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奇的平靜,沒有哭鬧,坐在病房外安靜的等秦諾去辦理所有的手續。


    身後透過明亮的窗,雪停了,陽光從雲端散出,穿過一座座高聳的大廈,照耀在純白的積雪上,頓時光芒四射,仿佛整座城市都在接受某種特別的洗禮。


    為你帶來希望。


    秦諾簡單的辦完手續,迴去尋伊笙時,就看到她坐在靠窗的那排位置上,側頭專注的看著外麵的天光,留了一個優美的側麵給他。


    光與影在她精致的臉龐交錯,帶著淡然的笑容,美好得有些不真實,恍然他好像又看到了天使……


    不自覺,秦諾深深的做了一個唿吸,心髒卻在不安的悸動。


    有種得到解脫的救贖感湧上心頭,可是,他還在隱約害怕著什麽?


    對他而言,伊傅嚴平靜的死去,意味著他和她即將悄然的重新開始,什麽都是新的,再也沒有謊言,沒有傷害,沒有陰謀,現在隻需要走向她,互相給與慰藉倚靠的懷抱。


    從今天開始……


    promise


    一切結束了嗎?


    一周後,巴黎。


    燈火輝煌的城市,在深夜如嬰兒一般靜靜的安睡著,這裏是聞名於世的麗茲酒店,某間貴賓房內,莫顏趴在奢華的歐式古典大床上,手裏握著遙控器,對著隱藏在鏡子後的液晶電視漫不經心的換台,最後屏幕定格在深夜新聞播報――


    伊傅嚴的死帶來了颶風效應,伊家旗下一係列房地產、酒店、飲食產業乃至在英國與之相關的華商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響,一個百年大家族,眼看就要沒落。


    ……之後,秦諾忽然以伊家新主人的姿態站在大眾前,運籌帷幄,扭轉乾坤。


    報道和新聞撲麵而來,整日的占據著頭條,評論家稱:他們在這個年輕人的眼中看到了無限的野心。


    伊家在歐洲的傳奇將被續寫下去。


    這評價真是……高。


    嘴角牽扯出一抹不屑一顧的笑,浴室的門被打開,阿金從裏麵走出來,穿著暗金色的絲質睡袍,鬆鬆垮垮的在腰間係上帶子,結實的胸膛若隱若現,墨黑的發絲還在滴著水,那雙眼睛裏,有著和秦諾類似的光。


    莫顏衝他一笑,在床上打了個滾,話音懶洋洋的,“看來秦諾不需要你了,還迴s市嗎?”


    “迴。”阿金就她近的那頭坐下,伸手將她有些散亂的發撥弄到耳後,“我是為了你才去的。”


    她笑得更歡樂,也更虛假,“雖然我和你有婚約的關係,不過我們不是說好了吧?跟著感覺走,況且……”


    “你擔心宋小池?”他眉梢輕挑,打量她的神色變化。


    白了阿金一眼,莫顏翻身去浴室,“擔心這個我就不會上你的床。”有些東西姐妹感情再好也不能共享,比如……男人。


    莫顏是莫家的小女兒,d城首富的千金,她和伊笙一樣,從小鮮少在公眾前露麵,過著隨心所欲的日子,她討厭莫家將她當作商品明碼標價的‘賣’出去,所以一旦有機會,她就要掙脫這個金色的牢籠。


    她在伊笙的身上,找到某種特別的相似點。


    都要走進浴室了,阿金雙手撐在大床上,笑意深長的說,“莫顏,不要為了和莫家無謂的對抗,就把我當作犧牲品。”她心底應該很清楚,如若不喜歡,怎麽會和他一起來巴黎,以做戲之名。


    浴室的門被她沉默關上,安坐的男人對那冷淡反映感到微微的不爽,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是秦諾。


    “明天到倫敦來。”話音裏有不耐的倦怠感,這幾天做戲的人,可不止阿金一人。


    “有事麽?”他和他的合作關係已經結束了,錦繡與伊氏合並,秦諾成為最大的贏家,阿金功成身退,迴紐約繼續搗鼓他的電子公司。


    那頭人輕笑,似乎是很享受栽了的感覺,他說,“我要給她一個真正的婚禮。”


    罷了阿金難得調侃,“真是情聖,我明天過來。”


    “你和莫家那位怎麽樣了?”作為禮貌,情聖先生稍微關心下好友的感情生活。


    “還能怎麽樣~”金無奈的看了浴室一眼,如果莫顏能像伊笙那樣就好了。


    秦諾好像聽出點什麽,輕鬆道,“帶她一起來。”


    有些人就是這樣,需要推動,總是以做戲之名,會不小心迷失。


    阿金‘嗯’了一聲,忽然若有所想,“秦,你確定已經後福無量了嗎?”


    農曆新年,即便身在倫敦,走在繁華的街區,也能感受到春節的氣氛。特拉法加廣場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中國年的氛圍極其濃鬱。


    街邊的商鋪大多貼上紅底用毛筆書寫的‘恭喜發財’,就連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在這一天互相問好的第一句都是‘春節快樂’,拜年成為一種時尚。


    臨近中午十二點,主幹街道的車流緩行,紛紛給華人組織的遊街隊伍讓行,舞獅和長龍,踩高蹺還有各種雜耍,一路紅紅火火的去往唐人街,這是屬於中國人的日子。


    低調奢華的加長賓士裏,秦諾正在低頭看著放在腿上的文件,絲毫沒有受到外麵過年氣氛的感染。


    良久,感覺車似乎很久沒有動過,他的視線才從文件中上移,用純正的發音問年輕的司機,“還有多久?”


    “先生,遊.行的隊伍太長了。”穿著正裝的司機抱歉的聳聳肩,“今天屬於華人。”天曉得他的女朋友還等著他下班一起去廣場湊熱鬧狂歡。


    秦諾微微笑,將文件放進公文包,穿好黑色的大衣,對他吩咐道,“下班吧,我的車在前麵的停車場。”穿過這條擁堵的街,開車去今天的目的地會更快。


    說完便打開車門走下去,周身蕭肅的黑,與滿街喜慶的紅格格不入,天生難掩的貴氣還是為他博得不少目光。


    外麵的氣溫還是很低,加上之前長達八小時的股東會議,超人也會吃不消,可一想到呆會……冷峻的眉峰裏便摻入了一抹暖意,理了理大衣衣領,邁開步子,走進人潮。


    伊家的城堡,始終靜臥在郊區的那一片寂靜的領域。


    時光的碎片裏,仿佛你還能看到往昔的畫麵……


    每天早上女傭會在七點為你拉開臥室的窗簾,打開落地窗透氣,半小時洗漱整理完畢,七點半準時吃早餐,然後伊家的公主要練習兩小時的小提琴,而後一位白發老人坐在練琴房角落的沙發上微閉著眼睛,專注投入欣賞。


    如今再無琴聲。


    伊傅嚴低調的葬禮後,已經過去快十天了,她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就連葬禮那天也沒有哭過,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隻是平靜略帶憂傷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些天秦諾都忙於伊氏的各種事務,早出晚歸,幾乎隻有她半夜偶爾醒來時才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迴來,將她圈在懷抱裏,以保護和安慰的姿態。


    那個時候她就會覺得異常安心,冰冷的冬日,唯獨感受到他給與的溫暖。


    或許,正是因為有你,我才變得堅強。


    無法遇見未來會遭受如何的傷害,隻怪此刻太過安然美好。


    早上起床的時候,秦諾照舊早就出門了,床頭卻多了一個綁著緞帶的盒子,打開來看,裏麵有條及膝的純白小禮群,層層疊疊的設計,拿在手中就能想象她穿在身上會多好看。


    人這個時候才恍然,哦,原來今天是除夕。


    傭人告訴她,中午會有車來接她去參加一個宴會,秦先生就等在那裏。


    一直在城堡裏沒有走出去,伊笙看著那條漂亮的裙子,心有所動,整理了情緒,專注的將自己收拾打扮。


    逝者已矣,我們還要好好生活。


    她將頭發盤起來,帶上去年十八歲時秦諾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隻立體的小皇冠,上麵嵌著零星的鑽石,仿佛她真是就是他的公主。


    大約一年以前,他荒誕的作為她的‘生日禮物’出現在她麵前,如今她真的開始相信,秦諾是老天給她的禮物。


    十一點乘著專車往市區而去,她在這座城市長大,對這裏有著深厚的感情,從幼年時,每當春節爺爺都會帶著小伊笙到唐人街去,告訴她中國年的文化,感受獨屬於中國人的新年氣氛。


    如今這股中國風已經吹遍了全球,最慶幸的,是在這樣的日子裏,你有那麽一個人陪伴,不會孤單。


    不時從車窗裏向外看熱鬧的車水馬龍,然後目光再放到自己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她的嘴角就露出甜美的笑意,滿足且深情。


    將近正午十二點,車子沒有停在任何會所宴會廳前,而是將伊笙帶到了一座教堂前。


    車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最先看到的竟然是宋小池和左安琪。


    伊笙坐在車裏,愣愣的看著外麵兩個穿著單薄純白禮服的好友,都能聽到她們牙齒打顫的聲音,宋小池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還是紅紅的。


    搶在她開口之前,安琪一把將她拉下車,“走啦!別發傻,你家秦先生在裏麵等你呢!”


    古老的教堂響起十二點的鍾聲,忽然她就有了感悟,這是一場婚禮……


    等候在裏麵的隻有jack、丁?、宋簫澈、阮小樂、阮陶、羅德醫生,還有伊氏倫敦本部看著伊笙長大的元老們。


    莫顏和阿金坐在單獨的一排,這讓伊笙看出了些什麽,她想迴頭去問身後那位紅眼睛的伴娘,小池卻把半透明的白紗裝飾在她小皇冠的後麵,讓她專心享受屬於她的美好一刻。


    她是今天的新娘。


    秦諾就站在教堂正中的盡頭,穿著銀色的手工西裝,不是標準的新郎裝扮,卻比任何時候都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當幸福的樂聲響起,他向她伸出手……


    當她開始意識到,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默默在心底提醒自己,這一刻,這一天,永遠也不要忘記。


    此刻有多幸福,之後會有多痛苦?


    無法預知的明天,滿懷向往好期許的美好。


    可是你怎麽知道,它帶給你的是無限的疼痛還是曾經被殘缺的美好?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秦諾說,那天買的鑽戒當作訂婚戒指,於是這幾天悄悄定做了一對素戒。


    等倫敦的事情結束,就把伊氏本部搬到s市,離開這裏,他們開始嶄新的生活。


    晚上在城堡中舉行了隻招唿親朋好友的宴會,伊笙終於被冠以‘秦太太’的頭銜,莫顏和阿金離開得很早,宋小池喝得酩酊大醉,安琪依舊被丁?窮追不舍,宋簫澈在和阮小樂跳完一支舞後帶著妹妹去客房休息,剩下很少的人,慢慢的散了。


    這如何看都是一個結束,結束……亦是新的開始。


    夜幕至深,當一切都歸於平靜,暗夜裏的不速之客,將為你送上一份怎樣的新婚禮物?


    還未到十二點,城堡又恢複了安寧。


    k抱著伊笙送與祝福之後,帶著剩下的人到廣場去倒數狂歡,把空間留給今天才舉行真正意義上婚禮的兩個人。


    伊笙對秦諾早就默契十足,知他這段時間忙於伊氏的大小事務,還要安排今天的一切,送走客人後就趕他迴房間洗澡,她去客房看宋小池。


    莫顏是d成莫家的千金,與阿金早就訂下婚約,金家的本部在紐約,也是不得了的大家族,婚禮完成後,迴城堡的途中安琪告訴她的。


    小池已經昏昏欲睡,宋簫澈就在隔壁的房間將就一晚,說訂了明天中午的機票,家裏父母還在等著他們過年。


    宋簫澈是個聰明人,他對伊笙保持的距離,是身份上的本質差異,如何想來,他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能遙望,隻是沒想到妹妹一不留神跌得不輕,這情傷,得靠時間慢慢來消化。


    終是有了結果,“擁抱一下?”大方祝福完後,不等伊笙同意,宋簫澈就給與她一個意味深長的擁抱。


    不自然的禮貌迴抱完,伊笙無奈搖頭歎,“你做事真是沒有邏輯。”


    “或許吧~秦太太。”他的語氣裏有她沒有聽出來的,類似於完成使命的意味。


    有一瞬間,她相信他是喜歡過自己的。


    隻是他看自己的目光……複雜比過曾經的秦諾。


    此刻已然塵埃落定。


    “或許是我錯覺吧。”自言自語的走迴臥室,某位人夫卻不在。


    這間臥室是城堡裏最大的房間,是伊傅嚴生前親自設計,精心裝潢,與每個童話裏公主的房間都如出一轍,充滿夢幻的色彩。


    可以看到整個花園的半月型窗台,純白的蕾絲邊窗簾,鎏金的雙人大床旁,那塊畫案繁複漂亮的羊絨地毯上,堆滿了親朋好友送的新婚禮物。


    她靜靜看著這裏的所有,內心飽滿而感激。


    沒有出去找秦諾,伊笙走到那堆小山似的禮物前,開始一件件的拆……


    安琪送了一個施華洛世奇的水晶百合花擺設,簡單精致,喻意不言而明。莫顏和阿金聯名送上一對值得考究的情侶杯,宋小池送的是成套的育兒類書籍,伊笙額頭豎線千丈……這丫頭就是亂來。


    這些禮物當中,有伊氏元.老送的某處豪宅房產書,也有最直接的七位數的支票,都是對伊家公主的疼愛。


    最後伊笙在一個小盒子裏取出一隻很普通的p3……


    她是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拆禮物都拆得手軟,忽然發現一隻普通的p3,隻覺得稀奇,前後仔細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送禮物的附帶卡片。


    按下播放鍵,電池滿格,裏麵有錄音,這到底是誰那麽神秘?裏麵的人會說些什麽呢?


    伊笙帶上耳機,凝聽破碎的謊言……


    城堡另一端的書房內,秦諾正在和剛離開沒多久的阿金通話。


    “……是嗎?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決定而後悔。”聽完秦諾的決定,金表情淡淡,透過車窗玻璃看塞納河的夜景,絢麗的煙火綻放得魅.惑妖嬈。


    新年,到了。


    ‘如果你想我立刻毀掉伊家的一切,大可以將伊笙帶走。’


    秦諾的聲音淡如輕煙,音色是伊笙從來沒有聽過的冷酷無情。她不自覺的冷顫,他是在對誰說這樣的話?答案在頃刻間揭曉……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當年的事情與伊笙無關,如果想要報複……’


    ‘這不是報複,你的兒子害死了我的父親,你逼死了我的母親,占有了秦家的所有,伊傅嚴,你覺得僅僅是我毀掉伊家的一切就足夠了嗎?你又認為,現在的你有什麽資本與我談條件?你早就沒有守住任何的能力了。’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放過伊笙,我可以……’


    伊傅嚴老邁的聲音充滿祈求,聽得伊笙顫抖,心在劇烈的跳動,接近窒息崩潰的邊緣。


    ‘你有的,我會請最好的醫生治療你,你必須好好的活著,若是你不小心死了,伊家的所有都會消失。’


    他從地獄歸來,滿身仇恨,隻為將伊家粉碎。


    什麽愛,什麽永遠,什麽天長地久承諾的我愛你,全部都是他複仇的……謊言。


    ‘你的兒子害死了我的父親,你逼死了我的母親,占有了秦家的所有……’


    時光和迴憶在一幕幕的交錯,混亂的占據她的大腦,卻又無比清晰,迴到在d城無眠的夜晚,他問她,“伊老有告訴你我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她知道,那是一場車禍,他說,那時候他在車上。


    幼小的年紀,親眼看到至親死去,造成這一切的是她心目中形象崇高偉大的――父親。


    漂亮的指甲不知道什麽時候深深的陷入掌心,她感覺不到疼痛,全身僵滯,隻有聽覺在此刻最為敏銳。


    她一直知道的,他有事瞞著她,她在一次次探究失敗之後,後怕的請求他對自己永遠的隱瞞下去。


    原來,真相是如此驚天!


    多年前她的家人毀了他,多年後,她成為他複仇的棋子。


    隻是棋子,而已。


    臥室的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秦諾麵色溫和的走進來,看到癱軟坐在地毯上,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絕望。


    絕望?!


    他一怔,步子再沒有邁向前,目光定在她手裏還在亮光的p3上,“笙,怎麽了?”疑問的語氣,竟然有些顫抖。


    他在怕。


    伊笙抬頭的瞬間,眼淚也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她抬起手反複的擦,還是看不清楚站在門邊的男人,她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被什麽狠狠的刺痛,散不開的痛楚在蔓延,侵蝕。


    “秦諾。”伊笙幹澀的叫住他,“你、當我是什麽?”


    吃力的站起來,她也不再去擦眼淚了,隨它們肆意,因為她發現,不管眼前是清晰還是模糊,她都從來沒有看懂過這個男人,她的丈夫!


    他當她是什麽?


    十秒,秦諾確定她知道了什麽,才向她走進兩步,伊笙就忽然激動的衝他大喊,“你別過來!!!!”


    過大的幅度使她早就失去力氣的身軀站立不穩,缺氧的大腦被震驚得片刻蒼白,淩亂中不小心扯掉了耳機插在p3上的線,還在重複播放的對話麻木的摧殘著一切……


    ‘你必須好好的活著,若是你不小心死了,伊家的所有都會消失……’


    所有都會消失……


    所有……消失……


    他的謊言被拆穿,她的世界開始崩塌……


    難道不是嗎?


    現在她就是這樣以為,秦諾隻是為了複仇而來,他對她說過的每句話都是假的,他對她的愛是偽裝出來的,都是為了報複,為了讓伊傅嚴痛苦,讓伊家所有的一切崩塌!


    是他們欠他的,所有――


    她深知自己沒有資格去責難他,可是這一刻……隻是這一刻……


    “你恨我?”秦諾把伊笙捏在手心裏,近距離的看著她因為痛苦而扭曲臉溢出來的恨意,對她而言,再沒有愛,或者說,不想再愛了。


    “你不恨我嗎?”她輕聲的問,流著眼淚笑出來,“我的家人毀了你的一切,然後,你毀了我的一切,所以……我恨你!”


    是伊家虧欠他,愧對他,可是,他又有什麽權利剝奪她的幸福?


    他有什麽權利為她編造一個可笑的美夢,再親手打碎?


    秦諾眼中最後一絲零星的光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涼,至深的寒,仿佛他又迴到那個絕望的夜,迴到他在醫院醒來時,麻木的在電視裏看到家破人亡消息的那一天。


    不到十分鍾以前,他放棄收購瓦解伊氏的計劃,想要全心全意的愛她。


    此刻,他隻想將所有都毀滅……


    “是!”終於,伊笙等來他恨之徹骨的親口承認,“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你隻不過是我複仇的棋子,是犧牲品,娶你也是為了折磨你,你們伊家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會放過!尤其是你!”


    她的瞳孔急速縮小,顫栗著驚恐萬分的看著他,幾乎是用氣息顫聲,毫不猶豫、發自內心的道,“我要和你離婚……”


    她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再觸碰與他有關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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