快去吩咐店夥計給姑娘再送雙筷子上來。”


    崔武剛應了聲“是”,身子甫才離座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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