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是好笑。”落在離山本很遠地麵上的京子抱著肩,很不屑的大笑著。她的眼角一挑,視線落在由她自己親手布置的巨大牢籠上,繼而發出了更加刺耳的嘲諷聲,“隻要他進了這裏麵,就算是神仙也難救。”


    “是這樣嗎。”一直隻把注意力放在綱的身上,聽了這話山本才迴過頭,唇邊難得帶上了點桀驁,黑色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細長的黑線,“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打敗你吧。”


    他的語氣很淡漠,就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握著長刀的手猛然收緊,邁開大步就向少女所在的方向衝過去,爆發力十足的速度將他的身形幾乎化作了虛影,銀刀劃破虛空,直直的逼向京子,殺意凜然。


    這是一種,殺手的姿態。


    沒有人不會為之恐懼,京子也不例外。她憑借著自己嬌小的身形和詭異的力量,迅速的和山本纏鬥起來,避其鋒芒,取其弱點,加之有成群的黑衣人助陣,她還算能跟對方打個平手,拖一段時間。


    可,如果不再快一點……


    不放心的再度望向綱的方向,京子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因為緊張已經濕透了手掌用力的在大腿上捏了一下。


    她一定會成功的,因為她相信那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


    戰場上打得激烈,而戰場外觀戰的兩人自然把所有有用的信息盡收眼底。不論是裏包恩,還是六道骸,他們都足夠聰明,當然能看得清少女那點小小的心思。不過他們其中一個是不想管,另外一個是不能管,可心裏的小算盤都打得嘩嘩作響。


    誰輸誰贏,現在所有的關鍵都壓在綱的身上了。


    可巨大五芒星陣法的光芒越來越強盛,誰都無法看清裏麵的情景,也不知道綱在裏麵究竟經曆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似乎是被霧氣罩住了一般,周圍的能見度很低。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來的,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兩個古怪而巨大的五芒星法陣上。


    撐起身子坐在地上,綱奇異的發現剛才所有遺留在自身的痛苦全部失去了蹤影。他的身體就像是被洗滌過一般輕鬆,甚至輕得讓他有點感覺不到重量。


    他這是,死了嗎?


    “還沒有……”


    突然有一個聲音傳到他的耳邊,可他卻覺得那人是在自己的腦海裏說話,每一個吐字,甚至每一次唿吸他都能輕而易舉的聽到。


    “你是誰?”站直了身體,綱歪頭望向眼前的虛空,姿態隨意,看起來毫無防備的樣子。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插在兜裏的手指已經因為莫名的緊張握成了拳。


    “……”對方沒有迴答,但綱卻聽到他因為自己的問題而突然變得急促的唿吸,有點無措的感覺。隨後,他深吸了兩口氣,用小得像是蚊子一樣聲音默默地吐出一個字,“你。”


    綱挑眉,也沒有做聲。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得緊張,甚至跟對方一樣感覺到了無措,就好像他們的情感……是聯通的一樣。


    這聽起來太過荒唐,以至於對方的心跳變得更加的迅速,咚咚的在胸腔裏跳出巨大的響動。他躊躇了一下,似乎想解釋些什麽,可說出口的詞匯卻匱乏的可以。


    他說,“你要相信,我,就是你……”


    “嗬。”輕輕的發出一個單音,綱沒有反駁,也沒有讚同。隻是在察覺到對方猛的僵硬住時,用一種戲謔語調,慢悠悠的說道,“既然你是我,那就出來讓我看看,‘我自己’是什麽樣子的吧。”


    “嗯……”這聲音很猶疑,聽起來就像是隻惴惴不安的小兔子正躲在屋子的某個角落裏,小心翼翼的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隨後才下了決心似的一點點挪到了綱的視線中。


    那是一張懦弱的臉,習慣性的低垂著頭,閃爍著膽怯的棕色的眸子時不時的瞄上綱一眼,棕色的發絲軟趴趴的垂下,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可不能忽視的是,這張臉跟他的一模一樣,不,應該是說,跟沢田綱吉完全相同的臉孔。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在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眉頭挑的更高,嘴抿了抿,嘴角的弧度頭一次有向下蔓延的趨勢,“你是沢田綱吉?”


    綱吉點點頭,表示認同,不過他又小聲的加了句,“也是你。”


    這就怪了,對於他這個占領了自己身體的入侵者,沢田綱吉並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是不甘心的表情,除了那本性上的懦弱膽小,似乎還有點……親近?


    而且,他反複強調他們是同一個人,這又是怎麽迴事?


    一切,似乎都亂了套,正在向詭異的方向行進。


    “呃……說起來我也有點不敢相信……”似乎是看出了綱的疑惑,綱吉趕緊解釋,似乎生怕那人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一般。可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又變小了,無意識的用手來迴揪著頭發折磨著自己的頭皮,“第一次發現自己來到這裏,也是有點害怕的。啊哈哈,隻是有一點害怕的,畢竟我是男子漢嘛。”


    說罷,他還挺了挺胸,以表自己作為男子漢的尊嚴。可在綱沉默望著他的眼神中,他又很自覺的縮成一團,默默的心裏飆起了海帶淚。


    男子漢,能屈能伸……嗚嗚……


    “這裏是哪裏?”順手摸了摸綱吉的頭發,雖然他們一般高,樣貌也相同,可綱卻沒有絲毫別扭的感覺。他的動作很自然,就像以前曾經做過無數次一樣,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來來迴迴的將對方的頭發揉了個亂七八糟。


    綱望著自己不聽使喚的手,又一次沉默了。


    “你的地盤。”遲鈍的綱吉沒有察覺到綱沉默下來的含義,還用一種類似於打趣活躍氣氛的口吻開著玩笑。可當他迴過頭,看著對方再次沉默下來的臉,他蹲□,默默的用手在地麵畫著圈,“殺手什麽的,果然不好溝通啊……”


    “這裏是你的意識海。”在吐槽的時候,綱吉不忘了迴過頭補充真相。其實他是怕這位殺手大人一不小心動怒發飆,秒殺了他這個無辜的路人,雖然說意識海裏他是不會被殺死的,而且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嘛,他死了對方大概也會死吧,嗯,應該是這個樣子……


    看著一直在無意識自言自語的綱吉,綱突然覺得,他對沢田綱吉原有的那一絲絲的愧疚感迅速土崩瓦解。本來,難得他還會有‘愧疚感’這種東西的存在。


    摸摸鼻子,綱覺得有點無奈。


    周圍的霧開始慢慢散開,有一些隱隱綽綽的影像開始在四周浮現。綱敏銳的感覺到這是從他知道這裏是意識海才變得如此,大概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可是,這些東西……


    關於以前的,o,e,r,還有師傅的迴憶,是屬於v的迴憶,僅有的可以稱得上是快樂的東西。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慘叫聲,血腥的殺戮,滿地散落的人體殘骸。最後的是有關於,漆黑的夜色裏孤單望著欄杆外世界的小孩子,一邊哭著一邊拚命向嘴裏塞蛋糕的小孩子,兩眼無神如同行屍走肉訓練著殺人的小孩子,喜歡用甜食麻痹自己神經的少年,喜歡用笑容當做麵具掩蓋自己的少年……


    這些,全部都是過去的v……所經曆過的,所感受過的,所麵臨過的,一切的一切,原本隻深藏於心底深處的東西突然像是公開的電影一樣展示在他人麵前,綱一時還反映不過來,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緊緊握住的綱吉的脖子,像是要將它捏斷一般不停地收緊手掌。


    “這就是你一年來一直在看的東西?”綱的語調輕柔,跟他粗暴的舉動剛好相反。他眨了眨跟綱吉相同卻遠沒有對方那份純淨的棕色眸子,唇角越揚越高,笑容甜膩,“啊嘞,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喲~”


    下意識的掙紮起來,綱吉感覺到了灼燒般的痛苦,但並不是來源於他被狠狠握住的脖子,而是從心口的位置一點點的滲透出了,刺骨的疼。


    忽然,他放棄了所有的掙紮,靜靜的望著綱笑得開懷萬分的臉,緩慢的伸出雙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少年,額頭對著額頭,眼睛對著眼睛,就仿佛是要跟對方融為一體一般,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溫柔和包容,虔誠的如同正在做彌撒的教徒。


    他說,這不是你的錯。


    他說,請原諒自己。


    活在世上的十六個年頭裏,綱第一次覺得,他被眼前這個人看透了,徹徹底底,並不是因為這些儲存於大腦深處的迴憶,而是由於沢田綱吉他自身,擁有一種別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他們的靈魂在這一刻好像真的融合在了一起,圍繞在身邊的影像都像是泡沫般的消散了,隻有一道強烈的白光指向遠方,好似一盞明燈,指引出路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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