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繼續道:“小候爺武藝有成,危難之時,自然可以保護好駙馬爺。可以駙馬爺的性子,候爺也知道,此行若然無功,想來很難迴到長安。”


    齊天經他一說,頓時出了一聲冷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盡失,這一場戰役,要想取勝,又談何容易?憑著自己和城兒武功,就算能夠保住父親,可以父親的性子,隻怕寧死也不能吃了敗仗迴朝,有損祖父的一世英名。


    齊天知道人家如此說來,絕非隻為打擊自己的士氣,恭聲道:“想來黃叔已有對策。不知我爹可曾知否?”


    黃清歎道:“駙馬爺忠心耿耿,又自珍羽翼,那也能理解。”齊天知道父親不以為然,隻要黃清的對策,真能有增勝算,自己拚著不孝,也得全力以赴,躬身道:“還請黃叔賜教。”


    黃清凝聲道:“此責不小,小侯爺可擔當的起?”齊天沉吟道:“打仗就是為了獲勝,隻要能夠贏,任何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黃清頷首道:“小候爺此言,不拘成法,暗合兵無常勢之道,黃叔就放心了。”齊天見他起身,將門關上,極其謹慎,顯然接下來所要說的,關係極大,心下也不由惴惴。


    黃清轉迴坐下,壓低聲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齊天微微一愣,深深一揖,道:“多謝黃叔妙計。我父子若能得還,全賴如此。”


    黃清哪怕自己當初想出這個下策,也好一番猶豫,說與駙馬爺,更是戄然失色。可人家臉色如恆,頃刻之間就下定決心,單這一份定力和魄力,便遠非眾人可比。


    齊天又問道:“不知黃叔可有具體的計劃?”黃清搖頭道:“你讓黃叔出謀劃策,還能給點一知半解,具體怎麽實施,那是和你爹統帥一樣。不過秦將軍早年曾受老王爺提攜,對代王府甚是親善,若能爭取人家的支持,自然事倍功半。”


    齊天輕輕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如若不然,那也隻能得罪了。”黃清一怔,道:“黃叔本有七分不安,小候爺決心果斷,那是又去了我四成。”


    齊天道:“讓黃叔為我家的事操勞,小天實在過意不去。”黃清哈哈一笑道:“從前是念著你家兩代的恩德,至於今後,成了一家人,更無須見外。倒是你黃叔身無長外,明天的陪嫁禮單,多有寒磣,還得你爹娘多擔憂。”


    齊天微笑道:“有黃叔您的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就是光祿府最好的陪嫁了。”


    黃清拍著他肩道:“我有我的為官之道,你有你的處事之方,咱們各行其道,卻也不須學我。”揮了揮手說:“你要不等城兒,府裏事多,就先迴吧。”


    齊天告辭出去,和許昌一眾,迴到府裏,事情雖然繁多,可自有下人操辦,卻也用不上他親力親為。他向母親複過命,迴到廂房,從懷裏掏出葉紅梅留下的包裹,取出“太公遺兵”。


    齊天翻開覽讀,行文但凡深奧的地方,盡被朱筆標記,在頁末加上注解,顯是葉紅梅怕自己晦澀難懂。他呆了良久,晃了晃頭,甩掉腦海中的雜念,漸漸沉浸到書裏。


    也不知過去多久時間,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即便以他的視力,讀來也頗為費勁,齊天才意猶未盡的合上譯本。


    “太公遺兵”全文的核心,雖是治國用兵之道,可舉一反三,推此及彼,其博大精深,足以讓人騁懷遊目,別有洞天。


    齊天隻覺饑腸轆轆,正準備出門找點吃的,突然“吱呀”一聲,窗頁被輕輕推開,一道黑影靈貓一般翻了進來。


    齊天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愣住道:“你怎麽來了?”那人道:“當然有事找你。要不你以為想你不成。”聲音嬌美,正是傾城。


    齊天見她一身夜行衣,顯來招喚自己出門,想起杭州“樓外樓”來,委婉的提醒她道:“從明天開始,你就是誥命夫人了。”


    傾城知他所說,哼道:“誥命夫人怎麽了?那條律令規定,誥命夫人就不能吃白食?再說姑娘可不稀罕。”


    齊天道:“比起逍遙自在的射日山莊的小姐,這有著條條框框的誥命夫人,可是委屈你了。”


    傾城道:“別以為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心軟了。不過姑娘今晚吃的不少,不想再吃。”


    齊天聽她言下之意,不是去吃白食,心下稍安,問道:“那是上哪?”傾城道:“武一鳥那老賊,今早和姑娘過不去,可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武一鳥這名字,在民間流傳極廣,乃是百姓暗諷當朝相爺武一鳴,鳥失食嘴,其命不久。


    齊天錯愕道:“你要夜闖相府?”見她並不否認,連忙道:“相府精兵數百,食客眾多,其中不泛好手,再經謝飛越將軍之前一鬧,守衛隻怕更加森嚴。”


    傾城道:“你要害怕,那我一個人去。”齊天苦著臉道:“不去不行嗎?”


    傾城啐道:“虧你還是男人,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你還畏手畏腳,幹脆把腦袋縮進去,夾起尾巴做人算了。”


    齊天嘻皮笑臉的道:“我這不是看大婚在即,怕事情鬧大了,壞了我們的好事。”


    傾城油鹽不進的道:“你要怕死,那我一個人去,被人殺了或擒住,你明兒一個人拜堂成親。”轉身弓腰,人已從窗口鑽了出去。


    齊天無奈,隻得急忙追上,放任她孤身前往,依著人家的性子,隻怕能將京城掀個底朝天。


    傾城賭氣躍上屋頂,聽人家不徐不疾,緊隨在後,心想你不帶路,難道姑娘就找不到了。當即展開輕身功夫,一路飛簷走壁,腳不沾地。


    可偌大一個京城,屋宇萬千,便如一隻無頭的蒼蠅。她瞎闖一通,脾氣上來,腳下用力,一路踩踏過去,頓時斷梁碎瓦,引得驚唿不斷。


    齊天見她將氣撒在屋頂,情知若不帶她前往,還不知要有多少無辜人家遭殃,心中哀歎一聲,急追上去,拉著她手腕,道:“相府在東邊呢,你這是南轅北轍。”


    傾城見他終於就範,這無明氣頓時消了一半,從懷裏掏出兩團皺巴巴的物什,塞給齊天一團,轉身將東西展開,卻是一張人皮麵具,敷在自已臉上,一陣揉拍,轉迴身去。


    齊天吃了一驚,隻見眼前的臉膚色焦黃,和日間在朱雀大街行刺母親的那夥人中的中年婦女,倒有七分相似。要不是自己聽許昌說過,人家已經死在押解途中的暗器下,這陡然一見,還以為人家死而複生。


    傾城道:“這兩麵具,我倉促間做的,要是白天,可能破綻百出,這晚上昏昏暗暗的,有一個大致就行。”


    齊天嘻嘻笑道:“還是城兒想的周到,萬一暴露身份,還有人替罪,關鍵死無對證。”


    傾城道:“算你還有點腦子,可這還是其一。其二在京城,誰和代王府過不去?誰又有那個膽子,敢行刺公主殿下?”


    齊天失聲道:“你的意思是相國府做的?”他搖了搖頭道:“那也有可能是我江湖上的仇家。”


    傾城道:“人家事先布局,對殿下行蹤了如指掌,說明知道你的身份。江湖上的恩怨,就算仇深似海,除非孤家寡人,要不誰敢冒著覆滅門派之險,進京刺殺公主?就複仇那也找你才對,暗算不會武功的殿下,也不是一貫的作風。”


    齊天心想自己行道江湖,雖有一段時間,可要說上仇敵,除了“落花流水”師兄弟,便是在射日山莊比武招親,被自己擊敗的幾人。譚明月師兄弟,對自己隻怕避之不及,至於比武擊敗的幾人,皆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想也作不出禍及家人的事來。


    “一真教”或能為之,但那幾人武功雖然不弱,放在江湖上,也隻是二三流的角色,以“一真教”的底蘊,絕不致大動幹戈,卻派出這樣的貨色。倒是在扶風郡暗殺自己和黑無常的“夜梟門”有點可能。


    齊天點頭道:“去探探虛實也好,不過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你可不能亂殺無辜。”


    傾城冷笑道:“無辜?你怕是沒見過惡人家的狗,平時狗仗人勢的獠牙樣。”


    齊天歎了口氣,道:“有的雖有小過,也是為了謀生,那怕有罪,也罪不至死嘛。”


    傾城道:“姑娘也沒有替天行道的心情,人家該不該死,就看他們長不長眼了。”催著齊天將麵具戴上。


    兩人去到相國府所在的光室坊,齊天往前雖有來過,可直進直出,所及有限,隻知宏大,不知宏偉。這時站在對街的屋頂,放眼望去,隻見在夜色中,宛如一尊史前巨獸,盤踞在光室坊,足足占據三分之一。裏麵燈火通明,隱隱可聞推杯換盞聲。


    齊天和傾城看準位置,躍下屋頂,穿過大街,順著牆腳,繞到一側。圍牆雖高,卻又如果阻得住他兩人,輕輕一縱,便翻過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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