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江邊正有一艘客船泊岸,船上走下兩位身穿綠衣的少女,迎麵望見穆乘風,其中一個竟揚手招唿道:“請問……是穆少俠嗎?”


    穆乘風和月眉不期然都停了下來,但穆乘風打量那兩位綠衣少女,卻不認識,詫道:“二位姑娘怎會識得在下?”


    兩名綠衣少女彼此互望一眼,臉上同時流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低怕說道:“姐姐,果然不錯吧?我說得像,可不就是他……”


    年紀略大的點點頭,道:“讓我再問仔細些,別像上次那樣又認錯了人。”


    於是,舉步上前,向穆乘風端詳了好一會,含笑問道:“穆少俠的大名,是不是叫做穆乘風?”


    穆乘風道:“不錯,在下正是穆乘風。”


    那綠衣少女又道:“令師是不是劍魔沈破浪沈大俠?”


    “不錯啊!”


    “敢問穆少俠,可認識流雲堡的宋蓮翹?”


    “正是相識。”;


    綠衣少女輕籲一聲,道:“這就不錯了,唉!上天有眼,竟讓咱們在此地碰上了穆少俠。”


    穆乘風詫道:“兩位姑娘是……”


    那綠衣少女笑道:“穆少俠不認識咱們,想必也聽翹兒提起過,咱們姓李,家住懷玉山馬金嶺下……”穆乘風恍然道:“啊!原來是白雲山莊李家姐妹,前在洛陽本當拜訪,不幸交臂錯過,如今,卻無意在相遇,這真是太巧了。”


    李櫻兒道:“穆少俠還記得洛陽白馬寺的約會?那一次,咱們都上了人家的當;險些連命也斷送了呢”


    李梅兒接道:“那次咱們雖然沒有見到穆少俠,卻遇見一個假冒的,依稀還記得少俠的相貌,所以剛才瞧著眼熟,才冒昧動問一聲;”


    穆乘風問道:“二位姑娘準備往何處去?是路經此地嗎?”


    李櫻兒道:“咱們是特意去流雲堡探望翹兒的,為了抄近路,才由石泉經過,不料竟和穆少俠巧遇。”


    梅兒接口道:“琴姐姐病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是為了你才病的哩……”


    櫻兒又道:“翹兒本來和咱們在一起的,後來聽說你被東海火焰島的船擄去,在銅瓦廂附近失火沉舟,才得了病,如果她看見你和咱們一塊兒去,準會高興得發瘋,咱們趁此機會,好好敲她一下,叫她請客。”


    姐妹倆一團高興,圍著穆乘風又說又笑,而且句句都和蓮翹有關,全沒留意到旁邊還有一位月眉。


    月眉冷眼旁觀,聽了這些話,自然如火上添油,怒上加怒,含著兩眶淚水,向穆乘風恨恨的說道:“難怪你舊情難忘,原來人家為你害了相思病呢,是該去看看人家,好讓她去高興,讓她去發瘋,讓她好請客。”


    她越說越氣,用力跺著蓮足,大叫道:“我恨死了你們這些無恥的東西了,快滾吧!去發瘋吧!讓你們一個個都瘋死了最好!”說著,掩麵大哭,飛奔而去。


    穆乘風連聲唿叫,欲要攔阻,卻已來不及了。


    李家姐妹被罵得滿頭霧水,愕然相顧,不知這是怎麽一迴事?梅兒困惑的問道:“這女子是誰?怎麽這樣兇?”


    櫻兒瞪目道:“她好像在罵咱們嘛?穆少俠,你認識她嗎?”


    穆乘風點點頭,歎道:“二位別見怪,她心緒欠佳,言語失禮,由我替她向二位姑娘賠罪。”


    櫻兒道:“她是你的什麽人?”


    穆乘風道:“她姓姚,乃是在下的未婚妻子。”


    櫻兒姐妹倆吃了一驚,失聲道:“什麽?你……你……已經有妻室了?”


    穆乘風垂首道:“是的……”


    櫻兒勃然大怒,叱道:“你既然已有妻室,就不該再用假情假意去欺騙翹兒,她和你有什麽仇恨?害死了她,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穆乘風慚然道:“李姑娘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訂定婚約,乃是最近幾天的事,並非在與蓮翹結識之前……”


    櫻兒怒目道:“那更不應該,難道相識這麽久,你還不知道蓮翹對你的情意?她為你受了多少苦,到現在病猶未愈,你卻昧著良心,另結新歡,你說,你還是人嗎?”


    梅兒在旁勸道:“姐姐,你先別發火,也聽聽人家少俠的苦衷……”


    櫻兒大怒道:“這種薄情寡義的人,還有什麽狗屁苦衷,算咱們瞎了眼睛,認劃了人,走吧!”一手挽著梅兒,扭頭便走。


    穆乘風道:“兩位要到那兒去?”


    櫻兒瞪眼道:“咱們高興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穆乘風道:“在下隻想問二俠是不是欲往流雲堡?”


    櫻兒冷哼道:“你猜對了,咱們正是要去流雲堡告訴翹兒,讓她知道你是天下最可惡的大騙子。”


    穆乘風長歎一聲,道:“姑娘不諒解我,我無法勉強,但翹兒現在已不在流雲堡,兩位大可不必再徒勞往返……。”


    梅兒對穆乘風尚有好感,聞言吒道:“為什麽呢?她怎麽不在堡中?”


    穆乘風道:“不瞞姑娘說,翹兒是和我一同離開了終南的;’不料竟在途中失散了。”


    梅兒驚道:“真的嗎……”


    櫻兒卻冷哼道:“妹妹,別聽他胡說,他是怕咱們見到翹兒後,拆穿他的假麵目,才故意騙咱們的。”


    穆乘風搖頭道:“在下句句實話,決沒有欺騙兩位。”


    櫻兒道:“哼!你就是想騙咱們,咱們也不信,妹妹,不用再跟他廢話了,走吧!”


    說完,不待穆乘風再開口,拉著梅兒忿忿而去。


    穆乘風淒然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無限委屈擁塞心頭,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過了許久許久,才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他並不抱怨櫻兒不肯給他解釋的機會,因為他深深知道,這些錯綜複雜的情形,根本不是言語所能解釋的,他雖然並不介意別人的誤會,卻不能不為這些情感上的糾結而憂心忡忡。


    江中舟揖紛壇,岸上人群喧嚷,這亂哄哄的江岸,恰似紛擾的人生,使人心煩意亂,沒個遁避之處,穆乘風忽然覺得有一種迫切的需要那就是“酒”。


    是的,酒,那醇鬱的液汁,至少可以使人暫時忘卻煩惱,獲得片刻快樂,古人說:醉鄉路穩且頻到,此外不堪行,如果真能“一醉解千愁”,為什麽不暢飲一醉呢?


    穆乘風一頓足,轉身直趨“棋枰石”,抓起酒葫蘆,正待痛飲逐愁,忽然,身後一聲輕咳,有人低低問道:“朋友,能分潤一杯給不速之客嗎?”


    那語聲細如蚊納,但字字清楚人耳,而且,發話之處分明就在身後數尺內,以穆乘風耳目之靈敏,事先竟毫無所覺,顯然這人必非平常人物。


    穆乘風心頭微震,緩緩放下手中酒葫蘆,也不轉身,隻鎮靜的反問道:“閣下是誰?”


    身後那人答道:“一個不揣冒昧的酒徒。”穆乘風仰麵笑道:“既稱酒徒,想必是能喝幾杯的了?”


    那人道:“不敢,嗜酒之徒,未必能喝多少,隻不過適逢其會,見朋友獨飲無伴,故而毛遂自薦,願與朋友共享這醇冽佳釀,如畫景色。”


    穆乘風聽他談吐不俗,心裏越覺驚疑,點了點頭,道:“好極了,在下正感獨飲無聊,難得朋友有些雅興,來,在下先敬你一杯。”


    說著,從石上取了一隻酒杯,反手一擲。


    同時旋身揚臂,將內力逼人酒葫蘆中,一股酒箭,循杯射去。


    他為了敵友未明,出手已留分寸,先擲杯,後注酒,杯子擲出的方向,亦並未正對那人,而是略偏了半尺,以便萬一那人無法接住酒杯之時,也不難從容趨避閃讓。


    誰知道這些顧慮卻全屬多餘,當他旋身注酒的刹那,隻見那酒杯已被一個藍衣人輕輕接住。


    那藍衣人頭上戴著一頂寬大竹笠,帽沿前垂著一幅黑紗,幾乎將整個麵龐全部掩去,用左手中食二指挾住酒杯,迎著激射而來的酒箭,連聲道:“多謝盛情,實在愧不敢當!”


    奇怪的是酒射入那傾斜的杯口內,居然點滴不漏,頃刻之間,竟凝結成一團冰丸。


    藍衣人屈指輕彈杯身,那酒液凝成的冰丸應手飛起,直投入口中,但人口忽又化為液汁,藍衣人“咕嘟”一聲咽下肚去,讚道:“好酒!好酒!至少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陳年佳釀吧?”


    穆乘風看得心驚不已,暗忖道:此人武功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身形又如此眼熟,倒像在什麽地方看見過?隻怕不會無因而來……”


    心念轉動,口裏卻笑道:“酒質粗劣,在承謬譽,倒是閣下這一身精純內功,少說也該有三十年以上的苦練吧?”


    藍衣人哈哈笑道:“朋友看走眼了,在下今年才二十一歲。”


    穆乘風輕哦道:“這麽說,閣下必是出身在名門,習練的是武林絕技神功了?”


    藍衣人搖頭道:“也不對,在下師門隻是武林中默默無聞的人物。”


    穆乘風趁機探問道:“敢問令師……。”


    那藍衣人似乎不願再提,截口笑道:“佳釀在手,美景當前,在下肚子裏的酒蟲已經等不及了,能容我再討幾杯,先解解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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