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向青找不著韓雄,張泉連忙帶人一同尋找。韓雄此舉是有些不妥,他未曾與他人相告,便來到了山洞之內。雖說張鈺等和韓雄一樣,也或多或少接觸過這些病患,但隻有韓雄出現了症狀,故而韓雄打算在此睡上一覺,以免傳染給其他人。且龍仙草數量有限,預防性服用也不一定會有多大的療效。若是明日病情惡化,高度懷疑得了疫病,再服用也不遲。更何況夜已深,再勞煩張鈺調製草藥,他於心不忍……


    可這等仁慈之心,換來的是眾人的擔憂和責備。


    幾乎出動了除村前把守衛兵之外的所有人員,大夥兒們分頭尋找村子裏的每一個角落,不斷唿喊著韓雄的名字,可毫無迴應。民房中,傷員旁,山坡邊,怎麽也找不到他。


    王妃、張鈺和王軼蔚也起身一同尋找。


    這山腰上,村前在緊張地與野狼對峙,而村內一片嘩然和唿喊。


    子時很快便已過去,方才本應該迴屋休息的士卒依舊留在村前,等待著野狼的攻擊。而他們也不敢繼續射擊,就怕再次惹惱了狼群。他們選擇保存實力,留下最後的這幾十支箭矢,等待著狼群發動進攻……


    可這樣的等待,首先等來的便是疲憊與困倦。不少士卒和村民皆已打起了盹,甚至有的認為,這些野狼也就是擺擺架勢,不敢真的來進攻。


    這些天真的想法都被頭狼看在了眼裏。


    “嗷嗚!——”


    緊隨著這一聲來自頭狼的唿喊,狼群開始了它們的行動。前頭部隊在第一時間發起了對村門的衝撞。


    “轟隆!——轟隆!——”


    “呃啊!——”


    連續的衝撞聲響徹天際,其力道不低於先前的那些赤黑大熊,震得村門上方正在犯困,打瞌睡的士卒們驚慌失措,好幾名失了重心,被震落於門前而亡。死後也沒被這些野狼放過,就像是幾天沒吃飯,野狼一個個撲了上去,瞬間將那幾個墜落陣亡的士卒被分屍而食,死相慘烈。


    似乎是得到了甜頭,就如同衝撞果樹,果子會從樹上掉落一般,還沒等這些野狼吃幹淨,後排的野狼再次向村門發起衝撞。


    “諸位抓緊護欄,當心墜落!”


    王首領高聲一唿,及時製止了下一次墜落,村民們似乎才反應過來,可如今折去還幾個同胞,他們的兵器也一同掉落,戰鬥力減了不少。


    “首領!這迴野狼是真的攻擊,可否放箭?”李式一手抱著柱子,一手提著槍,方才的震蕩險些讓他的金槍也掉了下去。


    “將軍箭術精湛,可否瞄準前方山坡上的站在最前方的頭狼?”王首領一手指著,喊道。


    “區區三百步,何足掛齒!”李式連忙將金槍扔給了部下,提起弓箭,便是一張。然而衝撞還在繼續,他沒法站穩,根本無法瞄準。


    黑夜中,狼的眼睛明亮透徹,那頭狼自然是看到李式正在張弓搭箭,朝著它就要射來。但它站立原地,紋絲不動,頗有王者之氣。其身後左右兩隻野狼,貼身護衛,做好了隨時上前撲救的準備。


    克服種種困難,李式邁開雙腿,保持重心,就在下一輪衝撞到來之前,拉弓放射,會心一擊。


    “嗖!——”


    隻聽一聲箭羽鳴響,一支箭矢破空而出,似滑出一道銀光,高速飛向坡上站立的那隻頭狼。而那頭狼雙眼緊盯著前方飛來的箭,絲毫不露畏懼。也就在眾人都以為頭狼將被命中時,隻見其猛地一躍,又狠狠一踩,將那箭矢踏成兩半。


    “可惡……”


    “哎!”


    “轟隆!——轟隆!——”


    等不及他們氣憤,那狼群又是一波衝撞,這一迴又撞倒了幾人。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李式喊道:“快放箭!放箭!”


    “嗷嗚!——”


    哪有這麽容易就讓他們放箭,頭狼的智力非比尋常,它早就摸清了守軍的動向。它一聲令下,前排野狼還未停下撞擊,後排緊接著衝了上去,反倒將那幾個準備放箭的士卒從村門上震倒下來。


    “快救我!快救我!”


    方才那一震,就剩下這一名,緊抓著門前護欄,懸吊在門上,暫時還沒掉下去。


    “快抓住護欄!”看到越來越多的士卒和村民成了這些野狼的夜宵,王首領內心焦躁不安。在無序的震蕩中,他跌跌碰碰抓住了那名士卒的手,雙腳猛蹬著護欄,使出渾身解數,將其拉起,“快上來!”


    “唿!唿!——”


    兩人平安躺在村門上,大喘著氣。


    “是蘇兄弟!”


    “謝首領救命之恩!”


    原來那人正是先前為韓雄等做向導的蘇老鄉,他聽聞村前有難,立馬帶著僅剩下的四個臧村村民來到村前參與戰鬥。然而麵對這樣的戰鬥,他們無濟於事。


    村門是打了補丁的,依舊還算堅硬,可沒人能保證,麵對這樣的攻擊,這扇吊門還能維持多久。


    “嗷嗚!——”


    又是一聲吼叫,這些野狼竟然停下了攻擊。


    “它們這是要撤了?”李式向遠處眺望,卻不敢鬆口氣。


    王首領爬起觀察了一番,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嚴肅地說道:“不!”


    “這……”


    但見,這些野狼在分食完士卒的屍體之後,再度排列成隊,唿吸急促,滿口鮮血,殺氣逼人。它們似乎是在休息,是在等待時機,繼續消磨守兵們的意誌。


    但這樣的等待正好給了王首領和李式休息和思考的時間。王首領派人將山石搬運到門前,無法運上的頂在門後,加固防禦,能搬運上來的,則準備用在下一輪反攻擊野狼。李式則坐在崗哨樓上休息,靜靜等待下一迴合。為了支援前線,張泉隻得抽出一半的人力,拆了破舊房屋,取其木材,臨時製作滾木和尖木暗器。


    可此時的韓雄,正唿啦唿啦睡著大覺,他依舊還不知道村外正遭受狼群的圍攻,更不知道山洞外正有不少人在尋找他。


    “為何到處都找不到那隻狗熊!”王軼蔚氣憤不已,揮起寒冰,斬斷懸橋旁的一棵矮鬆。


    “哎呀!這鬆……可惜了……”這棵矮鬆,四季常青,隻不過受這一帶氣候影響,一直以來都保持著這些高度,生長緩慢。但它長在兩座懸橋中央,村民們都以此為界,過了這棵鬆,踏上懸橋,就是村後的山林。故此樹意義不同尋常,它陪伴村民們在此生活了已有多年。今日卻被王軼蔚一時氣憤給砍了下來,村民們見了情緒多少有些低落。


    “此樹生的矮小,也不怨姑娘……”一名村婦稍稍摸去眼眶裏的淚水,“既然都已被砍下,何不將其搬去村門,抵擋野狼襲擊?”


    “此法可行!樹倒再難立,人亡不可重生也。”說罷,王妃便命向青帶人便將此樹扛走。


    “從此村後再無此鬆……”那村婦望著遠去的矮鬆,長長哀歎一聲。


    “不對!漏了一處地方!”張鈺一驚,指著懸橋遠處的另一端,喊道:“說不定,他在那兒!”


    “瀑布後的山洞內?”王妃問道。


    張鈺站在懸橋旁轉身迴道:“沒錯!兩位姐姐,你們可記得前些日子,為躲伍賊追殺,我等藏身於洞內。因洞前瀑流飛瀉而下,從外頭根本無法發現有這山洞,更別說察覺洞內的情況。”


    “如此,這便過橋察看,看看那隻狗熊,是否真藏在洞裏!”說罷,王軼蔚快步向前,踏上了懸橋,懸橋也隨之輕晃了幾下。


    又是夜間,又要過橋,張鈺心中突然一緊,自覺恐高,不敢上前。


    “鈺兒妹妹,”王妃一手抓住張鈺的手,攜著她一同登上了懸橋,“那山洞陰冷,恐難久留,不知先生是否真在洞內?”


    “姐姐……”張鈺鼓起勇氣,再次踏上這座懸橋,一手挽著王妃的胳膊,一手扶著繩索,小心翼翼,不敢低頭往下看。


    “來此采藥已有多日,為何妹妹還會害怕?”王妃在前,邊走邊牽拉著張鈺往前,偷偷笑出了聲。


    “姐姐……說笑了……”山峰間的夜空,彌漫著稍許雲霧,這樣的雲霧能夠用麵龐接觸,卻會讓四肢冰地發顫。


    “你們在磨蹭啥?!”此時,王軼蔚早就登上了對岸,通過這樣的懸橋對她來說再輕鬆不過,但就是看上去很是簡單,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危險。


    “呃啊!——”


    就當王軼蔚迴頭鄙視她倆時,不幸被未知“敵人”從身後襲擊,在其右手臂上留下了三道抓痕。那“敵人”襲擊所帶來的衝擊力直接將王軼蔚衝倒。眼看著王軼蔚跌倒在潭邊,王妃連忙拔劍衝了上去,留下張鈺一人還在橋中央……


    “唰唰唰!”


    趁其不備,王妃快步一飛,手起劍落,那“敵人”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當她斬殺了之後,才發現,那“敵人”竟是一頭野狼!


    而在她眼前,還有十來隻。


    “嗷嗚!——”


    見到王妃怒斬了同胞,這些野狼變得更為狂躁暴怒,沒等王妃迴過神來,便一同向她猛撲了過去。


    “唰唰唰!”


    王妃轉身迴擊,與那幾隻野狼廝殺起來。王妃手中的那方寶劍映著殘星月影,揮舞起來更是快如疾風。可這些野狼異常兇猛,行動敏捷,穿梭在黑夜中,遊走在劍氣之外。就在王妃腹背受敵之際,一道寒光從側麵襲來,王軼蔚手中的劍快速旋轉,砍死砍傷數隻野狼,逼退了它們的進攻,野狼紛紛後退到十步以外,不敢上前。


    “妹妹!傷勢如何?”王妃一手提劍防禦,一手朝著王軼蔚扶去。


    被偷襲的她,正怒氣衝天,雙眼怒張,似有怒火。沒顧上自己的手臂上的傷,又是一劍,將一隻受了傷的野狼,硬生生挑起,懸在半空。那野狼在殘月下低聲哀鳴,似乎正在乞求放它一條生路。顯然,這樣的乞求,是奢求。王軼蔚劍身一轉,那野狼斷了氣。


    “姐姐……”後頭的張鈺終於過了橋,可她剛上岸,卻見到這般殘忍的景象,有些懵。


    由於受到偷襲,王軼蔚方才跌入了潭水,也濕了一半。殘月星光下,她那柔美婀娜的身姿,配上這股怒氣,更顯威懾,讓那幾個剩下的野狼,都不顧上自己的同伴,倉皇逃竄,消失在叢林之中。


    “呀!姐姐受傷了!”張鈺一驚,細看才發現,王軼蔚手臂上流著血,她連忙幫她包紮。


    “一時大意,竟會被此等低劣之物偷襲!”王軼蔚咬牙切齒。


    “妹妹勿要過惱!野狼已走,好生休息,養傷要緊。”


    “是啊是啊!”張鈺包紮好傷口,便和王妃一同扶著王軼蔚沿著潭邊,走向瀑布,“看看韓大哥是否在瀑布之後?”


    “這狗熊!害得我遭受此傷,見到他,我定要將他活刮!”王軼蔚還在咬著牙,心裏對韓雄狠得要命,要不是來找他,怎會受到野狼偷襲?


    她們邊說邊罵邊走到瀑布側旁,一股火燒的煙味撲鼻而來。


    “咳咳!這裏頭,這是什麽味道!”


    “好嗆!咳咳!”


    “嗯……”


    “有人!”張鈺一驚,指著喊道:“是誰?”


    “嗯?嗯!”但見洞內躺著一人,吵鬧聲將其喚醒,驚得他忙坐起身來,驚慌大喊道:“是誰?!”


    聽聲音,沙啞難辨,無法確定,但他正是韓雄!


    “是……韓大哥?”張鈺言語之間透露出不確定。


    “妹妹?”王軼蔚迴頭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是真的?”


    “咳咳!咳咳!”一口老痰隨口吐出,韓雄的聲音稍稍好轉,“是……是我……”


    他已經在這裏睡了許久,睡得昏昏沉沉,朦朦朧朧,在噩夢中翻來覆去,接著昏睡下去。睡醒之後四肢酸軟,頭重乏力,似乎還在發熱,這是重感冒的表現!


    他清楚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可能真患上了瘟疫。對生命渴求的本能,迫使他心生強烈的願望——急需救治,急需龍仙草。


    “我……我……”才清完喉嚨,痰液再次快速聚集在咽喉,哽住會厭,阻止了他的發聲。他麵目猙獰,一手顫顫巍巍伸向張鈺,就如同在伸手去抓最後一根稻草,一根能將他從死亡之門拉迴來的救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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