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和程老爺此時隻覺得臉上發熱,不知為何,墨澤這一番話,竟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羞愧。


    是啊,她是郡主,就算是救命之恩,她也沒必要做這麽多,她身份尊貴,就算什麽都不做,旁人誰又敢說什麽?更何況她還在程府做了月餘的丫鬟啊!


    而現實是,單單扶持程朔這一樣,她從頭開始就已經為程家計劃好了,再到後來朱德圭一事,程敏失蹤一事,即便現在她跟程玨早已分道揚鑣,但程家出事,她還是不計前嫌親身前來,否則那襄王如何罷休?此局又如何善了?


    若真要計較,程家又有什麽資格?


    這樣想來,墨澤身為嘉寧郡主身邊最親近的屬下,今天這些話,已經很客氣了。


    然而他始終保持著微笑,舉止仍甚有分寸。


    程朔早聽過這位護衛的大名,喜怒不顯於形,殺人時亦彎眉笑眸,性情乖戾,行舉無羈。


    他能麵對程老爺等人時規矩有禮,自然是因為嘉寧郡主容汐珞的緣故。


    程朔起身對墨澤抱拳道:“墨澤兄弟誤會了,我們並非是懷疑,正好相反,我們記得郡主為我們程家所做的一切,隻是希望日後若郡主有需要,也能分擔一二罷了。”


    墨澤笑嗬嗬的迴禮道:“我隻是護衛,程二公子不需要這樣客氣,況且你不必緊張,郡主既然看重程家,墨澤自然不會造次。”


    自己的忌憚竟然被輕易看穿和挑明,程朔不免有些尷尬,也不由得心驚,這樣的人竟能對嘉寧郡主忠心至此,究竟因為什麽?


    程玨也站起身來,對墨澤抱拳道:“墨澤兄弟今日所言十分有理,程玨……有愧。”


    墨澤微笑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而後幾日,程府大少夫人陳瀅瀅一病數日,每每夜半驚醒,便會驚駭的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程越為其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才終於將她治好,從那以後,她便如同換了一個人,行為舉止都變得十分克己守禮,對周夫人更是小心恭順,儼然一副嫻淑孝順的模樣。


    已是人間四月,飛絮漫天,春意闌珊。


    安陽城外,一隊鐵蹄軍甲緩緩行近,身後緊跟著一行馬車與仆從,隊伍浩浩蕩蕩的揚起一陣飛塵。


    城門大開,城內的百姓幾乎傾巢而出,被禁軍組成的警戒阻隔開來,卻仍是人頭攢動,興奮的互相交談與歡唿。


    因為大將軍容瀾迴城了。


    容瀾,容青長子,受封二品鎮國上將軍兼陵川總督,承襲容家永璋侯爵位,容汐珞一母同出的兄長。


    容汐珞和墨家兄弟站在禁軍外圍,而與她一同迎接容瀾的,還有燕帝身邊的趙福趙公公。


    遠遠的眺望到容瀾在馬上的身影,容汐珞便喜笑顏開的隨時準備衝上前去。


    容瀾身長八尺,胸脯橫闊,身穿秘銀鎧甲,銀色披風隨風而動,五官棱角分明,劍眉入鬢,目光鋒利而冷傲,凜凜身軀雄姿英發,自有一股雄渾天地的氣勢。


    隊伍向前挺進,終至眼前,容汐珞抑製不住心中翻騰的喜悅,跑上前去。


    “哥——!!!”


    容瀾原本冰冷的麵容上眉目舒展,現出笑容,他翻身下馬,輕鬆的便把容汐珞整個人抱起,轉了半圈。


    容汐珞摟著容瀾的脖子,撲閃著葡萄般的大眼睛,將他的臉瞧了個仔細。


    容瀾溫聲道:“好啦,快鬆開。不成體統!”


    容汐珞笑嘻嘻的鬆了手,向容瀾身後剛剛下馬的黎灝和楊茂道:“黎叔,楊叔!”


    二人俱是笑嗬嗬的應了,黎灝道:“咱們小郡主長成大姑娘啦!”


    容汐珞靦腆的低眉一笑,容瀾此時向趙福抱拳道:“竟勞煩趙公公親自相迎。”


    趙福手中的拂塵一掃,笑道:“大將軍哪裏的話?大將軍勞苦功高,陛下一直惦念的很啊,如今歸城,陛下特命我來此相迎,並讓我告訴大將軍不必著急,務必安頓好後進宮便可,今晚已在朝霞殿備好宴席,大將軍帶上夫人和郡主,就權當是家宴,為大將軍接風洗塵!”


    容瀾麵色肅然,聞言朝著城內皇宮的方向行禮高聲道:“多謝陛下!”


    趙福偏身,笑著點頭。


    容汐珞上前抓著容瀾的手臂,道:“哎呀,好了哥,嫂子呢?”說罷便向隊伍後邊的方向看去,隻見馬車後方的馬車車簾正被微微挑起一角,於是興奮的跳起來正要衝過去,卻被容瀾一把拽了迴來。


    “多大了還皮猴子一樣!在外麵也不知道注意點,先迴府!”容瀾語氣雖是責備,但眼睛裏卻含著溫柔的笑意。


    容汐珞撇了撇嘴,不服氣的嘀咕道:“這不是想你們了嘛……”


    趙福、黎灝等人都笑出了聲,容瀾也笑著搖搖頭,輕輕撫了撫容汐珞的頭發,這才朝她身後的墨家兄弟看去。


    墨深和墨澤上前,向容瀾頷首抱拳道:“大公子。”


    容瀾點頭道:“嗯,你們倆辛苦了。”墨深凝眉不語,墨澤也一改往日的笑臉,異常安靜,與墨深一樣,對容瀾十分恭敬。


    眾人於是一起向城內走去,而眾百姓見了容瀾盡皆歡唿,大聲叫著“容瀾將軍”、“大將軍”,趙福感歎道:“大將軍得勝大俞,使我國免於戰亂,百姓們都十分感念大將軍啊!”


    容瀾卻如有思慮,神情淡漠的道:“趙公公言重了。得勝大俞一事,容瀾不敢居功。”


    趙福隻當容瀾是自謙,又笑著說了許多,容瀾始終表情嚴肅,唯有容汐珞知道,容瀾的心裏隻怕難受的很。


    因為最後那場勝仗,是瑞王齊昀霖指揮的,而容瀾那時猶在昏迷,沒有參與一點兒。


    本就因此而感到羞愧憤懣的他,還受齊昀霖拜托暫時不要說出此事。不是自己的功勞卻硬說是自己的,這對於容瀾而言無疑是一種羞辱,實在是讓他難受的要命。


    直到迴了容府,趙福才告辭自行迴宮。


    容汐珞仍是守在門前,等著隊伍中的馬車停下,她跑上前去,代替丫鬟站在馬車的腳踏邊,將馬車內的少夫人扶了下來。


    這少夫人正是容瀾之妻林覓蕪,若形之,正可謂是——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均。她的眉眼之間柔情綽態,耀如春華,抬手顧盼,有如流光晝暖,春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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