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無父沉吟了片刻,說道:“那可能是他故布疑陣,也可能連複仇會的高級黨羽,都不知道宋飛鴻具有雙重身份,這正是他高明狡猾的地方。”


    穆乘風道:“宋飛鴻在正道武林中已算頂尖人物,以他的聲譽和地位,幾乎已駕淩三莊二島之上,他又何必再去攪一個複仇會,處處跟自己作對呢?”


    黃無父道:“這正是愚兄百思莫解的關鍵;我想,他一定有什麽重大目的,隻可惜咱還沒有猜測出來。”


    穆乘風道:“大哥的意思,是肯定宋飛鴻就是複仇會主了?”


    黃無父道:“不錯。”


    穆乘風道:“那麽,另一個被囚禁在複仇穀的,又是誰呢?”


    黃無父道:“我已經說過了,那人雖然名為會主,其實卻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他之所以被人利用,隻是因為他的容貌酷肖令師劍魔沈破浪。”


    穆乘風駭然追問道:“大哥可知道那人真實姓名?”


    黃無父緩緩道:“名號尚不知道,隻知道他本來姓姚。”


    穆乘風和杜腐齊吃一驚,異口同聲道:“呀!姚天鵬?”


    黃無父顯然的確不知道這個名字,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問道:“怎麽?你們認識他?”


    穆乘風激動的道:“大哥,如果他真是姚天鵬,咱們一定得救他出來,因為……因為……”


    杜腐接口道:“不用再懷疑了,一定是他,當年百禽翁浪跡江湖數十年,從千千萬萬少年中選上他,將他帶迴巫山,就是因為他的麵貌酷肖令師,這是決不會錯的了。”


    穆乘風點點頭,長歎一聲道:“唉!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黃無父迷惘地問道:“賢弟,他究竟跟你是什麽關係?”


    穆乘風黯然道:“其間詳情一言難盡,咱們必須盡快趕到複仇穀去,且待途中再為大哥詳述吧!”微頓,轉向逍遙公子龐文彬拱了拱手,道:“小弟本當護送兩位公主返迴萬壽宮,如今卻不得不偏勞龐兄了……”


    龐文彬不等他把話說完,搶著搖手道:“穆兄不要托我,護送的事,有李昆已經足夠,小弟決心隨穆兄同往複仇穀走一趟。”


    穆乘風略—沉吟,道:“也好……四叔你已負傷斷臂,且請先返洱海調養,還有這數十名被‘搜魂大法’所製的鬼武士,也須送往洱海,求教主賜藥療治,咱們和杜大哥一同趕去複仇穀救人,還望四叔暫勿告訴月眉和湘琴。”


    杜腐毫不推辭,爽然道:“愚叔見過教主,也會盡快趕去複仇會,你們三人同行,武功中可無懼,卻要多多提防對方的鬼蜮伎倆,凡事務必謹慎而行,千萬魯莽不得。”


    穆乘風一一答應,龐文彬立即將飛天豹子李昆等三人喚進帳篷,詳細叮囑交待了一遍,黃無父也將指揮那鬼武士的竹笛交付,並且說明駕禦之法。


    一切妥當,時已傍午,大夥兒飲餐之後,束裝分別就道,杜腐登上篷車,由李昆和僅餘的兩我黃衣侍者護送,大隊車馬,折返洱海。


    穆乘風和黃無父及龐文彬並騎屹立關頭,直到望不見車塵,才撥轉馬頭,東馳而去。


    三騎聯韁,踏上千裏征塵。途中,穆乘風將結識月眉的經過,詳詳細細告訴了黃無父,當然也提到了二十年前,巫山百禽宮那場令人惋惜的婚變。


    黃無父隻是默默的傾聽著,極少插口,龐文彬卻不停地伺東問西,顯得興味盎然的樣子。


    三人貫越黔西,再折而北上,進入川境,渡過長江以後,循東、西兩山之間的官道,進趨大巴山這條路,也就是葉雨婷南下入滇的原路,官道可直達萬源縣城,過了萬源和大竹河,便是大巴山主峰了。


    這一天抵達羅文霸附近,距萬縣不過百餘裏,黃無父忽然勒住坐騎,指著路旁一間茅棚小店說道:“口渴了,咱們喝兩杯酒再走吧!”


    穆乘風點頭道了一聲:“好!”便收韁跳下馬來。


    龐文彬詫異地問道:“不是剛吃過早飯麽?怎的又要休息呢?”


    穆乘風一麵係馬,一麵低聲答道:“龐兄別聲張,咱們已經被人跟蹤了。”


    龐文彬眼角向後一掃,果然看見三騎棗金色的健馬,正緩緩從後麵跟了過來,不覺聳肩笑道:“真是三個不開眼的蠢物,居然拿哥兒們當肥羊了。”


    那棚小店十分簡陋,卻收拾得頗為潔淨,白木的桌凳,洗刷如新,雖是村野小店,卻有兩名店夥,而且衣著也很幹淨整潔。


    櫃台內,坐著一個頭挽高髻的中年婦人,穿一身水綠色的窄衫裙,麵容姣好,眉眼間微露妖嬈之態。


    三人係好馬匹,相繼入店,兩名夥計連忙抹桌安箸,那婦人也站了起來,欠了欠身,含笑道:“三位公子,請坐呀。”


    穆乘風和黃無父相互換了一瞥會心的眼色,選了張靠裏牆的桌子坐下,龐文彬卻忍不住向那婦人上下打量一遍,“唰”的抖開摺扇,搖了兩搖,微笑說道:“古人雲: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此言誠不我欺也!”


    一名夥計咧嘴笑道:“公子,小店隻賣酒食,並不賣‘方糕’。”


    穆乘風接口道:“既然賣酒,盡管將你們最好的酒取來,咱們吃了還要趕路。”


    那夥計正要走,卻被龐文彬伸手攔住,問道:“夥計,你們老板可是姓張?”


    夥計一怔,搖頭道:“不!我們老板姓沈,不姓張。”


    龐文彬道:“誰說他不姓張?我還知道他有個外號,叫做‘菜園子張清’,對不對?”


    那夥計連連搖頭道:“不!不對!公子一定弄錯了。”


    龐文彬笑道:“他若不是菜園子張清,櫃台裏怎會坐個‘母夜叉’孫二娘?”


    話落,輕輕在夥計肩頭上拍了一掌,仰麵大笑不已。


    那夥計悶哼一聲,踉蹌衝出四五步,險些一頭撞在酒缸上。


    櫃台中的中年婦人微微變色,仍然強顏堆笑道:“公子休要取笑,我們鄉下人,聽不懂。”


    龐文彬哈哈笑道:“不懂沒關係,慢慢學著,就會懂了。”


    穆乘風怕他笑鬧太過分,輕輕扯了他一下,低聲說道:“龐兄請坐下,好朋友到了。”


    果然,龐文彬剛落座,門外蹄聲盈耳,三騎棗金色的健馬也到了門口。


    馬上三個人,俱是一色青布劍衣,肩後背著一口既寬又長的奇形長劍,看年紀,都在三旬開外,其中一虯髯漢子,眼中精光熠熠,仿佛是三人之首。


    那虯髯漢子冷冷向店裏望了一眼,微一揮手,三個人都跳下馬背,大步走了進來,在臨門一張桌上坐下。


    夥計上前接待,問道:“三位要喝什麽酒?”


    虯髯漢子冷冷道:“來三碗米酒。”


    夥計又問:“要點什麽下酒萊嗎?”


    虯髯漢子道:“先來一份生魚片,一份乾坤湯,再來一盤炒烏龍……”


    夥計聽得直翻白眼,急忙陪笑道:“實在對不起,小店簡陋,無法供應炒菜,老客能不能換幾樣別的菜?”-


    那虯髯漢子一瞪眼,道:“生魚片也是炒菜嗎?”


    夥計呐呐半晌,隻得實說道:“不敢隱瞞老客,小店從來沒有聽說過生魚片這個名稱,如要時鮮鯽魚和鯉魚,還可以備辦。”


    虯髯漢子雙目暴睜,似要發作,旁邊另外一名粗矮漢子立即附耳低語了幾句,那虯髯漢子“哦”了一聲,揮揮手道:“管什麽東西,能下酒就行,選好吃的萊送來吧。”


    夥計答應離去,那虯髯漢子舉手摸了摸下巴,向兩個同伴嘿嘿低笑道:“想不到這土驢,連生魚片也沒聽說過!”


    穆乘風冷眼旁觀,不覺抿嘴微笑起來。


    龐文彬急以“傳音術”問道:“穆兄看出這三個家夥的來曆了麽?”


    穆乘風微一頷首,假作舉杯就唇,也用傳音術迴答道:“咱們最好不要小覷人家,這三人多半是南海流沙島島主,羅浮快劍麥炳坤老頭的手下。”


    龐文彬驚道:“怎見得?”


    穆乘風道:“你沒見他們要下酒菜,都是海鮮麽?而且,南方很少有高梁,所以比較嗜好米酒。”


    龐文彬又道:“安知他們就不是東海火焰島黃家的門下?”


    穆乘風道:“不!東海羅家的人都穿紅衣,不會穿青色劍衣。”


    龐文彬抖開招扇搖了兩搖,冷哂道:“小弟久聞二島之名,這一次,倒可以好好見識一下了。”


    他和穆乘風一直以“傳音術”交談,那三人自是無法聽到,但這句話,卻有意提高了嗓音,要讓那三人聽到。


    果然,他話聲甫落,那虯髯漢子已冷哼著接口道:“誰要見識流沙島的功夫?有種就出去!”


    龐文彬“唰”地一聲收攏招扇,便想推座而起,卻被穆乘風一把按住,低聲道:“龐兄,何必急在一時?即已照麵,還怕沒有機會嗎?”


    黃無父掀了掀竹笠,緩緩道:“說的是,無把酒喝足了,動起手來也有力氣一些喂!夥計,添酒來。”


    夥計連聲應道:“來了!來了!”


    不片刻,捧著一隻尚未開封的小酒缸,趕到桌邊。


    穆乘風道:“怎麽?零酒賣完了?竟要開整壇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逐浪洗劍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她的眉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她的眉筆並收藏逐浪洗劍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