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側過頭,壓低聲音說道,“扈大人,不用問了,找到去過甄氏布莊的花娘一共是八個人,至於這老鴇子的金大娘,應當已經被人給暗害了,我等派人四處探查,都沒找到此人。”


    扈瑁輕咳一聲,朝著不遠處的掾吏開口說道,“去將甄氏布莊的掌櫃和招供之人都給本官押上來。”


    兩個人被解送到堂上,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扈瑁先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名小廝,帶著幾分平靜說道,“你舉報有功,賞大錢五萬。”


    看著那小子跪在地上千恩萬謝的叩首,扈瑁這才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甄義,“甄大掌櫃的,你還有什麽話說?”


    甄義緩緩閉上了眼睛,“小人無話可說。”


    扈瑁輕笑一聲道,“玉先生?既然敢做出偽造公文,想必也不是等閑之輩了。不過口說無憑,今日本官想問你打聽一個人,不知道掌櫃的清不清楚?”


    甄義聽到扈瑁的話,充滿絕望的心緒再一次稍稍鬆了下來,重新睜開眼睛看著扈瑁,帶著幾分中氣開口問道,“不知道大人準備打聽何人?小老兒家居中山,來鎮平時日不久,認識的人不多,怕是要讓大人失望了。”


    “那正好!”扈瑁眼中多了一絲笑意,“本官想向你打聽的人,也是自河北而來,而且此人的名氣不小,甄掌櫃行走天下,見多識廣,想來也聽過這個人。”


    甄義目光閃爍,“哦,不知道大人想打聽的是何人?”


    扈瑁語氣中多了幾分笑意,“此人被喚作惠公子,不知道掌櫃的聽沒聽過?”


    甄義心頭登時一緊,看來,事情已經敗露了,可想到今日已經是正月十三,熬過明日,後日無論如何鎮平都不會如此戒嚴,畢竟是上元日,天子要祭祀太一,與公卿百官百姓士紳共慶,要是朝廷敢將此事壓下來,恐怕到時候大漢朝廷就成了一個笑話了。


    甄義麵色不變,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恐怕要讓大人失望了,小老兒並未聽聞過此人。”


    扈瑁嘴角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來人,既然甄掌櫃不招認,那就給本官上刑,本官倒想試上一試,看看甄掌櫃能夠撐上多久。”


    隨後扈瑁將目光投向了身側的水壹,“水府尹,既然這些賊子沒有抓到,那老夫就加快審訊,你我分頭行動,老夫負責刑訊,至於抓捕、排查剩餘這幾名賊子的事情,就由你出麵吧!盡快將這些躲藏起來的賊子抓獲,畢竟後日就是上元日,我等總不可能,將所有壓力都讓大司馬一人扛了。”


    水壹也不做猶豫,起身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扈大人,老夫想厚顏,從扈大人手上借調個人用一用。”


    扈瑁擺擺手道,“都是為朝廷效力,水大人無需如此見外,隻要不影響司隸校尉人手刑訊之外,其他人,隨水大人聽用。”


    水壹滿上沒有絲毫色變,“那就謝過扈大人了,本官向借大人帳下雲逸一用,不知可否?”


    扈瑁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雲逸,“雲逸,如今本官要專司刑訊審問相關人員,你就代表司隸校尉府,好生配合水大人行事,盡早將賊子抓獲歸案。”


    等到正廳中人員散去,相關人員都被送到了各處刑訊堂之中,甘寧這才帶著幾分不解開口問道,“扈大人,這……”


    扈瑁眼中多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深意,隨後笑眯眯的說道,“甘大人無需擔憂,此事已有定局,那些細枝末節交給下邊的人去辦就行,你我現在隻需靜坐等候消息便可。”


    甘寧腦子不笨,稍一思慮就明白了扈瑁的意思,這番搜查下去,幾名賊子能逃到哪裏去?難道還準備飛天遁地不成?


    可想到自己等人忙碌數日,這個關頭,卻將擒獲反賊如此重任交給水壹,甘寧心中還是有一抹不甘,“扈大人,此事能夠了結,甘某也是鬆了一口氣,隻是我等奔波數日,如今卻……”


    扈瑁拍了拍甘寧的肩膀,“甘大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朝中高官顯爵,雖然不是三公九卿,可手中的職權,比三公九卿也不遑多讓,深得大司馬器重,敢打人可不能因此太過驕矜。原來的南陽郡丞閻象如今掌控大司馬府中瑣事,大司馬帳下包括朝中,公卿能吏不少,可大司馬能夠任命水壹為南陽尹,足以見水大人也是大司馬心腹。


    甘大人和老夫一道,你我兩府中人這幾日在城中的動作,足夠我等在公卿百官中豎立起威勢,可鎮平也算是南陽尹的轄地,若是你我將功勞包攬,水府尹、杜鎮平二人卻毫無作為,這無疑讓朝中這些公卿子弟覺得水府尹怯懦了一些。


    比我如今的威勢足夠啦!抓人的事情就交給水府尹去辦,等到到時候,當著京中百姓的麵,讓水府尹出麵殺幾個人,才能起到震懾作用,讓朝中公卿子弟,周邊達官貴人都安分一些水府尹、杜鎮平二人在京中處理起事情來也方便一些。”


    扈瑁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唏噓之感,“興霸,主公能看中你,說明你有能力,可有能力,也沒必要處處爭功,你看看光祿勳賈大人,平日裏在朝中似乎毫無存在感,若無天子、大司馬出言垂詢,也從不多說一句話,和朝中公卿百官更是沒什麽來往。


    可你看看,賈大人不僅身居高位,同樣的還是大司馬心腹之臣,座中高客,可你看到有誰膽敢去觸碰賈大人的胡須?老夫聽聞你和戲祭酒甚為熟稔,可你看戲祭酒在鎮平城中幾時出動過,平日裏也就喝喝酒,偶爾去花天酒地一迴,可你看又有誰人膽敢輕視戲祭酒?


    要是朝中等閑公卿遇刺,大司馬定然不會深究,縱使天子問責,也會適可而止?可如今幾近庶人的戲祭酒遇刺,大司馬如此大動幹戈,你可看到有人出言說大司馬的不是?


    郭總管沒有出仕的心思,雖說掛著大司馬府上總管的頭銜,可卻不怎麽管事情,每日在侯爺府上花天酒地,公卿中有人敢反駁、質疑大司馬府上那些掾吏,可麵對郭總管,那些人哪個不是服服帖帖,這就是腹心之臣的大用。”


    甘寧若有所思,腦中有些淩亂,自己讀過的書不少,可還是慣於用武力來麵對事情,聽到扈瑁一番說教,加上幾個月的磨練,心中紛亂不已,當下歎了一口氣說道,“扈大人,戲祭酒幾人算是大司馬腹心之臣,那你我,算做什麽呢?如幹敢與戲祭酒等人相論。”


    扈瑁緩緩開口說道,“興霸,無需如此憂慮,你我如今的主要職責,就是護衛京中安寧,你要看清楚的就是,如今,想要護佑安寧的人是誰?如今你我的位置,有兩個選擇,一是成為大司馬的鷹犬之臣,二是成為大漢的忠臣良才,至於要怎麽走,那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甘寧聽到扈瑁的話,心中頓時明白了過來,扈瑁這是在告誡自己,要麽做劉奇的人,要麽就乖乖做天子的臣子,做天子的臣子,就要安心等待日後,要是做劉奇的臣子,那就乖乖唯劉奇之命是從,不要考慮後果,與劉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想到自己從一文不名,到出征關中成為先鋒,毫無阻力的被推舉上執金吾的位置,甘寧清楚,自己就是劉奇一手推上來的,自己一介粗人,和朝中那些公卿格格不入,加上自己年輕時的經曆,甘寧心中清楚,自己身上烙印的是劉奇的標簽,也隻有劉奇這樣唯才是舉之人,才會重用自己,自己現在就是向天子示好,恐怕等到天子得勢之後,也會清理自己,更何況,在甘寧看來,和劉奇相比,廟堂上的那位天子,差的還遠!


    想到扈瑁的一番說教,甘寧這下才反應了過來,自己是大司馬一手捧起來的,能不能更進一步,不是靠著這些功勞,而是靠著大司馬的認可,要是得不到劉奇的認可,自己哪怕是立下蓋世之功,也沒有多大作用。


    甘寧霎時間警醒了起來,沒錯!劉奇要同天子抗衡,那就要加強培植自己的勢力,自己年紀輕輕,坐上這個位置,還有什麽好爭得呢?與其掙一些華而不實的功勞,倒不如如同扈瑁所說,將功勞讓給水壹等人。


    水壹雖然說在劉奇帳下幹了不少事情,可在士林之中卻是默默無聞,劉奇將水壹放到南陽尹的位置上,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憋著氣,想要看劉奇的笑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水壹用足夠的功勞,來堵住朝中公卿百官的嘴,畢竟自己的職責是拱衛京師,而水壹的主要職責治理一方,現在先讓水壹通過此事在百姓中提一提威望也是好事。


    甘寧似乎想通了其中關節,暢快的笑了兩聲,“甘某自然是唯大司馬之命是從,卻不知道扈大人打算如何選擇呢?”


    扈瑁歎了一口氣說道,“鷹犬鷹犬,扈瑁也算是大司馬坐下鷹犬,可比起李錦衣、雲逸等爪牙來,又差了一籌,爪牙如臂指使,不用擔驚受怕,可鷹犬,一個不小心,就會折了啊!”


    甘寧看開之後,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笑著說道,“扈大人,莫要著像了!爪牙鷹犬,各有妙用,甘某一介粗人,沒有什麽高論,可有些事情還是看得開的。


    爪牙不過手中刀槍劍戟,如臂指使,可也隻能防身殺人,成不了大器,終究見不得光。可鷹犬卻不同,鷹犬的作用就多了,可以看家護院,也可以主動捕獵,可一條好的鷹犬,就是聽話,主人說收就收,主人一聲令下,就能夠聽令行事。”


    扈瑁放聲大笑起來,“興霸,你能這麽想,老夫就放心了!”


    隨後扈瑁拍了拍甘寧說道,“興霸,有些事情,本來不該老夫和你說,可老夫去探望戲祭酒的時候,戲祭酒怕你出格,讓老夫平日裏多照顧照顧你,老夫今日也就多說兩句。”


    聽到扈瑁的話,甘寧語氣中那抹桀驁之氣盡去,帶著幾分格格不入的儒雅說道,“多謝扈大人指點,甘寧銘記在心,永不敢忘。”


    扈瑁點了點頭說道,“興霸,你可知道,大司馬為何將你放到執金吾的位置上來?”


    甘寧臉上多了幾分拘謹,“還請扈大人賜教!”


    扈瑁含笑說道,“當時局勢,老夫遠在益州,也不甚清楚,可戲祭酒說,大司馬看重你,一來是你懂那些綠林手段,又有兵權在握,等給新建的京都帶來安寧,防止那些旁門左道奸邪之徒肆意尋釁滋事,二來你一介莽夫,做事出格一些那些士大夫也不好與你計較,三來就是蒙大司馬看中,想打磨打磨你,讓你更上一層樓,你要清楚,憑借勇力,隻能成為一個先鋒而已,想要為帥出征,還得靠腦子行事。”


    扈瑁稍稍頓了頓,等到甘寧將戲誌才的話消化的差不多了,這才繼續開口說道,“以老夫之見,有些話,戲祭酒也沒有說,老夫就多少叮囑你一番,那就是,大司馬想借著這執金吾的位置,好好打磨打磨你,為官最重要的還是看能力,草莽之氣江湖習氣,甘大人要能做到能收能放,該放出來就放出來,該收起來就收起來,要是興霸你做不到,這輩子,除卻多立戰功以外,職位也就到此為止了。”


    甘寧麵上又多了幾分濃濃的不解之色,劉奇此舉,明明是看重自己,怎麽到了戲誌才和扈瑁嘴裏,就成了教導之詞了,唯恐自己一步不慎,就斷送了自己呢?


    甘寧拱手道,“甘寧多有不解,還請扈大人指點迷津。”


    扈瑁開口說道,“興霸,既然你悟到了鷹犬,那老夫就再提點你兩句,鷹犬最重要的是聽令行事,主子最看重的是鷹犬聽話,而不是勇猛,有時候,猛犬也會傷主啊!本來主子養了十條狗,打算一起養大,可有一條狗搶了主子投放的大部分食物,別的狗就隻能餓下來,你說主子會怎麽對待這樣的狗呢?當然會先打板子,等調.教乖了再委以重用。”


    扈瑁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開口說道,“興霸,記住,主子最喜歡的跟在,就是平日裏溫順不搶食,打獵的時候衝的最勇猛的狗,這才是鷹犬之道的核心。”


    甘寧似乎明白了過來,轉身衝著扈瑁深深一拜,“扈師今日之教,甘寧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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