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甘寧信誓旦旦的模樣,劉奇帶著幾分笑意點了點頭,“興霸,大事付諸於你,莫要疏忽,青州乃是要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此番曹孟德來襲,朝廷連續平定涼州到中原,糧秣餉銀等糜耗巨大,如今國庫空虛,短時間之內再也經不起折騰啦!”


    甘寧重重的點了點頭,“王爺放心,末將省得!”


    劉奇繼續開口說道,“到時候朝廷有些政令頒布下去,對百姓可以寬裕些許,可那些豪強要是不聽話,到時候你就要加把勁了!”


    甘寧帶著幾分笑意說道,“王爺,先前京畿附近郡縣山中,尚且有流寇作亂,青州新定,再加上民風彪悍,恐怕會有不少流寇作亂,末將唯恐力有不殆!再說了,黃巾餘孽管亥,率領著數萬黃巾賊在東萊等地沿海肆虐,要是末將未能將這些匪寇剿滅,王爺莫要怪罪末將無能就是!”


    甘寧的意思很清楚,旁人可能不清楚,可作為執金吾的甘寧與作為司隸校尉的扈瑁都清楚,自家主子新令頒布以後,荊州大多數豪族都很識相,那些不識相的也都被打壓了下去!可新定的漢中,豪強眾多,侵占田畝,為了自家利益明裏暗裏同朝廷對抗!


    雖說是同朝廷對抗,可暗地裏能無人推動?大家夥也都清楚,這些事情,背後有人搗鬼,可這新政,徹底顛覆舊政,算是劉奇出頭打響的第一炮,要是這政令通過,到時候百姓擁戴,民心盡歸劉奇所有!


    同樣的,要是豪強聚眾抱團抗拒朝廷政令,那劉奇這新政,真的就成了一紙空文,到時候這般另類的政令,徒惹天下人笑,到時候各種帽子都會扣到劉奇頭上,就算是劉奇想要力挽狂瀾,日後最多不過當個權臣,想要取代天子,那是沒有可能了,而劉奇的那些擁躉者,極力想要賺取的從龍之功,注定隻能化為泡影!


    而這些事情,注定了劉奇那些擁躉者不會善罷甘休,明麵上沒辦法做文章,可暗地裏手段太多了,也不知是何處先冒出來的,反正漢中、上庸、南鄉三郡之地,經常有流寇流竄作亂,那些豪強找司馬徽、蒯祺、王商三人解決未果,愣是將事情鬧到了京都之中,作為司隸校尉的扈瑁,讓執金吾甘寧協助,在王商幾人的暗示下,自然明白這其中貓膩!


    現在甘寧說出來,劉奇如何不明白甘寧的意思,我甘寧可能沒什麽大智慧,可前邊幾位聰明人的辦法,我甘寧還是能學一學的!


    聽到甘寧的話語,劉奇不置可否,劉奇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君子,可自己走到現在的位置上,卻不得不注意名聲,要是稍有差池,恐怕就會鬧出大事,如今自己看似坐擁半壁江山,可隻要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翻船!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與江浙病入膏肓的大漢挽救過來,多苟延殘喘幾十年甚至一二百年,自然是不同的概念!


    可想到這事情,劉奇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怎麽說,這事情你要撇清楚,就是找人,也要暗中出動,找信得過的人,到時候哪怕往其身上潑汙,也要保證自己的聲名,再怎麽說你如今也算是我大漢的封疆大吏了,要是名聲不雅,到時候恐怕遺禍不少!”


    甘寧心中清楚,劉奇雖然是在養自己的名聲,可這麽說,也未嚐沒有提點自己的意思,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多少也要注意自己的名聲,不然恐怕會引來不少非議,對日後升遷不利!


    當下甘寧起身,深深躬身道,“多謝主公提點,屬下銘記在心!”


    甘寧看似粗漢,不過是性格使然,實際上心思還是非常細膩的,膽大心細,有帥才之姿,此番表態,心中存的全是投桃報李之心,當下劉奇也毫不猶豫的受了甘寧一禮!


    而後劉奇淡然說道,“興霸,去歲大朝賀,爾之所為,本王心喜之!”


    聽到劉奇的話語,甘寧縱然有幾分心思,卻還是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看到甘寧的模樣,留擺了擺手說道,“興霸,你且先退去吧!如今年關將至,京都之中的治安還是很重要,莫要誤了正事!”


    甘寧帶著幾分鬱悶離去,迴府思慮了好久,甘寧才反應過來,自家主子說的是自己在廟堂上藏拙的事情,以勇武擊錚,震懾天子的事情,當下甘寧漸漸迴過味來,自家主子這是知道自己喜歡招搖過市,要自己在青州繼續藏拙,低調行事的意思啊!


    戲誌才的府上,罕見的迎來了客人,見到甘寧之後,戲誌才含笑說道,“原來是執金吾甘大人,難得!難得!不知道甘大人今日怎的有興致來戲某府上了?”


    甘寧同樣帶著幾分笑意,搖了搖手中的酒壇子說道,“甘某難得尋到了一壇好酒,特意帶來與戲禦史共享,既然禦史不喜,那甘寧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說罷,甘寧就做欲走狀,戲誌才也知曉這是甘寧打趣自己,當下一把扯住甘寧衣袖,“好酒既然到了戲某麵前,戲某焉有讓他走脫之理?甘大人,哪裏走!”


    二人含笑著進了戲府廳中,看到哄著孩子的吳莧,當下甘寧點頭道,“見過吳娘子!”


    吳莧衝著甘寧還禮,見到甘寧將酒放到屋中桌上,戲誌才笑著說道,“娘子,去讓廚房多備兩個小菜,今日甘大人來訪,為夫就和甘大人共飲兩杯!”


    說罷戲誌才拽著甘寧的衣袖,將甘寧拽進了書廳之中,二人坐定之後,戲誌才這才平靜的開口問道,“興霸,你怎麽來了?”


    甘寧點頭說道,“王爺今日召我去了!”


    戲誌才點了點頭,開口問道,“興霸,王爺是什麽意思?”


    甘寧稍稍皺了皺眉說道,“祭酒大人,王爺言,進亦憂,退亦憂,如之奈何!”


    戲誌才稍稍頓了頓,爾後放聲笑道,“王爺天人也!”


    等到戲誌才笑夠了,這才衝著甘寧拱手道,“興霸,恭喜!恭喜!”


    甘寧難得的帶著幾分羞赫說道,“全靠祭酒大人提攜,如若不然,哪裏有甘寧今日!”


    甘寧既然表態,戲誌才也就清楚,甘寧來找自己,不外乎是想要自己在朝中為甘寧分擔一二,除此之外,更有示好之意!


    甘寧拱手道,“王爺所言,甘寧一知半解,特來向祭酒大人求教!”


    看到甘寧耍這小滑頭,戲誌才也是哭笑不得,這家夥的憊懶性子,自己還能說什麽好呢!當下戲誌才開口問道,“說吧!王爺說什麽了?”


    甘寧開口說道,“穩定,爾後是吏治!”


    戲誌才點了點頭說道,“你這粗莽性子,說穩定,王爺是不想讓你輕啟戰端,首先如今國庫空虛,經不起大軍折騰!其次,便是朝廷針對河北的策略,你隻要守好青州便可,其餘無須在意!”


    甘寧插話道,“祭酒大人,朝廷針對河北的策略?”


    看到甘寧疑惑的眼神,戲誌才心中清楚,這家夥不將事情弄清楚,恐怕不會安分下來,當下戲誌才緩緩說道,“無他,唯耗耳!王爺準備用這半壁江山,將袁紹冀州的家底耗空!”


    戲誌才盯著甘寧說道,“興霸,此乃朝廷大略,勿要泄露出去隻言片語才是!”


    甘寧識趣的點了點頭,“此事若從甘寧口中傳出,保管教甘寧不得好死!”


    戲誌才開口問道,“那不知興霸以為,青州吏治如何?”


    甘寧坦然道,“祭酒大人無須憂慮,青州一應,自然是依照朝廷律令而行!若有雜音,則當效仿京畿故事也!”


    關於吏治,甘寧口中所說的京畿故事,戲誌才自然明白,甘寧所說的就是司馬徽等人暗中遣人為寇,除掉那些不配合朝廷律令的豪族,以此來震懾不法,得意讓自家主子新定的律令實施下去,表麵上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暗地裏用了多少手段,戲誌才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看到甘寧如此幹淨利落,就將這事情細節抖落幹淨,戲誌才有意無意的瞥了甘寧一眼,“興霸,如實交代,王爺到底與你說了什麽?”


    甘寧苦著臉說道,“祭酒大人,無他,王爺說去歲大朝賀之時某家表現不錯,甘寧興中忐忑,不知所以,特來向祭酒大人討教!”


    戲誌才再次拱手道,“興霸,恭喜!恭喜!”


    旋即戲誌才開口問道,“興霸,某且問你一句,王爺既然讓你出任青州,在棋盤內外縱橫,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更何況,王爺已經告誡過你,需要藏拙,換句話說,你在青州訓練水軍之事,必須得暗地裏進行,就看你如何藏拙了!”


    甘寧眼巴巴的看著戲誌才,衝著戲誌才拱手道,“還請祭酒大人教我!”


    戲誌才沉吟了一會,開口說道,“興霸,藏拙,不一定非要低調行事,你也能算是飽讀詩書之輩嗎,需得清楚,與其藏拙,不如露鋒!天下人都知道你甘興霸是水匪出身,知道你英勇絕倫,可有多少人知道你甘興霸乃是內秀之輩?興霸,你需得知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上古先賢亦多起於貧寒,想想當年百裏奚,不過是值五張羊皮的奴隸而已,高祖皇帝當年也不過是沛縣一亭長而已!若是你甘興霸真能力,後世子孫多會念叨,水賊之中,亦有英才,而非是因水賊出身而低貶你甘興霸!”


    甘寧可憐巴巴的盯著戲誌才,“甘某駑鈍,還請祭酒大人明言!”


    戲誌才開口說道,“既然是武將出身,不妨將你當年帶領著錦帆賊嘯聚大江的豪氣拿出來!人人都會小心智謀之士,可天下有多少士人,會重視一武夫呢?興霸,這就是你的機會!”


    甘寧苦惱的撓了撓頭,“祭酒大人,還請教甘寧!甘寧莽夫,縱然粗豪,也想不起該如何能給自己找一個出海的借口!”


    戲誌才含笑說道,“莊子有言:任公子為大鉤巨緇,五十任犗以為餌,蹲乎會嵇,投竿東海,旦旦而釣,期年不得魚。已而大魚食之,牽巨鉤,錎沒而下,騖揚而奮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裏。任公子得若魚,離而臘之,自製河以東,蒼梧以北,莫不厭若魚者。


    王爺曾言,此乃鯨也,泛深海廣勝大船,愈萬斤重!采其皮,可為上佳刀劍鞘矣!昔日王爺賜興霸名器定烏蠻,若無寶鞘藏鋒,豈不惜哉?”


    聽到戲誌才的話語,甘寧深深稽首道,“多謝祭酒大人賜教!”


    旋即甘寧放聲笑道,“當年任公子可以於東海之濱釣大魚,莫非我甘興霸就不能泛舟東海之上釣鯨乎?”


    聽到甘寧的笑聲,戲誌才白了甘寧一眼,“君子喜怒不形於色!”


    甘寧嬉皮笑臉的說道,“甘寧隻是一介水賊,焉敢自稱君子?哪裏敢和祭酒大人比肩!”


    戲誌才擺了擺手說道,“興霸,某隻是朝廷禦史中丞,哪裏敢擔當祭酒之名?興霸這不是救我,而是在害我也!”


    聽到戲誌才的話語,甘寧稍稍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戲誌才如今既然朝中任職,朝中那些士大夫既然不能將炮口對準劉奇,那這大炮,自然而然的就對準戲誌才開炮了!


    戲誌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某雖為禦史中丞,可手底下卻沒有可用之人,如之奈何?”


    甘寧眼珠子骨碌一轉,過了好一會,這才笑眯眯的說道,“某倒是有一人推薦,就是不知道禦史大人敢不敢用!”


    戲誌才頓了頓,開口問道,“不知道興霸說的是何人?”


    甘寧咋舌說道,“祭酒大人以為鴻臚丞禰衡禰正平何如?”


    聽到甘寧的話語,想想禰衡昔日的作態,戲誌才看著甘寧說道,“興霸怎麽想起了這家夥來?”


    甘寧開口說道,“祭酒大人乃是君子,卻終究不失禮儀,禰正平此人卻恰恰相反,這人就是一條瘋狗,隻要禦史大人用得好了,那絕對是一條惡犬!”


    想想昔日禰衡刻薄的話語,戲誌才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笑容,自己,好像真的忘了這家夥!當下戲誌才抬手指著甘寧說道,“興霸,你真是某家的福星也!今日痛快,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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