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風,來,別使性子了,快坐下來,我們兄弟一場,明天我就要離此而去,今後我們能不能見麵,都不知道了,你該相信愚兄才是。”


    他說到最後幾句,似是頗為感傷,連口氣也帶著黠淡之音!


    穆乘風終於在椅上坐下,抬目道:“你明天要走了?”


    葛真吾強顏一笑道:“愚兄剛來接事,就發生了這麽一件大事,江南分令手下,全軍盡覆,愚兄這令主還能耽得下去嗎?”


    他口氣一轉,注引問道:“賢弟方才說的人質,究是何人?”


    穆乘風道:“你真的不知道?”


    葛真吾道:“愚兄還會對賢弟說謊不成?我總記得咱們在酒樓相逢之時,正是愚兄銜命前來,擔任江南分令令主,不瞞賢弟說,愚兄接任令主之後,一直住在金陵,這裏原由副令主主持,被你破去一身功力的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總監,愚兄沒來以前,由她全權負責。所以愚兄事前實在一無所知,直到今天傍晚,接獲秦大娘飛鴿傳書,要愚兄趕來支援,愚兄才知咱們已和東海鏢局啟釁,才匆匆趕來,怎麽會知道咱們擄了貴局什麽人?”


    穆乘風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就把有人假冒大師兄陸長榮起,一直說到自己招隱寺赴約,故意說是擒住梁慧君,救出大師兄,結果這假扮大師兄的人,被阮伯年識破行藏,乃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所喬裝。至於失陷在江南分令的人,除了大師兄,應該還有鷹爪門六個弟子,詳細說了一遍。


    葛真吾臉有憤怒之色,沉哼了一聲,說道:“這些事,秦大娘從未向愚兄提過……”


    一麵抬頭道:“紫鵑。”


    站在階前的青衣使女答應一聲,迅快的走入。


    葛真吾道:“你去間問這裏的夏管事,咱們這裏可曾囚禁東海鏢局的人,如果有,立即要他把人帶到這裏來,快去。”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急步往外走去。


    葛真吾看了穆乘風一眼,又道:“賢弟,愚兄再鄭重的說一句,殺害賢弟義父母的人,並非江南分令……”


    穆乘風道:“那會是什麽人?”


    葛真吾道:“當日殺死令義父母的是黑衣十二煞……”


    穆乘風道:“他們已經全數死了,但總有幕後主使之人?”


    葛真吾道:“不錯,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們從北方調來的”


    穆乘風道:“那麽這調他們來的人是誰呢?”


    葛真吾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說道:“賢弟,不是愚兄不肯說,這人對令義父因懷恨甚深,才另投明師,他和東海鏢局也可說淵源極深,愚兄不好說出他是誰,賢弟迴去之後,不妨和阮伯年,以及令師兄仔細研究,但賢弟切莫說出是愚兄說的。”


    穆乘風心頭暗暗一震,忖道:“聽他口氣,好像東海鏢局還有一個奸細,他和義父懷恨甚深,這人會是誰呢?”


    這時天色已現黎明,隻聽階前響起青衣使女紫鵑的聲音說道:“迴令主,夏管事遵命帶了東海鏢局的人來了。”


    葛真吾道:“叫他們進來。”


    接著隻見一名中年漢子急步趨入,在門口就躬著身道:“屬下夏忠楷見過令主,東海鏢局押在咱們這裏的一共是七個人,屬下奉命都帶來了。”


    葛真吾道:“我要你把他們都帶進來,聽到沒有?”


    “是、是”夏忠楷轉身揮了揮手。


    隻見魚貫走進七個人來,這七人身後,緊跟著兩名手持撲刀的漢子,自然是押解他們來的人了。


    穆乘風目光一注走在第一個的正是大師兄陸長榮,他身後六人,自己並不認識,大概是鷹爪門的六名弟子。


    陸長榮神色惟淬,垂著雙手,當他一眼看到椅子上坐著的青衣少年,正是小師弟穆乘風時,眼中不禁閃起懷疑神色,緊閉著嘴,並沒有開口。


    葛真吾道:“夏管事,他們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夏忠楷連忙躬身道:“迴令主,這七個人,副令主都交代過,一個是東海鏢局總鏢頭陸長榮,其餘六個,則是鷹爪門阮伯年的門人。”


    穆乘風冷冷的道:“葛令主,你們一再假冒大師兄,這個不會又是假冒的了?”


    葛真吾道:“夏總管,穆少俠說的話,你聽到了,這位陸總鏢頭,到底是真是假?你若有半句虛言,我就先劈了你。”


    夏忠楷聽得撲的跪了下去,說道:“屬下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令主麵前撒謊,這位陸總鏢頭,是副令主徐州弄迴來的,一直收押在這裏,絕……絕不會假……”


    葛真吾道:“他們是否點閉了穴道?還不快去把他們解開了?”


    “是,是。”夏忠楷從地上爬起,走到七人身邊,出手如風,接連解開了他們穴道。此人在葛真吾麵前,一嚇就跪地磕頭,但看他出手,一身武功卻是極為高明;


    葛真吾朝七人抱拳說道:“陸總鏢頭七位,委屈了多天,今晚若非東海鏢局的副總鏢頭穆少俠來見兄弟,兄弟還一無所知,還望諸位多多原諒。”


    接著又朝夏總管一揮手道:“這裏沒你的事了。”


    夏忠楷應了聲“是”,帶著兩名漢子一起退出。


    穆乘風走上前去,剛叫了一聲:“大師兄……”


    陸長榮已經一把握住了穆乘風的手,說道:“小師弟,鏢局真的複業了?愚兄是聽到江湖傳說,才趕迴來的,不想在徐州就糊裏糊塗的被人逮來。”


    穆乘風道:“大師兄,有話我們迴去再說。”


    接著又和其他六人拱拱手道:“多謝葛令主,在下告辭。”


    葛真吾點頭道:“賢弟迴去,希望也能把江南分令的人一齊釋放迴來。”


    穆乘風道:“這個自然,葛令主先放了人,咱們豈會不顧江湖道義了?”


    接著抬手道:“大師兄,六位師叔請先。”


    陸長榮已從兩人對話中聽出自己等人雖然落在人家手中,但江南分令似乎也有不少人落在東海鏢局的手裏,他根本不知一點內情。自然不好開日。這就朝其他六人抬了抬手,一起退出。


    穆乘風走在最後,葛真吾跟在他身後,低低的道:“賢弟,今天一別,咱們不知還有沒有見麵之日,你真的連大哥也不肯再叫我一聲嗎?”


    聲音淒穆,包含著多少兄弟之情!


    穆乘風對他忽然間。心頭也生起了一種生離死別之感,迴過身去,一把握住了葛真吾的雙手,叫了聲:“大哥。”


    葛真吾雙手微顫,目中隱含淚光,勉強笑道:“賢弟,咱們兄弟之情生死不渝,你快去吧!”


    穆乘風也因大師兄等人已經走出庭院,這就點頭,說道:“大哥保重。”


    葛真吾依然握著他的手不放,低聲道:“賢弟,愚兄有一句話,不知你肯不肯聽?江南分令縱然失敗,但後麵還有一股極大的力量,說句不客氣的話,隻怕九大門派也不足抗衡,東海鏢局區區人手,更不足論了。迴去和大家商量商量,最好把鏢局解散了,各人也最好散開,找個隱僻的地方住一段時間,方可無事,這是愚兄剖肝瀝膽之言,賢弟務必相信,不可輕視了,好了,你快去吧!”


    一麵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紫鵑,你去替穆少俠領路。”青衣使女答應一聲,立即走在前麵,說道:“穆少俠請隨小婢來。”說完,當先朝一片花林中走去。


    穆乘風也不和大師兄客氣,說了聲:“大師兄,大家快隨我來。”一行人由青衣使女領路,迅快的隨著行去。


    葛真吾一個人站在門口,怔怔的望著他們人影在樹叢間消失,他才黯然迴過身去,這一瞬間,他目中已經隱蘊著淚光,忽然幽幽一歎,垂下頭去,自言自語的道:“別時容易見時難,賢弟,我們恐怕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


    他說出這幾句話來,似是十分吃力,一個人也像虛脫了一般,拖著受創的心靈,和疲乏的步伐,一步步往裏走去。


    這時,從一片樹林間,閃出一個駝背黃衫的老人,赫然是祁連鐵駝,他一隻炯炯發光的眼神,盯著葛真吾的後影發呆,怔然道:“三公主會看上姓穆的小子,哈,這小子人品果然不錯,武功更是要得,她眼光倒是不錯,這件事,老夫既然知道了,哈哈,你就不用發愁了。”


    東海鏢局昨晚一個個徹夜都沒有睡覺。阮伯年、西門大娘、丁盛、阮傳棟、裴允文兄妹、英無雙、梁慧君、林仲達,這時候全在大廳上。


    自從穆乘風走後,大家誰也沒有半點睡意,就圍坐著喝茶。


    直到五更時分,大開井中像落葉一般飄墮下一個人來。


    西門大娘眼光一抬,就尖著嗓門叫道:“老不死,你怎麽一個人迴來了?穆乘風呢?”


    這飄墮下來的正是東門奇,口中嗬嗬一笑,走入廳來,說道:“老夫沒有事了,怎麽不迴來?”


    英無雙迎著道:“師父,大哥呢?”


    東門奇笑道:“你也跟你師娘一樣,老夫還沒坐下來,就急著要問,沒聽老夫說,已經沒老夫的事,這句話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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