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這一天,一條消息在襄陽士林中傳開,說是有一少年上了英才閣三樓,至於是真是假,一時間眾說紛紜,也無從辯白,可有不少人親眼看到,那個少年被迎入了英才閣二樓,而且是呆著一直沒有下來。


    英才閣三樓之中,一老一少二人相對而坐,老者正是名震荊襄的龐德公,至於那少年,和劉奇年歲相當,都是十七八歲模樣,身上穿著一身合身的月白袍子,身高七尺有半,麵如冠玉,眉目俊朗,麵容上比之劉奇更多了三分爽朗之氣,端的有宋玉之姿,饒是連龐德公這等大儒,也不由得驚歎一聲,好一個偏偏濁世佳公子!


    看著麵前不卑不亢的少年,龐德公開口問道,“聽公子口音,是從廬江來的!”


    那少年稍一躬身道,“不敢欺瞞龐公,小生周瑜,家父故洛陽令周異是也!”


    龐德公頷首道,“原來是周太尉族人,怪不得有如此見識。”


    周瑜拱手道,“還請龐公賜教!”


    龐德公含笑問道,“有士子出遊,遇老翁溺水,士子救之,然而不甚讓自己被溺死,敢問公子,這士子所為,是否值得?”


    周瑜稍稍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值得!吾輩當從義也,非利可以苟之!見義勇為,乃是我輩讀書人的本分!”


    龐德公點了點頭,從袖中抽出一片竹簡,遞給坐在自己對麵的周瑜,開口道,“還請周公子釋疑!”


    周瑜接過竹簡,看到竹簡上那個大大的“一”字,稍一思忖,含笑道,“此乃吏之首也,如此就恭喜龐公了,襄陽侯既然掌握了荊州大權,龐公自然也能水漲船高。”


    龐德公指著周瑜道,“不愧是名門之後,一張利嘴說的老朽啞口無言,不知周公子可有興趣,去見一見侯爺,以周公子的見識,定然能的侯爺青眼相加。”


    周瑜含笑道,“我也想見一見侯爺英姿,不過我想,恐怕我呆在樓上這麽長時間,襄陽侯心中恐怕早已焦躁不已,這麽長時間,恐怕來抓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吧!”


    周瑜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龐德公抬頭看去,這一身黑袍之人不是劉奇的心腹郭嘉又是何人,郭嘉邁步走近,笑道,“周公子不為自家兄弟想想,還能悠閑自在的襄陽城中閑逛,郭某還真是佩服周公子呢!”


    周瑜麵色不變,鎮定自若的說道,“周某要是心急能讓郭先生將我周氏族人放了,那周某倒是甘願心急一點也沒有什麽。”


    郭嘉麵無表情的說道,“周公子要是能將此次我家主公在江夏的損失彌補上,那郭某絕無二話,定然派人將周氏族人送到舒縣。”


    龐德公也不避諱周瑜,開口問道,“奉孝,這是怎麽迴事?”


    郭嘉開口說道,“龐公,這周氏倒是好算計,趁著我軍平定蠻人叛亂的功夫,就派遣族人勾連江夏蠻人,夥同廬江盜賊,大肆侵占江夏,若非侯爺當機立斷,又有荀公達坐鎮江夏,恐怕如今江夏局勢已然糜爛不堪。”


    “嘿嘿!”周瑜冷笑一聲道,“郭先生說的倒是大義凜然,你怎麽就不說說襄陽侯為人陰險,陰謀謀殺了孫破虜,讓數萬將士無家可歸,多少人活不下去?”


    郭嘉冷哼一聲道,“周公子還真是巧舌如簧,這顛倒黑白的本事讓郭某汗顏不已,兵者,詭道也!孫破虜既然敢仗著袁術的威風前來侵占襄陽,那就要做好失敗的準備,就準許他侵占我州郡,欺壓我百姓?我等保衛家園,殺了那等罪大惡極之輩,到了周公子嘴裏反而成了我家主公的不是了?”


    郭嘉沒有理會周瑜,繼續開口說道,“莫非在周公子這等英才的眼中,隻能容許周公子欺壓別人,別人要是反抗了就是不對?看來,周氏的家教果真非同凡響,我等這些寒門百姓,日後還是離周公子遠一些的好!”


    聽到郭嘉的話,周瑜心中一個咯楞,看向郭嘉的臉色都變了,這家夥短短幾句話,全是誅心之言呐!隻要自己敢點頭認了,日後廬江周氏的名聲,那可真就成了一坨狗屎了,恐怕上到世家豪族,下到平頭百姓,人人敬而遠之。


    周瑜麵龐抽了抽,冷笑道,“郭先生說笑了,隻是我周氏與孫破虜頗有交情,某與孫破虜長子孫伯符情同手足,有升堂拜母之交,如今孫破虜死在襄陽侯手中,周某義不容辭,我家兄長被賊人脅迫,所幸被襄陽侯所救,周某此次來隻為接迴家兄,還請郭先生高抬貴手。”


    周瑜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說白了已經承認了這次事情是周氏在背後支持,以孫氏如今的境遇,恐怕多半是周瑜這家夥拉出來粉飾自己的遮羞布,郭嘉聽周瑜這話裏的意思,已然能聽出來,你放了我周瑜的兄長,我周氏日後就不在摻和到這件事情中了,至於那些普通的族人,隨便你好了。


    聽到周瑜的話,怒然拂袖道,“想不到周太尉族人,竟有如此無恥之徒,以小義壓大義,以私怨而禍百姓,吾龐德公羞與此等無恥之徒相識也!”


    看到龐德公抬袖掩麵,郭嘉不由莞爾,這龐德公,果真是率真之人,怪不得能名震荊襄,就連同自己亦師亦友的司馬徽都自愧不如。


    郭嘉雙手揣袖,不鹹不淡的說道,“周公子,關於你周氏的家事,郭某不便參與,也不想知道是怎麽一迴事,至於令兄是不是被賊人脅迫,某也不想知道,某隻知道,某手中抓的人都是江夏戰亂時我家主公花費人力物力抓到的俘虜,周公子想要贖人,那就拿出誠意來,至於周公子說令兄被賊人挾持,我等解救令兄也算是有功,周公子要是有意,就表示一番,若是周公子沒這個打算,我等也不會亂說什麽,你說是吧,周二公子!!”


    郭嘉特意將周二公子四個字說的特別重,就是告訴周瑜,想要人,那就拿錢來贖,別想著耍花招,你要是敢動手腳,那我也不介意將此事傳揚出去,更何況,那位是你同胞所出的親兄長,要是你這嫡親哥哥死了,你這二公子如何對族人交代?就算你處理好,我也能讓你周二公子的名聲臭大街。


    先是龐德公掩麵,後又有郭嘉言語的威脅,饒是周瑜天資絕倫,也架不住他是個十七八歲少年的事實,城府再深,也被這二人弄的麵色醬紫,心裏有氣不得出,周瑜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說道,“那不知道要多少錢財,周某才能贖迴家兄?”


    郭嘉扮著手指,一邊盤算一邊說道,“令兄是周氏嫡長子,也算的值五萬石糧草,一萬精壯攜帶家小,大錢五千萬,至於那名周氏庶出子弟周正,馬馬虎虎也就萬石糧草,兩千精壯及其家小,再加二百萬大錢就行,五名周氏族人,每人就兩千石糧草,一千精銳,以及四十萬大錢。”


    郭嘉頓了頓,繼續開口說道,“另外有你周氏私兵家仆二十人,每人就二十萬大錢,一千石糧草,二百精銳,我軍俘虜中周氏族人仆童共計二十人,想要贖迴他們,共計大錢五千八百萬,糧草九萬石,精壯兩萬一千人,按照每戶四人的標準來核算,贖人的人口應當不低於八萬四千人,周二公子,郭某沒有算錯吧?”


    周瑜一臉怒容的說道,“仆奴之命,何故如此高耶?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贖迴家兄吧!其他人等我周氏籌夠了錢糧再來贖迴吧!”


    郭嘉平靜的說道,“周二公子,你這話可就不夠誠實了,贖迴族人仆童等二十五人共計大錢六百萬、糧草三萬石、精壯九千人,還沒有贖買令兄的零頭多呢!另外,我荊州處置俘虜的辦法理論上是等到你的贖金到了之後,有俘虜的地位從低到高釋放,也就是說,必須等你贖完其他人以後,才有資格贖迴令兄,當然,周而公子要是能一次性贖清的話,我等也正好一次性將人給周二公子送迴去。”


    看到周瑜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的臉龐,郭嘉又出言補了一刀,“另外,令兄等住在襄陽,每月需得消耗糧草,按照你周氏族人的規模來說,每個月大致需要糧草一千二百石左右,但念在你周公子親身來襄陽了,誠意比較足,這事情郭嘉也做的了主,就給周公子打個折扣,每個月一千石吧!當然,周公子別忘了,我們這月,是從每月初一開始計算的,不足一個月按照一個月計算,另外還有車馬運輸費用兩千石,周公子可別忘了。”


    周瑜冷哼一聲道,“郭先生這敲詐的手段可謂是爐火純青,某還從未聽說過,二十多人不到三十人每月能消耗一千多石糧草,另外,敢問郭先生,這車馬運輸費兩千石是怎麽出來的?”


    郭嘉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周氏族人遭到盜賊襲擊,我荊州士卒沒有義務保證你等的安全,現在為了令兄等人的安全,派出了五百餘人守衛令兄,莫非周公子以為,這些士卒不用吃飯睡覺?因此產生的消耗莫非周公子想讓我荊州負責?郭嘉能給周公子免去這零頭,也算夠意思了。”


    郭嘉麵上多了些許笑意,“至於這車馬運輸費,想想我等將令兄等人從江夏安全護送到襄陽,一路上你周氏族人或乘車或騎馬騎驢或乘舟,可沒受過跋涉之苦,這些東西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周公子付這車馬運輸費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周瑜心中鬱悶不已,自己身為豪門嫡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等鳥氣,各種名目張膽的敲詐,還讓自己沒有辦法反駁,郭嘉明目張膽的告訴自己這番話,就是告誡周瑜,你們這二十多人周氏族人,我荊州派重兵看守著,你不要打歪心思,同時也傳遞給周瑜一個消息,這事情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舒縣周氏就是捏著鼻子也得給我認了!


    聽到郭嘉的話,鬱悶過後的周瑜反而冷靜下來,細一尋思,才發現自己是太過自負了,自己本想著想辦法見一見襄陽侯,想辦法將周氏族人誆迴廬江再說其他,最不濟也要想辦法將自家兄長弄迴廬江,聽到襄陽侯立了英才閣,自己仗著一身才學,想必見到襄陽侯一定沒問題。


    周瑜心中有些懊惱,自己還是有些輕率了,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的失誤,這英才閣,定然是襄陽侯招攬賢才的地方,自己走上三樓,要是不能為襄陽侯所用,豈不是落了襄陽侯的麵子?郭嘉初來的時候自己應當就開始警覺,可自己一心以為是襄陽侯派人來請自己的。


    等到現在,周瑜才醒悟過來,郭嘉前來,首先避免了自己落了襄陽侯的麵子,其次就是通過郭嘉,將話傳給自己,同時也多多少少提點自己,這是在落襄陽侯的麵子,要是自己猜出來,點頭認了這事情,此事就算揭過了,要是自己沒猜到膽敢繼續胡鬧的話,恐怕帶給周氏的就是滅頂之災了。


    周瑜心中也清楚,因為自己的莽撞和自負,讓這件事情沒有了寰轉的餘地,心中鬱悶歸鬱悶,可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得應承下來,周瑜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可這五千八百萬大錢太多了,我周氏一時半會湊不出來,不知道郭先生能不能寬限一些時日?”


    郭嘉嘴角抿了抿,稍一猶豫,開口說道,“隻要不牽涉人口和糧草,大錢的事情倒是可以商榷,我覺得,周氏能驅使如此多的人擾亂江夏,那手中人口肯定不少,我等可以做人口生意嘛!”


    聽到郭嘉的話,周瑜有些發愣,隨後擺了擺手說道,“郭先生這一張口就向我索要了兩萬多精壯,包括這些精壯的家小,最少八萬多人,已經占了廬江五分之一的人口,在這樣下去,廬江的人口可撐不住。”


    郭嘉眨了眨眼說道,“某可是聽說鄭寶、張多、許乾這些豪族領袖,都聚攏人馬,占據巢湖自立一方,就連廬江陸康都對這些人無可奈何,更何況如今袁術占據壽春,恐怕百姓難逃其荼毒,更何況,周公子別忘了廬江可還連著豫州呢!”


    周瑜被郭嘉唬的一愣一愣的,這家夥對廬江的形勢如此了解,莫不是打算反攻廬江?還是說荊州已經做好了對周氏下手的準備?周瑜略一蹙眉,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情周某幹了,不知道郭先生能給周某一個什麽價碼?”


    看到周瑜的神色,郭嘉心中多了一絲釋然,果真不出主公所料,這周瑜,果真上鉤了!要是以後他知曉賣給主公的這些人被練成了精兵強將,讓主公聲勢更加赫然,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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