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借著天氣涼爽,等到城門甫一開,一幹人就縱馬出了長安,向著長安西南奔去,世人皆知右扶風有鄠縣,北臨渭水,南依南山,卻無人知道,在酆水和潦水之間,鄠縣以南,南山北麓的扈穀之側,一座氣勢雄偉的房屋群沿著山坡拔地而起。


    左近的百姓雖然知道此處有房殿雲集,卻無人膽敢前來一探究竟,畢竟在這些房屋群的外圍,如同城郭一般築有高牆,牆外有千餘士卒日日巡邏,麵對這兇神惡煞般的大漢將士,誰人又敢輕捋胡須呢?


    一行人縱馬奔到老遠,道路兩側就有一彪士卒站了出來,為首一人大喝一聲,“軍事重地,來者止步,擅闖者格殺勿論!”


    戲誌才身旁一人縱馬上前,等到了那彪士卒麵前,翻身下馬,從腰間解下一枚腰牌遞了過去,為首那人點了點頭,拱手道,“見過校尉大人!”


    那名隨從當即翻身上馬,等著戲誌才等人一道向裏奔去,行了有三裏多路,這學院的輪廓才映入戲誌才眼簾,等到學院門前,戲誌才率先翻身下馬,綴著韁繩走上前去,看著那守衛森嚴的學院大門,戲誌才從懷中掏出一紙手令遞了過去。


    這守門的老卒自然不同於外圍巡查的普通士卒,負責學院內的巡查,個個都是大漢精銳老卒,雖說和這些年輕士卒相比體力有所下降,可數年間能完好的從戰場上走下來,這些老卒個個都可以說軍中精銳,經驗手段都不是這些年輕士卒可以比擬的。


    那為首的老卒看完手令之後,拱手道,“末將見過祭酒大人,還請祭酒大人亮劍!”


    戲誌才將韁繩交到隨從手中,解下腰間長劍,那一抹斷劍映射出的光輝,有種別樣的風采,那老卒點了點頭說道,“祭酒大人稍待,末將這就去請兩位祭酒大人。”


    戲誌才等了一刻鍾光景,兩名氣勢惶惶的麻袍老者聯袂而至,看到一襲白衣傲然而立的戲誌才,二人齊齊拱手道,“老朽皇甫嵩(朱儁)見過祭酒大人。”


    戲誌才匆忙還禮,“戲忠見過二位老將軍,如今居此荒僻之地,隱姓埋名為我大漢培養英才,著實委屈二位老大人了。”


    “請!”


    這百裏的地兒,縱然戲誌才一行人騎得都是良馬,也跑了一個時辰,縱使戲誌才一大早出發,到了此處已然巳時中分,自然有人帶領著一眾隨從前去安置,在二位老將的帶領下,三人步入一間廳堂之中,廳中擺放的全是桌椅,至於那些符合禮法的案幾床榻,都消失不見。


    朱儁輕笑著說道,“祭酒大人,本就是山野之中,再說老夫和義真公年紀都大了,坐在榻上終究不好過,倒是這椅子頗為方便,如有失禮之處,還請祭酒大人多多海涵。”


    戲誌才同樣報以笑對,“朱老大人言重了,這椅子,比起矮榻來好上許多,正坐比起跪坐更顯威嚴,如今學院新開,大司馬本欲親自往關中走上一遭,怎奈何天下動蕩,諸事不定,大司馬脫不開身,隻得讓小子往學宮中走一遭了,兩位老大人不要介懷才是。”


    皇甫嵩神色一凜,開口問道,“誌才,莫不是,這天下,又起了什麽波瀾不成?”


    戲誌才眼中帶著一抹利芒說道,“益州蠻夷,不服王化,聚三郡之民,揭竿而起,大司馬不敢懈怠,已經派人去征討了。”


    皇甫嵩緩緩說道,“西羌南蠻,曆來都是難事,我大漢曆數代之功,也沒能讓西羌安定下來,至於南蠻,嘯聚山林,大軍也難以為繼,誌才跟隨大司馬左右,還是要多多提醒大司馬,莫要貪功冒進才是,當年馬伏波尚且折戟南蠻之手,如今天下垂危,祭酒大人還需隨時勸諫大司馬謹慎行事才是!”


    戲誌才點了點頭說道,“皇甫將軍放心就是,大司馬自然知曉如今天下局勢,朝廷大軍焉敢妄動?此次大司馬命執金吾甘興霸掛帥,大司馬長史法孝直為軍師參軍事,出動步兵校尉張任、右中郎將董承兩部人馬,聯合益州兵馬剿滅南蠻。”


    皇甫嵩開口問道,“不知此次大軍出征,都有何人隨行?”


    戲誌才緩緩說道,“除卻步兵校尉張任,右中郎將董承以外,還要黃門侍郎鍾繇和之前武舉中頗為出挺的呂岱隨行,另外,益州佐官是儀、蘇飛等大司馬帳下悍將也在益州,錦衣衛指揮使與廷尉府參事宣播也在益州佐助甘興霸進擊南蠻。”


    皇甫嵩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悲哀,自己和朱儁一退,魏桀奔赴洛陽,種輯出局,天子能夠倚為臂助的的也隻有和天子算得上有幾分親緣關係的董承,以及被極度邊緣化的偏將軍王服,如今大軍南征,將董承塞進去,皇甫嵩已經能預料得到,等到此次征討南蠻完畢,董承帳下那些西涼悍卒,恐怕要全部犧牲在征討南蠻的道路上了。


    心底發涼歸心底發涼,可皇甫嵩同樣明白,攘外必先安內,若是將董承留在京中,劉奇征討天下之際,怕是還得留一隊人馬防著董承,倒不如現在借機先將董承收拾了。


    看到二位老將麵上的神色,戲誌才自然也清楚二位老將的想法,當下輕咳一聲說道,“皇甫將軍、朱將軍,莫忘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大漢社稷隻要永存,百姓安康,何人為君?對二位而言,真的很重要麽?”


    聽到戲誌才的話,朱儁抬手指著戲誌才嚷嚷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看到朱儁的模樣,戲誌才毫不猶豫的咄咄相逼,“何為大逆不道?古之聖君,三皇五帝,俱是擇賢而任,故有三皇五帝曆曆事跡相傳,黃帝征蚩尤,唐堯定曆法,虞舜舉賢能,夏禹治水,此皆古之聖賢而為之,所向皆與民!


    今日大司馬所為,一舉一動,哪樣不是為了大漢社稷?為了大漢百姓?如今天下十三州,何處百姓比得上荊州百姓安樂富足?桓、靈二位皇帝雖然多有昏聵,可真的是昏聵之君麽?桓皇帝當年能力舉謀劃誅滅跋扈將軍梁冀,分發錢財安撫百姓,靈皇帝當年尚敢力誅太後,操控天下權柄,縱然算不上英明神武,也算是聰穎之君。


    靈皇帝更是賣官鬻爵,背負罵名,收攏財貨,誓要訓練出一支兵馬,平定西羌叛逆,可是當今天子呢?小聰明不少,可是考慮的全是手中權柄,何曾考慮過天下蒼生?如今大漢內憂外患,天子不思定鼎乾坤,反而與大司馬處處製肘,處處耍小手段與大司馬為難。大司馬仁厚之人,處處尊敬天子,處處禮讓,可天子卻一步步咄咄逼人,大司馬心裏忍得住,我等這做臣屬的,卻忍不了天子如此荒唐行徑!”


    戲誌才神色稍稍一頓,眼中滿是厲色的看向朱儁,“若是以朱老將軍之見?大司馬該當如何?”


    朱儁氣憤的說道,“若是大司馬真的懂為臣之道,就應該還政於天子,讓天子做決定,定鼎天下彪炳!”


    “嗤!”戲誌才嘴角發出一抹輕蔑的笑容,“莫說天子年幼,掌控不了這朝中數萬大軍,就是掌控得了朝中這數萬大軍,到時候為了天下太平,天子該當如何?召袁紹入朝?召袁術入朝?或者是召曹操入朝?讓這些人再在天子左右折騰一番,效仿一下當年的梁冀或者董卓?讓這天下,仍舊是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爾後大漢傾頹,大司馬好不容易為大漢社稷江山積攢出來的這點家底,再次被天子給折騰光?”


    聽到戲誌才的話語,朱儁口中喃喃道,“就算如此,大司馬也不該如此,不該如此逼迫陛下,我大漢威嚴何存?顏麵何存呐!”


    皇甫嵩麵色變幻莫測,旋即重重的咳了一句說道,“公偉,莫要胡言亂語,老夫相信,大司馬心中自有分寸,我等考慮的不過是一時,可大司馬謀的,卻是我大漢社稷的千古大計,正所謂君賢則臣明,老夫高居廟堂,都能看出來,大司馬心中倒是想好生對待天子,可天子心中,何曾信任過大司馬?”


    皇甫嵩冷靜了片刻,麵上泛起一抹濃濃的異色,“公偉莫要忘了,先帝當年,也不過是解瀆亭侯而已,時局危亡,和一天子相較,還是社稷為重!莫非除了當今陛下,天下再無皇室血脈了麽?當年王莽亂政,更始帝不賢,光武可以中興漢室,如今時局,比起王莽亂政,天下還要亂上三分不止,非大司馬此等英武冠世之人,可以挽救我大漢於危亡之中!”


    朱儁看著皇甫嵩,帶著幾分疑惑說道,“義真公,你這是……”


    皇甫嵩帶著幾分豪氣說道,“公偉莫要忘了,學院這片樓閣,和長安城中如今的繁華街巷城郭,都是用蠻子的屍骨鑄成的,當年我等浴血奮戰,先輩奮鬥數輩,都降服不了羌人,段太尉當年事後,我等更是兢兢業業,何來今日之豪氣?”


    戲誌才大致也有過聽聞,今日聽到皇甫嵩所言,心中當下明白過來,看來,關中盛傳羌人白骨築高樓,劉巴殺人換太平之語,並非是妄言!


    朱儁頗有深意的看了戲誌才一眼,“祭酒大人,我等垂垂老朽,年老體衰,就不摻合到朝中事務中去了,趁著今日還能走得動,就多為我大漢培養出一批英才來,天下大勢,還在你等年輕人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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