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道:“有什麽不對嗎?葉姑娘常對我們說:天下男人自相殘殺,咱們女人就有福了,別管他們誰勝誰敗,都將滄為女人的仆奴。”


    穆乘風怔了一會,輕歎道:“她—生遭遇太可憐,蘊藏在心中的仇恨太深,但她不該因此仇視天下所有的男人……”


    兩人相對而臣卜娓娓而談,不知不覺已將一份幹糧吃完,東方天際也透出了曙光。


    小紅首先驚覺,急忙收拾草地上的空壺殘肴,一麵喃喃自語道:“唉呀!真該死,怎麽糊糊塗塗地說了一夜的話,再不走,走要被他們發現了……”


    忽聽“卟嗤”一聲輕笑,有人接口道:“這就叫‘歡娛嫌夜短’嘛!現在要走,已經太遲啦!”


    兩人徒聲驚顧,隻見小桃不知何時已來到近處,正含著滿臉神秘的詭笑,斜靠在一株矮樹上。


    小紅心裏一慌,忙將空壺殘肴反藏在身後,靦腆笑道:“姐姐起身好早”


    小桃道:“還早?太陽快曬著屁股了,你手上是什麽東西?拿出來給我看。”


    小紅不由自主向後直退,呐呐道:“我……我……”


    小桃道:“現在掩藏已經來不及了,倒不如爽爽快快拿出來,省得汪長老知道,那時大家難堪。”


    小紅無奈,隻得低頭道:“小妹見穆少俠餓了兩天,怕他體力不繼,所以……替他送些吃的東西來。”


    小桃一撇嘴角,道:“他體力不繼,關你什麽相幹,汪長老已有幹糧酒食分給他,是他自己不肯吃,卻要你偷偷來獻什麽殷勤?”


    小紅垂手道:“小妹知錯了,隻求姐姐掩蓋一二。”


    小桃道:“要我掩蓋容易,但有一個交換條件。”


    小紅忙道:“姐姐請說,隻要小妹辦得到,一定答應就是。”


    小桃閃目向穆乘風掃了一眼,招招手道:“你附耳過來。”湊在小紅耳邊,嘰咕嘰咕低語了一陣。


    小紅一邊聽,一邊皺眉,不時用焦急憂慮的目光偷望著穆乘風,顯然那小桃所條件,必與穆乘風有關。


    聽了一半,小紅忽然連連搖頭道:“姐姐冤死人了,我們真的隻說了一夜閑話,並沒有……”


    小桃沉聲道:“你少跟我假撇清,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明白,你若答應,大家都有好處,否則,我就把事情告訴汪長老,卻休怪我不顧姐妹的情份。”


    小紅遲疑地說道:“好姐姐,這可不是一廂情願的事,即使我答應了,又有什麽用?”


    小桃說道:“隻要你肯幫忙,姐姐我自有妙計,事成之後,少得也分你一杯羹。”


    穆乘風見那小桃語態詭秘,大有暖味之意,尤其一雙桃花眼妖媚輕挑,令人厭惡,便站起身來,徑身走去小溪邊盥洗,不再現會她們鬼鬼祟祟說些什麽了。


    等到從溪邊迴來,旭日已高掛天際,汪凱文也起身收拾妥當,吩咐拔營起行,繼續上路……


    穆乘風一連兩夜未能人睡,途中困倦不堪,有時挽著車杠也會不知不覺人了夢鄉,任是揮鞭痛打,也無法振奮起來,好幾次行經山崖險峻處,都差一點連人帶車一齊翻落峭壁。


    汪凱文見此情形,隻當他絕食過久,體力業已不繼,迫不得已,隻好提早宣布紮營休息。


    穆乘風依然是老方法,既不說話,也拒絕接受幹糧,拋下車杠,便徑自去尋覓山泉解渴,采摘野果充饑,對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不聞。


    這一天因為提前歇息,紮營的地方是一處土山山頂,附近雖然有一上水塘可供用,卻沒有野果樹,穆乘風隻能掘些草根,在塘中洗剝幹淨,勉強裹腹。


    正當他坐在水塘邊咀嚼著難以下咽的草根時,小紅忽提著一隻水壺低頭走了過來。


    她偽作取水,靠近了穆乘風,卻壓低聲音急急說道:“穆少俠,今夜裏千萬別睡得太沉,更不可距離汪長老的篷帳太遠,任何酒食都不要接受,切記!切記!”


    穆乘風詫異地問道:“莫非有什麽變故嗎?”


    小紅道:“我沒有時間詳細告訴你,隻望你務必記住我的話,咱們明天就可抵達總堂,過了今夜,便不要緊了。”


    說完,不等穆乘風再開口,提了水壺,匆匆而去。


    穆乘風暗暗訝詫,心忖道:“我中毒未解,形同俎肉,如果是汪凱文要害我,何須等到現在?”於是,隻淡淡一笑,並來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填飽肚子以後,就在水塘邊和衣躺了下來。


    他委實太疲倦了,頭一著地,霎眼間便入了夢鄉。


    一夢香酣,不知過了多久,朧朧中,恍惚有人輕輕推著他的肩間,喚道:“穆少俠,醒一醒。”


    穆乘風想睜開眼睛,無奈一隻眼皮竟似重逾千斤,怎麽也睜它不開,口裏含混的“唔”了幾聲,又沉沉睡去。


    他身體雖然疲憊無力,神誌卻很清醒,隻聽那人自言自語道:“怎麽處得這樣死?真急死人了。”


    穆乘風心裏也著急起來,因為那人一邊說,一邊已捏開他的嘴,正將一種辛辣的液汁,向他口中直灌。


    那液汁分明是酒,但卻和一般的酒液有些不同,一入喉中,頓時勢力向下蔓延,直透丹田,竟使他平靜的心湖,起了異樣的變化似夢非夢,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驀地裏,一縷幽香撲鼻,耳邊,蕩起一陣低沉的笑語,道:“穆少俠,看看我是誰?”


    穆乘風用力搖搖頭,凝目細看,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緊偎著一個人,他怔了,茫然問道:“你是誰?”


    那膩得像蜜糖般的聲音道:“我是小桃,你喜不喜歡我?嗯?”


    說著說著,小桃竟變成了“八爪魚”,糾纏了上來。


    穆乘風似乎明白,又有些糊塗,喃喃道:“你是小紅?你又來幹什麽?我是不會再吃你酒食了?”


    小桃冷冷一笑,道:“原來你心裏隻記得小紅,我哪一點及不上她?哼!我非跟他比比不可,且看是誰拔弄得頭籌。”心裏一生氣,立刻展開了火辣辣的行動,大膽的采取了主動。


    可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穆乘風超機擺脫糾纏,掙紮著站起身來,當時也未細想小桃怎會在緊要關頭忽然罷手?便急急向水塘奔去。


    當他將自己的頭部浸進清涼的泉水中,突覺腦後“黑甜”穴上,似被一個堅硬的東西重重戳了一下,竟糊裏糊塗倒在水塘邊睡熟了。


    等到清醒過來,已是第二天黎明時分,土山上一片寂靜,蝴階麽也沒有發生過,但是,昨夜“糾纏”之處,赫然遺留著一灘血漬。


    穆乘風還以為是自己在“奮戰”中負了傷,連忙低頭檢視,這才發現,自己雖然並未負傷,隨身所帶物件,卻已全部不見了。


    那些物件,包括十柄逆滄瀾和一隻易容革囊,革囊中除了易容藥物,更有巫九娘臨終所贈那隻純金盒子,裏麵存放著巫山百禽宮的門匙和令牌,百禽翔天圖解,以及月眉的庚貼……


    逆滄瀾傳自師門,易容藥物係杜腐所贈,那隻純金寶盒,更是關係重大,現在竟然全部失去,叫他如何對得起慘死的巫九娘?如何對得起月眉?


    穆乘風心急如焚,正不知怎麽樣辦才好,忽見小紅掩掩藏藏奔了過來。


    她仍然提著一隻空水壺,偽作取水,關切的問道:“穆少俠,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故沒有?”


    穆乘風點點頭道:“我遺失了許多重要的東西。”


    小紅一怔,道:“你遺失了東西?是些什麽?”


    穆乘風道:“反正我身上的東西全都不見,小紅姑娘,你能替我查尋一下麽?”


    小紅茫然說道:“是不是被小桃偷去了?”


    “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別人……唉!那些東西對我十分重要,你若能幫我尋迴來我將感激不盡。”


    小紅愣了好一會,喃喃道:“這就奇怪了,她特意調配了藥酒,又將我穴道製住,難道隻為了想偷你的東西?那些東西對她有好處嗎?”


    穆乘風無暇對她詳細解釋,焦急的道:“請你替我去查看一下小桃,盾她是不是負了傷?是不是藏著一副革囊?”


    小紅訝道:“受傷?她睡得正酣,連頭發都沒有少一根,哪像受過什麽傷?”


    正說著,忽見小桃也提著一隻水壺,姍姍走了過來。


    穆乘風定神細看,果見她嬌慵懨懨,雲鬢蓬鬆,非但沒有受傷的樣子,簡直連昨夜發生的事也忘記了似的,經過穆乘風身邊,竟望也沒有望他一眼。


    小紅滿臉驚訝的注視著她,見她走近堆笑招唿道:“桃姐姐早。”


    小桃淺淺一笑,道:“你早。”


    徑自蹲下身子,向水塘中取水,神態安詳,全無一絲異狀。


    小紅和穆乘風互相交換了一瞥詫異的眼色,兩人都被小桃這份沉著,弄得如墜五裏霧中。


    片刻之後,小桃汲滿一壺泉水,緩緩站了起來,轉對小紅說道:“汪長老已經起身了,咱們快去收拾一下,別在這兒耽誤,迴頭招責怪。”那口氣嚴然以老大姐自居,大有警戒小紅之意。


    小紅連忙答著,匆匆取了水,準備跟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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