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說出來,再天方夜譚的事情似乎也變得可以接受了。對於穿越、時空悖論、平行空間的概念裏包恩消化得比誰都迅速,畢竟他自身的經曆並不比這些科學到哪兒去,隻是有一點很遺憾,“暫時放過你。”


    他意有所指的收起了槍。


    盡管那股殺意隱藏得極深,可在超直感不詳的警告下、綱吉還是沒辦法直視對方,況且他自己也在納悶藍波做出的警告,因為不管怎麽說他都不可能做不利於綱的事情。


    除非……


    他的眉頭狠狠一跳,身邊人似乎察覺到了異常,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唇邊掛著戲謔的笑容,“太害怕了嗎,臉色都變得蒼白了哦。”


    ——害怕?不,那一瞬間席卷而來的……是絕望啊。


    他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狠狠將對方抱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將那人完全融入自己的骨血似的,連聽到“你好像很累了,先迴到意識海裏休息吧”這樣的說辭都隻會讓他本能的搖頭拒絕。


    “沒辦法。”看著化身腰部掛件的綱吉,棕發首領好像有點無奈,“我先帶他迴去,老師也好好休息吧。”


    微微頷首,鬼畜教師幹脆閉目養神起來,直到腳步聲漸遠、門也被仔細的落了鎖之後,才習慣性的撫摸著槍身,低頭獨自思量著什麽。


    “綱吉,你不放開手我可沒辦法脫衣服。”在往浴缸裏注滿熱水後,綱發現棕毛兔子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起了點逗弄的心思,低頭說道,“還是說,你想幫我脫?”


    按說一向害羞的綱吉在聽到這話該不知所措才對,或者幹脆兩個眼睛亂瞟、就是不敢看他,可眼下居然麵不紅心不跳的伸手解開他的上衣,然後又往下一探,單手將褲子也給褪了下去,眼看著連內褲都要特別痛快的給扒下來了,他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喂。”


    下一秒內褲就順利的落了下去,綱吉茫然的抬起眼,一臉無辜。


    綱嘴角一抽,心說這兔子倒也是跟自己學了點不要臉的本事,跟誰這兒耍流氓呢。他危險的眯起眼,“別告訴我你隻是被裏包恩嚇成這樣的。”


    太反常了,他居然看不透綱吉在想些什麽。


    “綱……”目光毫不退卻的直視著對方,綱吉張張嘴,聲音幹澀的冒了出來,“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那眼底積攢著炙熱的焰色,仿佛下一秒就會燃燒成一片火海。


    一向從善如流的綱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說,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辦法給任何人承諾。


    哪怕隻是謊言。


    “抱歉,我不該問奇怪的問題。”綱吉扭開浴室的門,頭垂得很低,柔軟的額發恰好擋住了他的眼睛,“反正這個身體隻是匣兵器,我就不跟你一起洗了。”


    他最終還是選擇落荒而逃,仿佛在沉默的氣氛中再多呆一秒都會窒息。


    ——對於綱而言,自己究竟算什麽呢?如果不是以這種奇異的方式產生交集,恐怕對方根本就看不到自己吧。


    他自卑的連嫉妒他身邊人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沒有能力隻會逃避的自己,幹脆死掉算了。


    他失魂落魄的四處遊蕩著,空無一人的走廊也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兜兜轉轉的居然迷了路,最後隻能停在唯一一扇閃著燈光的門外。他進去之前順便看了一眼標識,是病房。


    整間屋子都是消毒水味,靠著牆邊擺放著讓人叫不出名字的大型儀器,他的視線順著幾根彩色的線路移動,最終停在病床上男人蒼白的麵孔。


    這個人是綱的雷守,也就是今天叫他要小心自己的那個人。


    想到這裏,他無聲的笑了,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大概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青年緩緩睜開了眼,也許是神智還不太清,也許僅僅是被他此刻的神態所迷惑,居然透過氧氣罩艱難的擠出一個字,“……綱?”


    他的心中突然湧起了喜悅和厭惡,道不明的情緒詭異的沸騰的、最終止於平靜,但也隻是表象。他沉默不語的態度仿佛是默認,青年露出安心的神色,左手拽住了他的衣角,“要小心那個人,他、最終會毀滅所有的……咳……咳咳……”


    勸誡聲戛然而止,藍波瞪大眼、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目前的狀況,他的氧氣罩被一把扯下後肺部連正常唿吸都不能,擁擠而來的空氣仿若致命的毒氣,他幹咳著喉嚨裏很快湧上一股腥甜。


    “你……你是……”


    “為什麽要讓他離開我呢,除了綱之外,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啊。”綱吉的眼睛瞪得很大,唇邊似乎還帶著微笑,隻是握在手裏的氧氣罩提醒著犯罪的事實,他的另一隻手甚至還握著從果籃裏抽出的水果刀,“除了綱之外,我什麽都不需要,所以把他給我好不好,不要讓他離開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裏帶著最卑微的祈求,淚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滑落,沾濕了蒼白冷漠的床單,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隻是他的刀刃毫不留情的落下,原本折射著的寒光很快就被血色所染紅,因此每個字都仿佛帶上了罪惡的歡愉。


    “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我都沒有關係。”


    他的手指被鮮血浸透,在燈光下、恍若能看到地獄的曼陀羅在緩緩盛開,他露出了哭泣著的、微笑著的麵孔,“我會用這雙手讓他隻能看到我一個人。”


    ——終於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這樣就滿足了。


    青年失去生氣的臉龐歪倒在病床上,忽而變成了奇異的白光,一切似乎都離得很遠,周遭再次寂靜起來,他隻能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唿吸聲、帶著病態般蒼白。


    ……!


    “這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他像是忽然清醒了,又像是陷入了更深層的夢境,隻能驚恐的抱住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著。隻是周遭的血腥氣濃重到令人作嘔,他感覺自己的胃在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一地。


    那並不是汙穢之物,而是粘稠濃厚的血液,大朵大朵的如同花一般的綻放,他試圖捂住嘴,可越發濃重的血色逐漸將整個世界都掩埋,將他擠壓到全身骨骼都在吱吱作響。


    “綱……綱!”他忽然睜開眼,全身幾乎叫冷汗浸透,可嘴裏還是下意識的叫著那個名字,仿佛這樣就能獲得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側傳來,他迷茫的抬起頭,正好有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落入視線中,“喝下去吧,壓壓驚。”


    “哦。”他聽話的接過杯子,但並沒有喝,隻是望著嫋嫋升起的蒸汽發著呆,半響之後才輕聲問道,“我……怎麽了?”


    “大概是做惡夢了吧,我也沒辦法把你叫醒。”棕發少年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從容,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習慣性的揉了揉對方柔軟的發絲。


    他沒把最重要的部分說出來——昨晚綱吉消失後,他試圖將火炎收迴來令對方重新迴到意識海,可是卻失敗了。這意味著什麽,靈魂體已經跟匣武器逐漸融為一體了嗎?在這種時候可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好事。


    重新擁有肉身,就代表著會受傷、會真實的死亡。


    但綱吉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隻顧著享受此刻的溫存,低垂的眼眸閃爍、並不敢直視對方。就算那隻是夢境,可其中的情感卻真實而鮮活,喜悅到令人感到恐怖的地步,他根本沒辦法忘卻。


    兩個人都有著各自的思量,一時間氣氛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被突如其來的推門聲所打破。


    “十代目,蠢牛醒了!”風風火火跑來的獄寺並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勁,扯住綱的手就往病房衝去。他昨天也聽強尼二說了一遍當時的情況,所以這會兒正急著去聽未來的狀況好做足相應的準備。


    所以他也就沒在意慢吞吞從床上下來的綱吉,此刻正垂著頭,也不知是鬆口氣還是遺憾的輕聲嘟囔著,“果然是……做夢嗎?”


    惡德的花在喝空的牛奶杯中徐徐綻放。


    他隨手把它放在一邊,也一溜煙小跑去了病房,正好趕上獄寺提高了八倍的大嗓門,“什麽?!你又忘記了?”


    病床上的青年立刻露出苦不堪言的神情,站在一旁的山本趕快衝出來當和事佬,“嘛嘛,冷靜一點獄寺,他還是個病人呢。”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靠在牆邊的鬼畜教師搔搔下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畢竟也會有時空法則一類的東西在約束著吧,要是那麽容易改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平行時空了。”


    他的眼神好似無意般、落在了躲在門外的綱吉身上,對方下意識的望向了自己的手。


    那上麵,仿佛還有未幹涸的血跡在散發著腥甜的氣息。


    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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