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化了淡妝,讓自己看上去精神點,前往江景酒店去見建軍。


    當她步入酒店大堂的咖啡廳那一刹那,有種當年約易國明來這裏影像重疊的錯覺感,不由心中驚然。


    可當望見已坐在裏麵等她的建軍,麵容和她同樣的憔悴不堪,她便很快忽略了那種不詳的錯覺。


    在建軍對麵坐下時,建軍看著她,神情糾結複雜的說:“幾天不見,你瘦了好多,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的。可我怕一旦告訴你,我們就再也無法重新開始。”


    唐馨忍住眼裏的淚意,艱難的開口說:“是我太傻,總以為時間改變不了什麽,其實它改變了好多,就算我們對彼此的感情沒變,但我們自己好多方麵還有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你喝咖啡的口味還是沒變吧?我給你先點好了,趁熱喝。”建軍信誓旦旦的說,“不用管其他的,隻要我們的感情沒變就足夠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最多委屈你一兩年,我一定會和她離婚,讓我們迴到曾經的最初。”


    唐馨看了看還冒著熱氣的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是她最愛的黑糖瑪奇朵咖啡,入口香甜,讓她一直難受的胃感覺舒服好多。


    “你對她難道完全一點感情都沒有?”唐馨想起看到他們恩愛的樣子,難道那隻是秀出來給別人看的?


    “要說完全沒有一點感情,那也不可能,畢竟她在我人生最低穀的時候,幫了我不少,隻是這種感情不是愛。”


    建軍和她對飲著咖啡,在濃濃的咖啡香中,迴憶起了他人生中那段最黑暗抑鬱的時光。


    四年前,他和母親像避難似得去了北京,父親出了那種醜事,他們幾乎在那邊個個顯赫的親戚們麵前抬不起頭做人。


    好在因為舅舅從小跟他母親感情好,收留了他們,對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不久外公去世了,分給了母親一套房子和一個二十萬的存折,他們在北京有了自己的住處,基本生活也都不用愁。


    在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他到政府部分裏當了一名公務員,從最基層的開始做起的。


    那時他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上,不再想感情上的事,和唐馨分開後他的心就死了。


    就在這時素萍的父親來他舅舅家做客,那天他和母親剛好在舅舅家,大家一起吃了個飯。


    素萍的父親一眼就相中了英俊帥氣的他,把他介紹給了素萍。


    他第一次見到白皙秀麗的素萍,一點感覺都沒有,心裏平靜如水,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可在兩邊家人的極力撮合下,他隻好試著和她交往。


    沒有熱烈的追求,沒有熾熱的感情,他不鹹不淡的和素萍保持著來往,但素萍對他卻特別滿意,主動提出要嫁給他,他第一反應就是委婉的拒絕了。


    他的母親和舅舅卻對素萍非常滿意,素萍的父親是和舅舅同一級軍銜的領導,他們倆屬於完全門當戶對的紅色家族的後代。


    當他們得知素萍想和他結婚時,都不斷催促他,說服他盡快把素萍娶進門,生怕這麽合適他的女孩會飛掉。


    在母親的壓力下,他不得不同意和素萍結婚,從認識、了解到結婚他和素萍隻用了僅僅三個月的時間。


    婚後雖然他隻是在盡力敷衍,但素萍毫不計較的在生活上全心照顧他,在事業上鼎力幫助他,可他的心始終泛不起任何漣漪。


    所以有時他會盡力的對她好,不是因為愛,隻是因為覺得自己虧欠她了。


    至從再次遇到唐馨後,他原本死了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所以他已想好等待合適的機會和素萍離婚,娶她為妻。


    唐馨聽著建軍的解釋,心中百感糾結,對素萍也討厭不起來,善良的她反倒覺得建軍離婚的話會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說:“你有沒有試過用心的對待她,也許你會發現她也是值得你愛的。”


    “心?我的心早就被你偷走了,哪還有多餘的心。”


    “建軍,可是阿姨能同意你離婚,接受我嗎?我們”唐馨說著突然感到頭發暈的昏昏欲睡,眼皮子隻打架,還以為自己又發燒了努力的提起精神。


    她甩了甩頭人更暈,眼皮特別的沉,怎麽撐都撐不開,隻聽到建軍在說:“當初我不顧我媽的反對,拋開所有的一切,承諾給你想要的未來,可你還是選擇了離開和背叛,將我爸引入絕境而慘死!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你卻和那個男人如漆似膠,所以對不起”


    想要向他解釋當年發生的一切,她沒有想要離開、背叛他,而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可卻昏沉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失去了意識。


    夢見四年前的那天傍晚,她拖著行李箱如約來到火車站,和他匯合,他們上了火車去了另一個城市,在那裏他們生活的很幸福。


    建軍每天迴到家裏都會摟著她說一會話,經常幫她剪指甲,還會把懶懶得濕著頭發睡在床上她拽起來,為她吹幹長發。


    他們的生活雖然拮據,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感情,麵對桌上唯一的一盤葷菜,相互退讓,總想著把最好的食物留給對方吃。


    後來他們還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在一片散發著沁鼻芳香的綠草地上散步,她笑容幸福的望著在前麵不遠處和孩子嬉戲追逐的建軍。


    在她微笑著駐足低頭看向一朵小花的瞬間,建軍和孩子都消失了。


    那美好的生活就像在空中飛舞的肥皂泡沫,被頑皮的孩童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就破滅消散。


    隻剩下她一個置身於萬丈懸崖邊,縱身一躍,萬劫不複


    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做了好長好長的夢,恢複意識時自己正被人扶著喂水。


    她虛弱無力的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嗽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看清給她喂水的人不是建軍,而是嚴洛寒,她感覺不對勁的推開他。


    發現置身在酒店豪華客房的大床上,身上穿著一件浴袍,裏麵一絲不掛,而眼前的嚴洛寒同樣穿著白色的浴袍,放下手中的水杯,鬆了一口氣說:“你總算清醒了。”


    唐馨的雙手緊緊抓住浴袍的領口,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的問:“你對我做了什麽?建軍呢?”


    她隻記得自己昏迷前正和建軍在酒店大堂喝咖啡。


    嚴洛寒神情複雜的凝視著她,很矛盾的說:“還在想著易建軍,他對你真是夠狠的,藥得分量下很足。”


    雖然房間裏的暖氣充足,但她隻覺全身冰涼,好像掉進了冰窖裏,不願聽懂嚴洛寒話中的意思,一定是他離間她和建軍的陰謀。


    驚恐的哭著再問:“你對我到底做了什麽?”


    “什麽也沒做。”嚴洛寒捏著她的下巴,很認真的說,但他眼裏分明藏著有像洪水即將決堤般危險的無法控製的**。


    她全身發抖,眼神飄忽的問:“可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身上的衣服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嚴洛寒這一夜忍的很辛苦,如果換了別人,他才不會管被當成禮物送到他床上的女人到底是否自願,清醒後會不會難過,早就吃幹抹淨玩夠再說。


    但就在昨晚麵對他渴望已久的女人,他竟然克製住了,想要得到她,卻希望在她完全清醒和自願的情況下。


    而她像塊毫無生氣的木頭,沒有掙紮,沒有反抗,隻是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


    “是他把我送給你的對嗎?”她的聲音絕望的就像是已失去生命的鬼魂。


    “徹底放下他,選擇我吧!如果你願意選我,我保證永遠不會這樣對你。”嚴洛寒雖知道現在不是表白的合適時機,但他真得很希望她能在對建軍徹底絕望的時候投入他的懷中,讓他來安慰她那顆受傷的心。


    可是,他在她麵前沒有自信,即使被易建軍傷的生不如死,她會選擇他嗎?


    “別說得自己好像很愛我,在你和建軍串通好在我麵前演戲時,你也隻不過和所有男人一樣把我當成玩物。”她自行解開浴袍上的腰帶,要褪去身上的浴袍。


    “我承認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這麽多年對你念念不忘,渴望得到你的也許僅僅隻是身體。”嚴洛寒苦澀的解釋說,“當易建軍來找我幫他一起對付秦少龍時,他以你為交換條件,我當時就答應了。那時的想法隻是純粹的**,可越接近你我就越喜歡你,那種喜歡已經遠遠超過了**上的**。夢島項目的底價是我們故意讓你看到的。建軍說等你把底價給了秦少龍後就可以以此要挾你,讓你乖乖聽話的從了我。投標失敗後當天,我請你吃飯其實就想威脅你陪我睡,你的心虛害怕我都看在眼裏。當我們聊到秦少龍時你生氣的走了,我不忍心追上你再以此來威脅你。後來我想明白了你為什麽會生氣,你幫他盜取商業機密,肯定是因為他捏著能威脅到你性命的把柄吧。昨天看到被易建軍派人送到我房間的你,我差點一度失控,想得到你哪怕隻是一夜,可更怕會永遠失去你,不忍心看你痛苦”


    唐馨邊哭邊笑,至於嚴洛寒後麵說得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多希望她已猜到得一切都是錯的,多希望嚴洛寒說這事跟建軍無關,全是他一手策劃設計,或者是他威脅建軍,建軍迫不得已才犧牲她的。


    事實也太好笑了,這一切全是建軍的陰謀,反倒是嚴洛寒在他全盤設計中還良心尚存的動了惻隱之心,沒有讓她受到更大的羞辱。


    “你沒事吧。”嚴洛寒見她恍惚失常的神情,擔心的問。


    她胡亂擦去眼淚,微笑的說:“如果你已經沒興趣和我做愛了,那我該走了。”


    “你真得沒事嗎?易建軍不值得你”


    “我昨天身上穿得衣服呢?”唐馨不願再聽他說關於建軍任何的事,她已經承受不了了。


    “不用了。”唐馨眼神茫然的從床上下來,到洗手間裏換上還是濕著的衣服,再也沒看嚴洛寒一眼,處於遊離狀態的走出了房間。


    她離開時的樣子讓嚴洛寒覺得特別滲得慌,再看她連包都忘記拿了。


    他立刻換了衣服,拿著她的包追了出去。


    追到酒店門口,遠遠見她已走了一段距離,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趕緊就在酒店門口攔下一輛可送完客人的車,想著她沒帶包,等下連車費都付不了,讓司機緊跟上她坐得車。


    唐馨坐得車停在清江大橋上橋處的人行道旁,洛寒的車已追上她的車。


    隻見她從車上下來往橋上走,載他的司機也從車上下來,對她大喊:“喂,你還沒付車錢!”


    她卻根本沒聽到,還是快步的朝橋上走,司機生氣的準備攆上她,“搞邪了,光天化日之下還敢坐老子的車不給錢!”


    “她的車錢我來給。”洛寒坐得出租車停在她坐過的出租車後,他慌忙從車上下來,叫住那個司機說。


    那司機見有人為她付錢,不再去追她,對洛寒說:“二十,要不要票?”


    洛寒給了他一百說:“謝謝,不用找了。”


    司機本以為自己倒黴碰到個神誌不清的女人,沒賺到車錢,還害他耽誤時間,現在反而多賺了,不由臉色好多了,閑扯一句問:“你認識她?是你女朋友?你們吵架了?”


    洛寒含糊的嗯了一聲,奇怪她越走越快,就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這是要去哪裏?


    “你女朋友不會一時想不開要去跳江吧?”司機是開過多年出租的老師傅,突然想到這一茬說。


    洛寒心中一驚,拔腿就跑去追她。


    她走得很快,已走到大橋的第一個橋墩處,洛寒邊追邊喊:“唐馨,你等等,你的包還沒拿!”


    眼看就快追上她時,她雙手抓著大橋上齊腰高的欄杆,輕盈的身體翻了出去,爬到欄杆外方方正正的橋墩上,麵朝清江。


    洛寒慌了神追到欄杆邊,話音發抖的說:“你站在那上麵做什麽?快下來!”


    站在高處遙望那流淌不息的清江水,唐馨感到已生無可念,這些年來對建軍的美好迴憶早就成了她每每在最痛苦絕望時的一點支撐,那溫暖的迴憶伴隨她過了四年。


    再次見麵後,她以為他們雖然分開了四年,但彼此的感情就像是深埋地下的一壇沉釀美酒,取出來品嚐時濃鬱的酒香令人迷醉。


    驀然認清她隻不過是他的棋子、交易的籌碼、利用的工具,甚至連他的女人,或是小三都算不上,麵對這樣殘酷的現實,她的希望、信念、堅持都已徹底的崩潰。


    她迴頭衝著已經翻過欄杆試圖拉住她的洛寒淒美的一笑,閉上雙眼,縱身一跳,仿若穿越了悠長的時光。


    “別怕,隻管跳下來,有我接著你。”建軍站在樹下仰頭焦急的望著她,堅定的伸出雙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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