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年先知卻並未生氣,他微微低眉,又倒了一杯酒水,再次重複此前的動作,敬向那睜大了眼瞳緊瞪著自己的少女。


    “祝賀公主與駙馬舉案齊眉……”


    嘩啦--


    巫小暖奪過他手的杯酒,狠狠地將杯的酒水潑到了他的臉上。


    酒水順著他的發絲留下,依稀還有濃烈的甘醇,飄香。


    這一次,她並不說話,隻是死死地看著他,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唇。


    太陽神詫異地愣在原地。


    少年先知卻始終沒有生氣,再次倒了一杯酒水,敬她。


    “祝願公主與駙馬情比金堅,真情永駐!”


    啪--


    那一聲驚天巨響之後,巫小暖還停在半空的手指依舊火辣辣地痛著,隻見少年先知絕美的臉龐也浮上了一層紅暈。


    酒水還未在他的臉龐蒸幹,光影之下,那少年顯得越發美麗無塵。


    巫小暖依稀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


    他依然麵無慍色,與她相對。


    她顫抖著唇,終於聽見自己的喉嚨哽咽。


    “即便你祝我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會祝福你和紅輕!”她衝著他大聲喊道,那一喊,宛若連聲音都嘶啞了。


    “暖暖!”太陽神上前拽住那不聽話的女兒,生氣地斥責,“平日寵你過了頭是嗎?居然敢這樣與先知說話,你給我跪下!”


    正欲發作,卻被少年淡淡地勸住了。


    他再次將那杯灑了一半的酒水遞到她的麵前,“祝公主與駙馬永結同心。”


    巫小暖的瞳孔一點點擴張,又一點點緊縮,那少年,站在自己的麵前毫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純白少年,居然始終都沒有生氣……


    一次都沒有為自己生過氣……


    “先知是非要本公主喝下這杯酒不可嗎?!”她看向他,再不覺得自己如何狼狽。


    “公主天生麗質,才情四溢,不該為任何人空杯。”


    不該為任何人空杯?!


    哈哈……


    哈哈哈!


    巫小暖奪過那半杯酒水,與他對視,“借先知吉言!本公主定然與駙馬相敬如賓、恩愛白首、舉案齊眉、情比金堅、真情永駐、永結同心!!!”


    她抬眸,一飲而盡。


    啪!


    酒杯從她的手心脫離,以決絕的姿態砸落地麵。


    砰然破碎,如同他和她,決裂!


    她兀自絕塵,他望向那清冷的背影,不言。


    那日,那盛裝出席的女的背影究竟如何決絕,他再想起,還覺得有些悸動。卻不知她強忍著落淚,終究成全他的時候,那冷豔裏暗藏著多少玄機。情難自已,柔腸百轉,卻終究隻換來一聲癡怨。


    不肯落淚,因為她要讓自己以最美麗的姿態留在他的心底。


    盡管,他對她,從未有半點眷戀。


    “暖暖的確太過刁蠻任性,難為先知禮讓。”


    麵對太陽神的歉意和尷尬,少年先知隻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公主大婚在即,情緒反複也是自然,太陽神不必放在心裏。先知有事在身,不能久留,還望太陽神見諒。”


    太陽神恭送先知少年,眼底浮遊著不知名的深意。


    紅輕啊,有這樣完美的夫婿,卻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


    在太陽神殿耽誤的時間比自己想象的更久,少年先知趕著迴去,不願讓紅輕久等。卻不知零羽輕此時朝著先知殿飛奔而來。


    而零羽輕事先到了先知殿,卻並沒有見到純,急切讓她變得更加不能自主,就在此時,那美麗無塵的少年急著趕來。


    “純!!!”


    零羽輕朝著那少年大喊。


    他宛若有所感應,四下尋覓,卻沒有發現誰。


    “紅輕?”試探著,他這樣喚道。


    “純?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純??”零羽輕不斷朝著冷野純揮手。


    “紅輕……你在哪裏?紅輕?你迴來了嗎?”宛如有所感應,但卻並不確定,他這樣一邊喚著,朝著先知殿走去。


    徑直穿過了她的身體。


    怎麽辦?!


    零羽輕心下著急。


    應該怎麽辦?!


    “純!!!”她突然衝著已經穿過自己的身體的他大聲喊道:“你聽得到嗎?!”


    “誰?”他有些茫然地望向身後。


    “純!”零羽輕有些驚喜他迴過神來,好像感覺到她了,“我就在你的麵前。”


    “誰在那裏?!”他又這樣不真切地問了一次。


    “……”他到底是發現她的存在了,還是沒有發現呢?!


    零羽輕正不知應該怎麽辦,卻聽幻境那邊,冷野純的聲音突然傳來,『輕,問他要一個錦囊。對他說‘此後不管你做什麽我都隻站在你這邊,無關對錯,與世界為敵都在所不惜。因為,你是我的妻,是我唯一摯愛的人。’,他是先知,可以看到靈的!』


    聽到傳音,零羽輕對著麵前的少年先知說道:“別找了,我就在你的麵前,純,我是來問你要一樣東西的。你可記得兩年前,你埋在櫻花樹下麵的錦囊。打開它,你會看到我。”


    少年先知有些詫異,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曾經在樹下埋過錦囊。那時候的自己似乎是算到紅輕會有一場劫難,但是,他是先知,是無法推算出自己以及生命最重要的人的命運的。


    隻能提醒……


    可是,他居然忘了這件事。


    下意識地,他走向自己兩年前埋下錦囊的櫻花樹。


    打開錦囊,一行字落入他的眼底,卻聽那單薄的空氣裏有一個飄渺的女音漸漸變得清晰……


    “此後不管你做什麽我都隻站在你這邊,無關對錯,與世界為敵都在所不惜。因為,你是我的妻,是我唯一摯愛的人。”零羽輕一字一頓地念著。


    每念一個字,她的身影就清晰一分。


    那是他對紅輕許下的承諾,他愛的誓言,禁錮他一生的羈絆……


    他說過,隻要是她,無關對錯,自己隻會站在她的身邊……


    因為,她是他唯一摯愛……


    他隻會選擇她……


    與世界為敵也在所不惜!


    零羽輕全部念完的時候,身體漸漸清晰起來,她出現在少年先知的眼簾,真實的,好像伸手就能觸及。


    看見她,他吃驚地喃喃,“你……”


    “我是一千年後的紅輕。”零羽輕說道:“如果你不能阻止她,她將永遠消失在你的世界……”


    她和紅輕太過相似,然而眼神的溫度卻又好像截然不同。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龐,卻不知為什麽給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覺……


    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她不是他所認識的紅輕,那是他唯一的感覺……


    可是,她信他來自一千年後……


    不明所以,就是這樣的相信了。


    “我來不及與你細說,總之你立刻趕去噬魂殿。阻止紅輕誤闖結界!”零羽輕這樣說道。


    “噬魂殿?!”他的眼瞳忽而收縮,仿佛已經感應到了什麽,“我立刻就去!”


    不知為何會這樣相信,但他卻還是選擇了無條件相信眼前這個女,和紅輕非常相似,卻又不同的女……


    他這樣說著,剛想握住她帶著她一起走,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穿過了她的身體。


    “你是靈。”他這樣說道,有些吃驚地看向她。


    “嗯。”她點頭,“你先去,我馬上就趕到!”


    “多謝!”少年這樣說著,已經飛身,以極快地速度朝著噬魂殿的方向飛奔而去。


    零羽輕看著他的背影,在心底暗暗祈禱:純啊純,你一定要阻止紅輕!!


    這樣想著,已經來不及再停頓,她又朝著噬魂殿方向狂奔而去了。


    瘋掉了!為什麽明明隻是魂穿過來了?!又不能向魂一樣‘咻’地一下飛走!


    她不斷地逆著風奔跑,額心落下的湛藍色薔薇獨自清雅。那一路,不知為何,烏雲漸漸籠住了日光……


    耳際此生重演,這次……


    能否將你喚迴……


    不想要看見純難過的表情……


    --紅輕,我終於等待你來。


    不想看見純殘酷的表情……


    --你不死,她就不能活!


    不想看到純暴怒的表情……


    --她會死的,會死的!!!


    不想看到……


    純絕望而憂傷……


    純的話……


    看著紅輕消失,也一定難過極了吧……


    那樣的場景,就算過一千年也還是無法忘記的吧……


    失去最愛的人的那一天……


    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


    那種遺憾,是沒有辦法被時光淡忘的吧……


    所以……


    一定要……


    不管怎樣也一定要……


    將紅輕喚迴來!


    她拚命地奔跑,荊棘劃傷她的小腿,她重重跌倒在地上,卻絲毫沒有停留,立刻站起身,繼續瘋狂地奔去……


    疼痛,所有的疼痛好像都感覺不到了……


    想要和宇在一起……


    在一起更久……


    想要生下晃兒……


    生下和宇的孩……


    想要噬魂族的詛咒消失……


    讓晃兒不會再失去自己心愛的女孩……


    想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所以隻能這樣不停的奔跑,好像這樣奔跑著,就能改變曆史……


    改變現在這種痛苦的狀態……


    想要所有的人都幸福……


    不是奢望……


    對吧?!


    ---


    噬魂殿。


    頭好痛……


    身體好重……


    是誰在吵……


    是誰在打擾他練功……


    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的心砰然亂跳……


    為什麽會覺得思緒無法被自己掌控。


    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在分離……


    分離……


    分離……


    腦海裏有一千個一萬個畫麵,好像突然間就要爆掉……


    爆掉……


    不能……


    不能分心……


    他一遍遍地這樣告誡自己……


    馬上就要成功了……


    馬上就要練成了……


    所有的疼痛都可以忽略,所有的異常都可以無視……


    隻要再過十分鍾……


    再過十分鍾!


    可是……


    還是好痛……


    不由自主地從喉嚨裏滿溢出痛苦的吼叫……


    “啊!!!”


    那尖銳的聲響帶著他身上全部的劇痛,傳進了雲霄……


    “啊--”


    全身好像被什麽燃燒……


    很痛……


    很熱……


    好像不能觸碰……


    不屬於自己……


    那疼痛不斷蔓延……


    擴散……


    就在這個時候……


    “喂!你在裏麵嗎?有人在裏麵嗎?”


    那個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試探,卻並不冒失……


    可是,就是那一聲唿喊,打斷了他的修行……


    錯亂了他緊繃的神經。


    最後一絲防線,轟然擊潰……


    被強大的內力反噬,他的全身宛若有帶著致命毒藥的電流掠過……


    嘩啦--


    他突然睜開眼睛,雙眼卻一片嗜血的紅光。


    走火入魔的少年噬魂師忽而站起身來,卻看見那結界外的女不斷尋找著什麽。


    他突然吐了一口鮮血,強忍住痛,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


    嘩啦……


    門被重重地打開。


    他冰冷的眸光裏帶著一絲憤怒。


    “是誰打擾我練功!”


    “你走火入魔了。”紅輕看向那臉色異常的少年噬魂師,這樣說道。


    他冷漠的眼底閃爍著因為走火入魔而呈現的紅光,“誰讓你突然闖進這裏!害我折損了五百年的修為!!!”


    “我聽見你叫,所以看來來。”紅輕並沒有為那少年的冷漠而生氣,被嘲弄的眼神,她看過很多,但是,被斥責的眼神,倒是少見,“你不要亂走,我讓純來幫你順血。”


    她這樣說著,拿出藏匿在袖口的貝殼,吹響……


    啪--


    少年噬魂師冷冷地打掉了她的貝殼,“你走!這裏是噬魂殿!你走錯一步就會死!”


    “你這人怎麽這樣!”紅輕間心愛的貝殼被他甩在了地上,明顯覺得氣悶,“我是好意來看看你!你居然弄壞我的東西!!!”


    “我弄壞你的東西?嗬!不是你先毀掉我五百年修為的嗎?!”


    “我才不知道你在練什麽功!但看你氣色這麽差,一定不是什麽正道,勸你還是不要練了!還有,你把我跟純的定情物弄壞了,你賠我!”她這樣說著,生氣地朝著他伸出手去。


    他冰冷的目光忽而一滯,微微撇過了頭,“你走吧,繞你不死!”


    他這樣說著,轉身,朝著內殿走去。


    “你站住!!!”紅輕在他身後大聲叫道。


    卻不料那冰冷的少年突然朝著她大聲嗬道:“你站住!”


    “我……”紅輕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你還我貝殼!!!”


    “要貝殼還不容易,沙灘上到處都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向前幾步,就會有灰飛煙滅的危險。”


    “那怎麽能一樣!那是純送給我的!天下隻有一枚!!!你弄壞了別人東西態度還那麽差,真該看著你走火入魔而死!!!”


    少年噬魂師有些冰冷地望了一下她手破碎的貝殼,冷笑,“看不出有什麽分別,不就是一枚破貝殼,也值得你擾了我五百年修行!”


    真不知道他有什麽氣場拿著修行念念不忘!


    如果不是他練邪功,怎麽會走火入魔!


    居然還說純送給她的貝殼是破貝殼!!!她怒!!


    “那可是純送我的定情信物,憑什麽要聽你說它壞話!!”紅輕說著又向前邁了一步。


    “你站住!”少年噬魂師大聲喊道:“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闖了結界,是要灰飛煙滅的!”


    “哼!誰信你!你弄壞了別人東西還嚇唬我!簡直不可原諒!”紅輕有些氣憤地衝他吼道:“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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