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達道:“我明天打發人去把阿發叫來,他是鏢局的老趟子手,從前局裏的人,家在那裏,他都知道,要他先把散去的人找迴來,大概也需要半個月左右,那時師弟也好趕迴來了,再擇日開張。”


    穆乘風道:“師父從前一直誇獎二師兄有智謀,如今看來。二師兄果然是一位運籌帷幄的人。——


    林仲達笑道:“沒有穆師弟學了一身武功迴來,計謀再好,又有何用?”


    說話之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春蘭進來點起了燈。


    接著兩個老媽子提著食盒走進,春蘭在一張小圓桌上,擺好了兩付杯筷,兩個老媽子打開食盒,取出幾盤佳肴,一壺美酒,放到桌上。


    其中一人含笑道:“這幾盤菜肴,是老爺特別吩咐廚房做的拿手菜,老爺說,少爺和穆少快是同門師兄弟,可以無話不談,所以老爺不來陪穆少俠了。”


    林仲達笑道:“師弟,這裏和自己家裏一樣,不用客氣,快請坐吧,我傷勢好了,肚子早就餓了,咱們坐下來吃吧!”


    春蘭臉含嬌笑,說道:“二少爺,老爺才吩咐過,你重傷初愈。小婢已經要廚下熬了一鍋稀飯,你還是吃稀飯吧!”


    一手執壺替穆乘風斟了一杯酒。


    林仲達道:“這半年多來,天天喝稀飯,把胃口都喝膩了,我不是已經完全好了嗎?”


    春蘭裝了一碗稀飯送上,說道:“這是老爺吩咐的,小婢不敢作主,二少爺就將就些吧,等明兒個身體完全恢複了,二少爺要吃稀飯,老爺也不答應呢!”


    “好吧!”林仲達無可奈何的端起稀飯,含笑道:“師弟,你請喝酒吧,我拿稀飯陪你。”


    穆乘風道:“二師兄是知道的,小弟從小不善飲酒,就是喝上一杯,也會臉紅。”


    春蘭在旁接口道:“穆少俠,這時候已經夜晚了,就是喝醉酒,也沒關係了。”


    穆乘風道:“不成,我隻喝完這一杯就好,姑娘不可再給在下斟酒了。”


    林仲達道:“師弟,春蘭說得沒錯,咱們師兄弟已有半年多沒見麵了,邊談邊喝,你現在內功精湛,多喝幾杯,又有什麽關係?來,吃菜。”


    菜肴雖然隻有八式,但卻盤盤精美,十分可口,兩人邊談邊喝,穆乘風喝了三杯酒,一張俊美如玉的臉上,已經滿麵通紅,林仲達也連吃了兩碗稀飯。


    春蘭替穆乘風裝上了碗飯送上。


    穆乘風笑道:“酒不能喝,飯卻非三碗不飽。”


    他果然連吃了三碗飯,春蘭又替他舀了半碗冬菇火腿湯。


    穆乘風道:“小弟長了十八歲,今天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添飯。”


    林仲達道:“師弟在這裏多住幾天,就讓春蘭給你多添幾次飯好了。”


    穆乘風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小弟是覺得二師兄生活過得太好了,小弟住在一處海島上,足足有三個月沒吃米飯呢!”


    飯後,春蘭替兩人沏了新茶送上,才行退去。穆乘風道:“二師兄,小弟想明天一早就動身到北峽山去。”


    林仲達一怔道:“師弟怎麽不多住幾天再走呢?”


    穆乘風道:“小弟覺得二師兄這計劃很好,小弟早去早迴,東海鏢局就可早些重新開張了。”


    林仲達點點頭道:“也好,說實在,我真希望鏢局早些開張呢,把對方引出來了,師父、師娘之仇,也好早些報雪,以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靈。”


    穆乘風攢攢眉道:“隻是小師妹至今不知下落,如果咱們鏢局開張了,各地的消息,也可以靈通多了,我想大師兄聽到鏢局重開張,也可能會趕迴來的了。”


    林仲達道:“是啊,所以我覺得大師兄忽然收歇鏢局,實在是不智之舉。”


    正說之間,春蘭已經俏生生的進來,說道:“穆少俠的房間,小婢已經收拾好了,小婢領穆少俠去吧?”


    穆乘風站起身來道:“好,二師兄身體尚未複原,也該早些休息了。”


    春蘭轉身道:“穆少俠請隨小婢來。”


    穆乘風跟著她走出敞軒,折而向北,穿行一條兩邊都是花團的迴廓,進入一道圓洞門,就是一排五間的樓房。


    春蘭過去打開東首一間房門,迴身道:“穆少俠請稍候。”


    她首先走入,點起了燭火,才叫道:“穆少俠請進來吧!”


    穆乘風跨入房中,但見房中果然收拾得極為整潔,除了北首靠壁處放一張木床,還有一排椅幾,和一張書桌,擺設雖然簡單,卻極為精致,連床上被褥帳子,都十分講究。


    春蘭在一旁伺候著道:“穆少俠看看還需要什麽,隻管吩咐小婢好了。”


    穆乘風道:“很好,不需要什麽了,姑娘請迴吧!”


    春蘭欠欠身道:“小婢告退。”


    迴身退出,隨手帶上房門。


    穆乘風脫下長衫,掛到床側的衣鉤上,伸了個懶腰,他早睡慣了,也就熄燈上床,放下帳子,在床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這是他每晚必修的課程,子夜以前練“太素陰功”,子夜以後練“純陽玄功”。


    就在他行功漸入忘我之際的時候,突然心靈上起了一絲警兆!


    穆乘風如今身兼兩家之長,縱是睡熟之際,隻要有人進入十丈以內,立刻就會警覺。


    他緩緩睜開眼來,心中暗道:“此時初更已過,將近二更,還會有什麽人到這裏來?”


    心念方動,隻聽一個輕捷的腳步聲,正在掩掩藏藏的朝自己這間房的方向走來,差不多已接近到六七丈距離,心中更覺起疑,此人如果是二師兄家裏的人,就會大大方方的從月洞門進來,何用一路都掩掩藏藏的?


    此時到了月洞門,還在門外停住,那自然是在探看動靜了,莫非這人不是二師兄家裏的人,是外麵摸進來的不成?


    這時腳步聲愈來愈近,快到南首窗下,這人腳步放得更輕,漸漸富欞上有了一個黑影,那人用手指沾著口水,輕輕點在花格紙窗上,然後戳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朝房中瞧來。


    穆乘風看得暗暗冷笑,忖道:“這人使用這種方法,那隻是江湖三流角色而已!”


    心中正在想著,突聽“繃”的一聲輕響,機簧方動,從窗外打入一大篷密集的藍芒,朝床上激打過來。


    穆乘風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射出一蓬毒針來,耳中聽到機簧之聲,一大蓬毒針已經密集射入帳中,一時轉個念頭都來不及,右手一抬,發出一股勁風,把射來的毒針,悉數擋住,然後左手迅快撩開帳門,輕輕跨下床來,來不及取劍,身子一下掠近房門,技開門閂,側身閃出。


    那伏在窗口的人,打出一蓬毒針,自然要聽聽房內的動靜,穆乘風雖然沒有作聲;但他撩開帳門,掠到門口,還要拔出門閂,才能出去,那人也是老江湖了,聽到房內有聲音,情知不妙,立即長身朝牆頭縱去。


    等穆乘風閃出房內,隻見東首牆頭人影一閃而沒,心中暗暗冷笑一聲,跟著長身掠起,縱上圍牆,隻見一條黑影已經逃出六七丈外,急急忙忙的在屋麵上朝西飛掠。


    穆乘風自思並無仇家,就想到這人可能和殺師父、師娘有關,這一想,那還容他逃出手去?猛地一吸真氣,一個人淩空飛起,疾如鷹隼,朝那人背後飛撲過去。


    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複加,那人隻覺頭頂生風,一道人影已經瀉落前麵。


    那人猛吃一驚,裝作收腳不住,一個人朝穆乘風撞了過來,同時雙掌提胸,在快和穆乘風撞上之際,突然開氣吐聲,雙手凝聚了全身功力,朝穆乘風胸前按了上來。


    穆乘風堪堪看清此人麵貌,正是自己替二師兄療傷時間進來的那個灰衣老道,就在此時灰衣老道的雙掌已經猛力印上胸口。


    要知穆乘風身兼兩家之長,又豈是一個江湖二三流的灰衣老道所能傷得了他?


    但聽“砰”的一聲,雙掌擊去,那灰衣老道口中間哼一聲,人被內力反震,上身一仰,一個筋鬥,往簷下跌了下去,接著又是“拍達”一聲,跌倒地麵上。


    穆乘風跟著飛身落地,站在他麵前。


    那灰衣老道跌了個七葷八素,忍著疼痛,慢慢的支撐著爬起,隻見穆乘風已經站在他麵前,心頭大吃一驚,現在他已明白自己絕非人家對手,急忙雙手伏倒在地,口中求饒道:“少俠留情,小道冒犯了你,隻是……隻是小道……”


    穆乘風冷哼一聲,說道:“你起來。”


    灰衣老道依言站起。


    穆乘風冷肅的道:“說,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夤夜來向我下毒手。”


    灰衣老道人張了張口,又撲的跪倒地上,伏下身去。


    穆乘風覺得奇怪,喝道:“我問你的話,你怎不迴答?”


    灰衣老道依然伏著沒有說話。


    穆乘風覺得奇怪,舉足一蹴,灰衣老道撲的一聲,翻倒地上,僵屈如故,一動不動。


    穆乘風一呆,忖道:“死了,他方才跪地求饒,明明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似乎不可能自絕,那麽是有人殺了他,這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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