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說著,退出了寢宮。


    背後,是宮君澈無聊的謾罵,和將花瓶丟在地下的聲音。


    冷漠的,好像不是自己印象的樣。


    也再也不會是了吧。


    啪--


    嘩啦啦--


    花瓶摔在牆角發出的最後一聲哀鳴,在景的背後,零落。


    站在宮殿外麵,景雙眸微閉,修長的睫毛蓋下來的陰影美麗的不可思議。明明是這樣晴朗的天氣,卻不知為何心底一片陰霾。


    起步,他走到了禦膳房。


    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卻不知為何,手指竟被那自己最熟悉的菜刀割破。


    宮君澈的笑容在他的眼底浮現,隨後消失,接著出現的,是他憤怒的表情。反反複複都是他,各種表情,紛至遝來,仿佛要擠爆他的腦袋。


    左手食指開出了美麗的薔薇,有腥甜的氣息蔓延。


    被自己最拿手的東西傷到,和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傷害……


    一樣的吧……


    一樣的不可原諒。


    將一條方巾繞在指尖,遮住了傷口,景端著飯菜朝著宮君澈的寢宮走去。每一步都好像在靠近他,又好像離他更遠了。


    “七殿下,屬下要進來了。”


    並無人應答。


    景又說了一遍,依舊無人。心下慌張,猛地推開門進去,竟發現殿內空空蕩蕩,壓下不好的預感,他四處尋找著宮君澈。


    那種急迫的心情反複在他心底交纏出仿佛可以割裂他的觸感。


    突然,他的身體僵住了。宛若看到了這一世都不可能出現的一幕,景的瞳孔猛地睜大。


    “怎麽了小葵?你不是宮裏最極品的宮人麽?還不設法取悅本殿下?!”幔帳之內,那絕美的金發暈出一道奪目的光芒,耀眼的不可思議。男矜貴的唇角微微彎起,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勾住身下顫抖著的美少年的下巴,姿態曖昧極了。


    小葵吹彈可破的肌膚透著薔薇色的粉嫩,宛若被這氣氛所擾。


    “殿……殿下……”


    可以成為七殿下的男寵,他此前從未這樣想過。因為七殿下素來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但他居然這樣他……


    麵對這樣極品的美男,想起他的身份,小葵變得有些飄然……盡管害怕,盡管緊張,但卻存著一分妄想……


    “砰--


    景手的飯菜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美麗的瓷器嘩啦啦碎了一地,清脆宛若心碎的聲音。


    有三秒鍾的停頓,景的眼底一片陰霾,他蹲下身去收拾著碎片。


    於是,氣氛變得格外尷尬。


    燈光照不到他的臉龐。


    不敢令宮君澈不快,小葵連忙取悅他。曖昧的氣息不斷彌漫,遊走在邊緣的兩個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床下那僵硬地蹲在原地整理碎片的男人。


    “侍衛怎麽還不離去,是第一次看本殿下嗎?”


    魅惑帶著另一種難懂的氣息。


    正在淩亂的小葵完全不知道宮君澈在跟誰說話,隻顧自己嗯哼哈咦。


    光影投射出景寂寞的身影,他緩緩站起身來,作揖,聲音冰冰地說道:“屬下告退。”


    疼痛卻在那一瞬泄露了他全部的心情。


    正當景轉身離去的時候,宮君澈突然喊道:“慢著!”


    這一聲讓小葵突然間不知所措。


    “不是說你,你繼續!”宮君澈對小葵說道。


    “……”


    徹底淩亂了!


    景僵直了脊背,壓低聲音說道:“請問殿下有何吩咐。”


    “你站在那裏看了那麽久,不就是想讓本殿下吩咐你來侍寢嗎?”宮君澈的唇角浮現出嘲弄的笑意。


    景的麵容幾乎扭曲,他的聲音越發低了,並且更慢了一些,“屬下並無此意。”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莫非你是想讓本殿下伺候你?!”宮君澈的聲音卻突然變大了許多,他推開小葵,起身,下榻。


    “七殿下小心……”景失聲喊道……


    然而,宮君澈已經一腳踩到了碎裂的瓷器上麵,碎片猛地紮進了他的腳心,那種疼痛飛快蔓延,直達心髒。


    “滾!”他嚴肅的臉龐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小葵自然不敢招惹七殿下的貼身侍衛,要知道,景一直是七殿下身邊最得寵的人。他忙慌抱起衣服,飛快衝了出去。


    嘎吱--


    門被打開又飛快地關上。


    宮君澈的腳下還流著血,景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腿,要將碎片拔出來,然而宮君澈卻並不領情,臉色冰冷地甩開了景。


    景沒有想到他傷成這樣還會推開自己,沒有防備他突然的襲擊,摔倒在了地上,手心落滿了碎片,那條白色的方巾亦被染的血紅。


    宮君澈的目光突然滯了一滯,那條方巾上麵,繡著一個字:澈。


    “你有什麽資格讓本殿下的男寵滾!”抬眸時,宮君澈湛藍色的眼瞳以充滿了質問。


    憤怒的。


    景並沒有處理自己的傷口,而是重新走到宮君澈的身邊,半蹲下身體,握住他的腳心。


    “七殿下受了傷,請容屬下將碎片拔除。”景這樣說道。


    “你在暗戀本殿下嗎?”宮君澈的聲音帶著一絲試探和嘲諷。


    景的身體突然僵硬。


    “是在暗戀本殿下吧?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宮君澈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


    景並沒有停下動作,也沒有抬頭看他,隻是專心地為他剔除碎片。


    “隻可惜,本殿下的身體好像非常討厭你!可以讓人討厭到惡心的地步,還真是夠可以的啊你!”他的笑容突然間變成了嗜血的毒藥,灑在了景的傷口之上。


    然而景依然沒有辯駁。


    這似乎引起了宮君澈的不快。


    嘶--


    景手上纏著的方巾被宮君澈扯了下來。


    景這才突然抬頭看向了宮君澈。


    驚訝的目光和冷漠的目光重疊。


    景忽而有些寒意。


    他的目光好冷,陌生的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嘖嘖!這麽惡心的方巾虧得你還戴在身上。”宮君澈皺著眉嘲弄地說著撕裂了方巾,同時將它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七殿下,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剩下的屬下會去叫禦醫來,屬下告退了。”景的額頭青筋暴跳,他強壓著內心的痛,走到垃圾桶旁邊,將撕成兩半的方巾撿起來,轉身,離開。


    宮君澈的心底突然翻湧起不知名的情緒,眉頭緊鎖,宛若有什麽從他湛藍色的瞳孔裏迸發了出來。


    很痛。


    很酸。


    景的手心被摳出了許多血痕。


    宮君澈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本以為失憶是對他來說最好的解脫,但是,為何自己卻突然感覺到難過。很難過。不止為他突然的轉變,還為他不斷的自我傷害。


    是在失憶之前也一直忌恨著自己,才會這樣討厭的吧。


    將自己鎖在房間,一針一線地將被撕裂的方巾縫合。


    如果傷口也可以像這樣一針一線地縫合,該有多少。


    “侍衛大人,君上有請。”門外,突然有聲音傳來。


    “知道了,你退下吧。”景一邊說著,一邊將清洗好的方巾晾在床頭,起身,朝著君上的宮殿走去。


    殿內竟隻有君上一人,負手而立,背影寂寞。


    “微臣參見君上。”


    “免禮。”


    “謝君上。”


    “朕剛才收到消息,北方突然有十餘座城市發生不知緣由的房屋集體倒塌事件。是因為澈兒嗎?”


    景低著頭,一語不發。


    這種沉默無疑是一種肯定的迴答。


    君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澈兒果然是小孩的心性啊。”


    景依舊未語。


    君上緩緩迴過身來,看向景。


    “景侍衛與澈兒自小形影不離,也沒有辦法讓他安定嗎?朕本以為,能讓澈兒定心者非你莫屬。就連你,也不能嗎?”


    “微臣慚愧。”景突然抬頭看向君上,“容臣問一句,君上真的不是擄走零羽輕的人嗎?”


    君上怔了一怔,道:“怎麽景侍衛也在懷疑朕嗎?”


    “微臣不敢。”


    “哼!朕看你沒什麽不敢!”


    “微臣該死。”景半跪在地。


    君上卻並未處罰什麽,而是說道:“君無戲言,既然朕曾答應過隻要澈兒消除了她的記憶就放她生路,自然就能做到。再者,她是伯爵的未婚妻,朕沒有必要置她死地。”


    居然解釋?君上居然向他解釋!


    或許真的如君上所說,現在,唯一能讓宮君澈不再自我傷害,令國家陷入動蕩的人,隻有一個……


    “微臣明白了。”


    “既然如此,就請景侍衛尋到她的下落吧。隻要她安然無恙,澈兒也定然不會再任性了。切記,不要讓第三人知道。否則,一定有人知道澈兒的軟肋並拿她相挾,定會讓國家暴亂。”


    一個國家居然為一個女人顛倒!可笑!最可笑的是,除了這樣,再沒有其他辦法。


    景滯了滯。


    許久,他說:“迴君上。七殿下此前以服下‘忘情丹’,最重要的人忘記的越深。就算找到了她,也未必有用。”


    “什麽?‘忘情丹’?”君上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恕臣愚昧,臣本以為,隻要七殿下忘記了情,自不會再痛……”景說到這裏,再說不下去。


    他恨他……


    隻有這一件事是肯定的。


    七殿下還在,恨著他!


    盡管他自己不明有緣,但是那種恨卻以深入骨髓。


    忽然,殿外傳來了聲音……


    “啟稟君上,有探來報。”


    “傳。”


    “報……西方天空突然出現一條火龍,累及三座城,火勢浩蕩,請求加派援手。”


    話音未落,又有一人求見。


    “報……南方雨水連綿,大量動植物淹死,顆粒無收。”


    “報……”


    君上有半刻恍惚,許久才站穩了腳步,他扶著案台,另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你們都退下吧。”他迷迷糊糊地這樣說著,臉色驟然蒼白。


    “微臣這就去看看七殿下的狀況。”景說著,還沒有等到君上的同意,就已經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宮殿。


    好好好!


    君上的唇角浮現出冷魅的氣息。


    你有能力!朕知道你有能力毀了這與你命運相連的國。


    既然你已忘記了那個人。


    即使你已忘記了她。


    朕也要讓你知道,誰才是一國之主!


    就算是毀滅,在毀滅之前,朕還是一統江山,君臨天下的那個人!


    ---


    轟隆--


    電閃雷鳴--


    暴風雨突然的來臨讓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冷野純的房間,寒冷的氣息占滿了每一個角落。


    浴室那麵偌大的鏡映出了這世界的不寧靜,以及,這不寧靜背後的腥風血雨……


    有一個強大的聲音以最空靈最震撼的姿態一遍一遍地重複……


    割裂了天空。


    --先知,純。


    願傾其一生靈力,於噬魂族殿前寓言:


    凡噬魂後代,夫必為妻痛,妻必為亡!


    永生永世,絕不停息!


    夫必為妻痛……


    妻必為亡……


    永生永世……


    絕不停息……


    冷野純的落在零羽輕的額上那湛藍色的薔薇印記之上。


    時間宛若就此定格。


    零羽輕猛然睜開了眼睛。


    不同於平時的溫柔,她的眼底閃過了冰冷而殘酷的光芒……


    在這雷電交加的時分,如閃電一般耀眼……


    “輕,對不起。請把紅輕還給我吧。”


    冷野純剛要將那藍色的藥水灌入零羽輕的口,卻被一道強大的力氣猛然一推,重重摔倒在了數十米之外。


    枷鎖被轟然掙開,那少女一點點地站起身來。


    世界一片雪白。


    茫茫宛若望不盡的雪海。


    光線落在她的身上,卻找不到她的臉龐。


    冷野純的手指動了動,強大的痛楚讓他的記憶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忽而,那白茫茫的世界出現了一朵櫻花花瓣,粉色的花瓣落在那絕美的男手邊,依稀還帶著甜膩的香氣。


    一點點地……席卷了他的世界。


    他一點點抬眸。


    那櫻花如同一場粉紅色的雨,唰唰落了下來。


    不知從哪裏,仿佛不是從天空,而是從那白色的牆壁的角落,瘋了一樣地蔓延開來。


    唰唰唰--


    唯美的不像話……


    宛若一場盛世煙花。


    開滿了這個沒有色彩沒有溫度的世界。


    冰床上浮遊的半透明體若隱若現……然而驟然消失……


    冷野純手的藍色藥水突然幹涸……


    他的眼瞳不可思議地睜大。


    那場櫻花飛來的方向……


    正是那少女所在的位置。


    漫天的櫻花之,那少女一點點地站起身來。


    霍然--


    她抬起了頭。


    燈光落到她漂亮的額頭……


    那是一張極其美麗的容顏,象牙白的肌膚吹彈可破,盡管沒有笑容,但卻還是傾城傾國。那令人不敢逼視的美麗冰瞳散發著的冷魅氣息。仿佛看一眼就會被吸進去……


    那完美的身材猶如維納斯女神,是世間所有美麗的融合。


    長發如同櫻花一般散落在空氣,飄揚著令人迷醉的芬芳。


    而那無法忽視的,是她眉間那一朵血色的薔薇,點綴了所有的完美,將美麗發揮到了極致……


    “紅輕……”他失聲喚道。


    沙啞而驚喜的聲音讓他忘記了一切的痛。


    空氣仿佛依然有那如同歌謠一般若有似無的音律……


    --我會,不顧一切地,把你救迴來!


    紅輕。


    少女的目光淡漠的落到了冷野純的身上。


    “紅輕?”她這樣重複著,看向他,蹙眉道:“你在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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