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以沫扳開冷崇絕抱住她的大手,然後站在了一邊,也望向了鴻弈:“社長,童書是極具殘忍的恐怖份子,她愛著你卻又要殺死你,你不能再任她這樣發展下去了。”


    鴻弈歎了一聲,“你們何必救我呢?我死了,她的怨氣也就散了。”


    “要真散了才好,如果不散繼續在人間作惡,那怎麽辦?”冷崇絕冷哼。


    “其實,十年前,是我一時氣憤,錯殺了她……”鴻弈沉浸在了往事之中。


    “什麽?”蕭以沫最先叫了出來,繼而她又捂著嘴。


    蕭以沫都不敢相信鴻弈所說的是真的,像鴻弈那樣書香世家的男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然而,鴻弈卻娓娓的道出了當年的事情:


    十年前的夏天,那一天,剛下過雨,天空有掛著一道七色彩虹。


    出生於畫畫的世家,剛辦完個人畫展的鴻弈,心情非常的好,遇見他命裏糾纏一生的女人──童書。


    童書那時候也是名氣響亮的年輕畫家,因為共同的愛好,還有童書熱情奔放的性格,兩個人很快墜入愛河住在了一起。


    鴻弈那時候已經市書法協會的理事,平常就有女孩子圍在他的身邊,而他一向溫文儒雅的姿態,更令她們覺得親近。


    而童書卻有著超強的占有欲,她認為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所以那個人應該是另外一個人的全部。所以,鴻弈應該是她一個人的男人。


    從夏天愛到了秋天,鴻弈認為這樣的愛情嚴重幹擾了他的正常生活,他再也忍受不了如此折磨人的愛情,所以提出要和童書分手。


    童書當時什麽也沒有說,隻是一個人走了。


    等她再迴來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愛到瘋狂的童書,做了一件令他一輩子都傷心又恐懼的事情,……


    那是秋天一個上午,她打電話給他,說她現在郊外的一座山上等他,若他不來,她則會做令他一輩子都會記得她的事情。


    那時候的鴻弈,亦是年輕氣盛,又怎麽肯受一個女人的威脅,他認為她消失了這麽久,應該是想通了的。


    第二天,他正常的在畫室裏畫畫時,結果收到了一件物品,他打開來一看,當時就嚇暈了過去。


    因為,他收的是:童書的眼睛。


    上麵還有書信一封:


    “弈,看到了嗎?你後悔了嗎?我說過你若不來,你這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愛你!我是那麽那麽的愛你!可是,我卻有眼無珠,沒有看清你的真麵目,你和其他的男人一樣,都隻是玩玩而已,你根本不想娶我,不想一輩子和我在一起!那麽,既然是有眼無珠,我還要眼睛來做什麽?”


    當時,鴻弈的心感覺已經停止了跳動,他從來不知道會有人愛得這麽瘋狂愛得這麽罪孽深重,他的一生,真的就這樣栽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了。


    因為,他以後的歲月裏,每一天,都會夢見沒有眼睛的童書,在對著他唿喚:“弈,我愛你!”


    那一天,他拖著發軟的腳到了童書所指定的山上。然後,也看到了她。


    她雙眼血淋淋,正臨風而立站在懸崖邊上,一身火紅色的裙裝,將秋天的夕陽渲染得異常美麗。


    “你來了嗎?”她笑了。


    “我來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鴻弈扶在一塊大石頭上怒吼。


    “既然得不到你,我就毀了你,反正,我是毀滅我自己,你痛不痛?弈,告訴我,你痛嗎?”童書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在向他炫耀。


    他痛,他已經痛得不知道要說什麽,也痛得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他就這樣凝望著這個沒有眼睛的女人,鮮紅的血流過她美麗的頰畔,滑過她高傲的雪頸,和那件火紅色的裙子融匯在了一起。


    “弈,過來!過來我的身邊!”童書向他唿喚。


    “童書,你這個瘋子……”鴻弈低聲罵道,他要離開,他一定遠離這個女人,他不要再見到她。


    “弈,你不過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童書作出了飛翔的樣子。


    鴻弈無力的看著這一切,他不知道怎麽會演變成今天這樣,他想離開,可是他終是忍不下心,如果她真的跳下去了,他一輩子更是噩夢連連良心不安,他得拉她迴去,給她的身體治病,也給她的精神治病。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走到了童書的身邊,“來,跟我迴去!”


    “弈,你來接我了嗎?”童書開心的問他。


    “是的,我來接你……”


    童書:“那麽,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鴻弈:“……”


    童書:“我挖了我的眼睛,我就再也看不到你跟哪個女人好了,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鴻弈:“好……”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他當時想,將她接迴家,治好了病,再和她說清楚。


    可是,童書雖然沒有眼睛,卻對他更加的敏感。


    童書:“弈,我要聽你說愛我……”


    鴻弈:“……”


    童書:“說啊,弈,說你愛我……”


    鴻弈依然是沉默。


    童書:“你今天就娶我,好不好?”


    鴻弈:“……”


    童書:“你不願意?你還是不願意嗎?你既不說愛我,也不肯娶我?你還要我跟我迴家?我不迴去!我不迴去!”


    鴻弈沒有想到她的要求一個比一個過份,一個比一個更令他難以接受。


    “書書,先跟我迴家,我們找醫生,給你先看眼睛好不好?”


    “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迴去。我寧願從懸崖上跳下去……”


    “你怎麽這麽瘋狂?你怎麽這麽變態?你怎麽這樣對我?”鴻弈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大聲的吼了起來,“你為什麽非逼得我害怕你?你為什麽將愛情弄得如此恐怖?”


    童書聽他吼完了之後才道:“因為,我愛你,弈……”


    “我不要你的家,你的愛令人窒息,你的愛讓我想死!”鴻弈繼續蹲在了地上。


    麵對女人步步相逼的愛情,男人隻有不斷的退縮,退到無路可退時,他隻有選擇分手。


    而分手的結果,卻是換來更為罪孽深重的血淋淋的感情。


    鴻弈曾以為,童書的那一片紅,是紅日一樣的美麗之火。現在才知道,她的紅,是血一樣的深紅。


    童書聽著他在周圍一直喘著氣,於是就摸過來他的向邊,想要去摸摸鴻弈。


    卻不料,鴻弈被她一碰到,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樣,馬上跳了起來,並用手推了出去。


    兩人本就在懸崖邊上,而鴻弈傷心至極的無意識的這一推,卻將童書推下了萬丈懸崖……


    “鴻弈,你好狠!你不愛我還要殺死我!”童書的聲音飄蕩在半空中。


    “童書──”他看著那抹火紅的影子,伸出了手卻什麽也沒有抓到。


    他沒有想過要推她落懸崖的,他當時隻是生氣隻是很痛苦,他不想她再碰觸到他,他卻沒有料到這樣一舉措,就讓她命喪黃泉……


    故事講到了這裏,所有在場的人聽了無不唏噓。


    難怪冷崇絕會在那個楓葉如火的秋天遇上童書,那時,她剛和鴻弈分手,二十二歲的她遇上了十七歲的血氣方剛的狼一般的血性少年。


    哪位大哲學家說過,忘記一場戀愛的苦痛的最好辦法,就是下一場戀愛。


    在一場如火如荼的短暫戀情之中,冷崇絕付出了他最純真的愛,而她卻還是想迴到鴻弈的身邊,繼續她的上一段戀情。


    鴻弈說到這裏,淚水溢出眼眶。“如果我當時在處理感情時理智一些,如果我那時候不年輕氣盛,如果我肯在愛情的國度裏退一步,如果我控製住自己所有的憤怒是拉她迴懸崖而不是這樣推開她,如果我們在對待自己愛的人不那麽殘忍……那麽,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


    但是,年輕的人啊,在處理感情時,又哪一個不是毛毛躁躁火急火燎呢!


    為什麽會對自己愛的人殘忍?


    因為愛,生了恨,恨發了芽,長了根,然後就生成了參天大樹。


    其實我們在對待愛情時,都表現得異常殘忍。


    童書殘忍的挖去了自己的雙眼,請求鴻弈繼續留在她的身邊。


    鴻弈殘忍的推開了她最後的請求,結果造成童書跌落懸崖而死。


    冷崇絕為了複活童書,殘忍的要殺死蕭以沫,導致蕭以沫一直不肯原諒他。


    蕭以沫殘忍的隨便找一個男人,來報複和逃離冷崇絕的禁錮。


    她在心裏感歎,原來愛情真的有罪,其實我們都很殘忍。


    冷崇絕亦明白了他就是童書愛情中的一個小插曲,加以利用和欺騙的一個男人罷了,他盲目的愛情傷害了愛著自己的蕭以沫,而她到現在還在生氣和恨著他。


    是的,愛著的每一個人都是那麽殘忍,用最殘忍的手段和辦法對付自己最愛的人。


    蕭以沫何嚐不是?她一向潔身自好,可知道他為此有多傷心難過!他寧願她拿一把刀插他,也不要她將自己的身體給別的男人,她是他的,她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一時之間,所有聽這個真實故事的人都沒有說話。


    愛恨隻是一瞬間,生死也是一刹那。


    但鑄成的錯事卻是一生也不能再挽迴了。


    過了很久,還是冷崇絕最先說話了。


    “我們找到了童書在用畫筆殺人的時候,為什麽要人自己挖下雙眼,是因為她認為那人也是有眼無珠,既是有一份報複的快感,也是好像在為別人著想。她所殺的人,都是因為移情別戀,她是在借自己的不幸報複別人。”


    風間道:“童書首先要殺的是蕭小姐,可蕭小姐沒有移情別戀,而且童書也不愛我家爺,這個說不過去啊。”


    冷崇絕冷哼一聲,“她若沒有移情別戀,會嫁給別的男人?”


    當然,他口中所指的別的男人,就是現在睡在病床上的鴻弈。


    而蕭以沫亦接口道:“是啊,我在香港參加展會的時候,就喜歡社長。怎麽樣?”


    鴻弈低歎一聲,這一對冤家,聽這個血淋淋的故事之後非但不反醒,反而越鬧越裂,感情還越來越遠。


    氣氛馬上又劍拔弩張時,上官卿道:“你們倆等社長將故事講完了之後,再討論感情。然後呢,童書掉下懸崖之後,社長沒有去找嗎?”


    鴻弈閉上了眼睛:“我當時很害怕,不知道怎麽迴到了家,然後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我過後冷靜下來之後,親自去山裏找她,可是,什麽也沒有找到。”


    他被童書折磨了十年,十年之後,她踏著仇恨之火再次歸來,就是想他給一個婚姻,說他愛著她。


    蕭以沫想了想,“社長,童書用畫筆殺人,這一點我們一直解釋不了呢?”


    這時,風間揚了揚手中的頭發:“這是從社長的家中找出來的頭發,鑒定科那邊作了鑒定,確認頭發和殺人畫筆裏頭發的dna相吻合,社長,你家的這些頭發和畫筆又怎麽解釋?”


    難道是社長鴻弈在控製著童書去殺人嗎?他恨著她一直這樣對他嗎?


    眾人的心頭不由浮上了這個念頭。


    鴻弈隻是道:“我這十年以來,一直對童書存愧疚之心。我夢見她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後來,我見商家收集頭發作畫筆。於是將童書以前剪在家中的頭發送給了生產商,我覺得,童書那麽愛畫畫,而且她是個那麽有天賦的畫家。所以,我希望她的頭發能夠代她繼續畫畫,繼續活躍在畫壇。卻沒有想到這會成為她殺人的利器。”


    蕭以沫想起當時他們在查畫筆案時,冷崇絕說畫筆中的女人已經死去,而且積存了很多的怨氣,所以畫筆才會如此詭異。原來,當蕭以沫在香港的酒店裏,用有童書頭發的畫筆,添上一對女人的眼睛時,就激活了童書藏於畫中和筆中的靈魂,所以她就開始報複。而且時間在晚上八點鍾,是因為她被鴻弈無意推落懸崖的時間正是晚上八點,那是她的死亡時間。


    當這一切全部揭開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在為這一段愛情而忍不住悲痛。


    是什麽?令我們不顧一切?是愛情。


    是什麽?令我們舍生忘死?是愛情。


    是什麽?令我們這麽殘忍?是愛情。


    冷崇絕低啞著聲音:“卿,放童書出來吧!她也聽到了社長的一番話,看她還想怎麽樣吧!”


    上官卿將瓶口打開來,童書透明的影子站在房間裏,她站在那裏,一直望著鴻弈沒有說話。


    蕭以沫望著這個為愛瘋狂癡狂的女人,她為了愛情,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最後,卻什麽也沒有得到。


    我們一直苦苦追求的愛情,究竟是為了什麽?


    是像煙花一樣絢爛?還是像細水一樣長流?


    “要不?我們都先出去吧!”蕭以沫覺得一屋子人都在場,他們也不好交流。


    冷崇絕望向了上官卿:“我們出去了,你確信能收複她麽?”他首先要保證蕭以沫的安全。


    “不能。”上官卿眯了眯琥珀重瞳。


    “不能出去。”冷崇絕拒絕。


    蕭以沫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愛過她,留一點點餘地給人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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