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腐仔細探視了一遍,長籲道:“謝天謝地,總算小弟沒有弄錯,那粒藥丸,的確是解藥,隻因他中毒太久,身體過於虛弱,藥力發作,一時支持不住才昏了過去,而把小弟嚇壞了。”


    郭竟急道:“這麽說,他的內毒已經解了?”


    杜腐道:“正是如此,但現在他體力尚未複原,先別搬動他,讓他多休息一會。”


    大夥兒由悲轉喜,慶幸不已,團團圍著穆乘風,八道目光,都投注在他一個人身上。


    穆乘風唿吸沉穩,鼾聲起伏,腥氣血汗漸漸收止,似是並不知道身邊正有人在焦急的等待著自己的清醒。


    時間在寂靜中緩緩消逝,不覺已過了一個多時辰,穆乘風才舒展了一下手腳,悠悠睜開眼睛。


    杜腐內心一塊大石落了地,搶著問道:“賢侄,你覺得怎樣?”


    穆乘風茫然道:“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活著?或是已經死了?”


    郭竟含淚而笑道:“傻孩子,你當然是活著,但你黃四叔卻險些冤枉死了。”


    穆乘風道:“為什麽?”


    杜腐忙岔口道:“你現在別問這些,先提—口氣,試試看真氣可能凝聚?”


    穆乘風撐坐起來,依言吸了一口真氣,默默運行了一周天,不禁驚喜地道:“真奇怪,心絡穴道,已經暢通無阻,內力也可以提聚了,難道苗靠秀那粒藥丸真是解藥?”


    杜腐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他本以為先替你解了毒,仍然可以手到擒迴,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一番心機白費,反而弄假成真,奉送了粒解藥。”


    郭竟感慨地道:“說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人生死有命,半點也勉強不來的。接著,歉然一笑,又對杜腐道:“方才愚兄情急,錯怪的賢弟……”


    杜腐笑著截口道:“連小弟都以為自己鑄成了大錯,何況大哥,事情既已過去,還提它則甚。”


    穆乘風迷惑地望望杜腐,又望望郭竟,問道:“四叔什麽事鑄成大錯?”


    杜腐笑道:“沒有事!你內毒初去,好好靜養調息吧,別管閑事了。”


    郭竟也接著說道:“宗六弟身邊有換洗的衣服,賢侄且去山澗下洗個澡,把髒衣服換一換,好好休息一下。”


    小紅聽說穆乘風要去山澗洗澡,不便跟隨下去,就自動留在崖上負責守望。其餘四人迴到山澗下,郭竟等各自覓地調息,穆乘風取了幹淨衣服,獨自往澗中沐浴更衣。


    他身上衣服本是複仇會的舊衣,連番遭遇險阻,業已破爛不堪,剛才又出了一身腥臭血汗,更是臭味難聞,沐浴之後換上幹淨衣衫,精神也為之一振。


    但換棄舊衣的時候,使他又想起葉雨婷相待的種種情意;心下不由一陣悵惘,他自忖數次在危難之中,若無葉雨婷相助,隻怕早已死在複仇會手下,姑無論好援救自己有什麽目的,至少自己的確受過他的恩惠,想不到彼此竟翻臉變成了死仇,尤其是月眉和蓮翹,竟因此遭妒,被葉雨婷用“搜魂大法”害得如此慘狀。


    他緬懷往事,感慨萬端,加以浴後清新,精神亢奮,反而沒有一絲倦意,望望郭竟等人都已寂然入定,山澗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唿吸聲,隻有淙淙泉水,蜿蜒由腳下流過,大地萬物仿佛沉緬在酣睡中。


    穆乘風輕輕挨著月眉和蓮翹身旁坐下,低頭注視了很久,隻見兩人香息微微,神色一片平靜,好像早巳把世上一切煩惱全忘得一千二淨了。他不禁長歎一口氣,從心底泛起一抹淒涼的苦笑……神誌昏迷的人,雖然可憐,但卻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至少,她們腦中是一張白紙,沒有快樂,也沒有煩惱,更沒有錯綜複雜的情仇糾纏。


    他帶著五分憐愛,三分負疚和兩分羨慕的心情,伸手替她們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頭發,心裏暗暗有了決定,又輕輕站起身子,去附近尋了一截樹幹,取出風鈴劍,默默的修削起來。


    一柄簡陋的木劍削好,時間已到醜正,眾人相繼起身,趁黑夜掩護,離開了那道山澗。


    經過半夜調息,眾人體力多已恢複,齊效先內傷也痊愈多半,可以自己行動,不需要人攙扶了,穆乘風真力複原,便背負著月眉,由小紅照顧蓮翹,郭竟負責宗海東,其餘杜腐和齊效先,都徒手在前後領路和排斥。


    一行人疾走半夜,天亮時已遠離了大巴山主峰,用些幹糧,略作休息,又繼續走了半日,午刻光景便出了山區,抵達一處小鎮,大夥兒吃了頓熱騰騰的飯,聚在—起商議今後的行止方針。


    穆乘風首先說道:“小侄的行止已經決定了,為了求取搜魂大法和絕情蠱的解藥藥方,必須走一趟苗疆,會會那位鬼叟朱逸。”


    杜腐問道:“你是準備獨自去?或是帶著月眉和蓮翹一塊兒去呢?”


    穆乘風道:“獨自去雖然比較方便,但往返需時甚久,所以小侄準備帶她們一起去,若能求得解藥,便可就近施救。”


    郭竟接口道:“既然這樣,咱們大夥兒都去苗疆走一道,不擇手段,好歹要弄他一份解藥藥方迴來。”


    杜腐連連搖手道:“使不得,據孟三姐說,那鬼叟朱逸怪僻成性,為人卻在正邪之間,此事隻宜軟求,不能硬奪,如果大批人馬浩浩蕩蕩趕去,必然會引起麻煩。”


    郭竟道:“咱們可以分成幾批,裝扮成各種遊販商人,暗中互相排斥。”


    杜腐道:“這樣也不行,苗疆民情特殊,隻要在陌生人出入,斷難瞞過鬼叟耳目”


    郭竟不悅道:“似這般畏首畏尾,怎能得到解藥?當初孟三妹也說過,那鬼叟朱逸是個老頑固,若向他明求,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杜腐笑道:“大哥先別急著,自治陽節孝坊發現洱海雙妖開始,小弟對求取解藥的事,時時在作打算,無論明求暗偷,總要將解藥配方弄到手才罷。”


    郭竟道:“你打算如何下手。”


    杜腐道:“常言說:先禮後兵。那鬼叟朱逸,乃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除非萬不得已,咱們應該尊重他的身份,必須持軟求不成之後,再用其他手段,說到這裏語音突然壓低,啞聲道:“不過,咱們和鬼叟毫無淵源,貿然相求,他多不會應允,其間得略用些計謀……”接著,便“如此如此”地,將自己的計謀說了一遍。


    郭竟聽完,皺眉道:“這辦法雖好,咱們已經用過一次,如果被他識破,隻怕會弄巧成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杜腐笑道:“蠻荒遠阻,對中原武林一定不會熟悉,何況小弟已事先安排好第二步計劃,即使被他識破,也不會有多大影響的。”


    郭竟道:“那麽,你準備如何分配人手呢?”


    杜腐道:“第一批,由穆乘風和小紅姑娘,帶著蓮翹同往,小弟權充隨從。第二批,由大哥和效先帶著月眉同往,宗六弟權充隨從。兩批人數相同,前後相隔不得超過三日路程,倘若第一批人馬,在三日之內無法得手,第二批人馬恰好趕到這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郭竟沉吟了一下,轉顧穆乘風道:“賢侄你看這辦法如何?”


    穆乘風微笑道:“四叔的計謀固然妙,隻是稍欠厚道些。”


    杜腐道:“這年頭做事不能太老實,隻要咱們目的不在害人,也就顧不得這些小節了。”


    “洱海”背依點蒼山,瀕臨大理城,海水汪洋浩淼,澄弘一色,海中又有“三島”


    “五湖”


    “九曲”等勝景,相傳“洱海”出產珊瑚,樹高數丈,每當冬日,海水倒卓,其紅如火,堪稱奇觀。昔人有詩讚道:“洱海何雄狀,源流自鄭川,兩關龍蛇尾,九曲勢蜿蜒,大理城池固,金湯鐵石堅,四洲從古號,三島至今傳……”其險要形勢,可見一斑。


    洱海蒼山,地處蠻荒。據《水經注》記載,諸葛亮平南詔,戰於榆水之南。榆水即洱海下遊,名叫“漾鼻江”。唐朝天寶年間,鮮於仲通和李密兩伐南詔。皆敗於此。白居易曾有詩記其事:鮮於仲通六萬卒征蠻一陣全軍沒,至今兩洱海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


    而“鬼叟”朱逸,正是看中蠻荒之地民風膘悍,瘴煙千裏,才選擇這地方,創立“黃衣神教”自任教主,號令苗疆,儼然一方霸君,其居住的“萬壽宮”,就築在洱海中的“金梭島”上。


    這一天,大理城中來了一列分外引人注目的隊伍,為首的八騎健馬,簇擁著一輛雙套篷車,篷車後麵,緊隨著又是八騎健壯武士和一位眉目英俊的藍衣少年。


    那十六騎武士,個個身軀偉岸,腰幹挺得筆直,馬鞍旁都斜插著一柄鯨魚皮鞘的厚背鬼頭刀,一色的寶藍對襟武士裝,胸前繡著鬥大一個“龐”字。


    隨行的雙套篷車,門窗緊閉,簾幔低垂,看不見車中坐的是什麽人?但那緊傍車旁而行的藍衣少年,卻是個英俊颯颯。目光如炬的不凡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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