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拿著書卷,出了休息室經過院子便看到這副場景。


    “都圍在這兒幹什麽呢?上課了。”


    然後一群學子急忙轉身,同手同腳的進入高級學堂,秦書緊跟其後,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張溫開始講課。


    “這節課,我們要講的是善辯之道。”說到這裏,張溫瞟了一眼眾人,“我知道大家很多人不削辯論,孔子更是說過‘巧言令色鮮矣仁’這話,大家可能認為善辯者花言巧語,隻會動嘴皮子的人,隻能勝人於口,而不能服人之心,多半沒有真才學識。”


    “辯論本身有如此這般的是是非非,古往今來,對能言善辯的評議更是莫衷一是。能言善辯者的另幾種形容詞句就是巧言令色、巧舌如簧、嘴尖皮厚等,從‘鮮矣仁’、‘顏之厚’到‘腹中空’都是貶責善辯者的話語。至於其背後為人所指為‘耍嘴皮子的、會吹牛的’更是司空見慣。


    的確,能言善辯者犀利的辭鋒、華麗的言詞常常失去理趣就隻能是徒然的浮華語句的堆砌,隻能迷人眼目卻沒有多少實際內涵。以理據持辯,以平和的心態說理是真正辯道所倡之原則。


    《天啟史》有言‘郭先生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在天啟與西遼戰爭之時,郭宓先生一人孤身前往敵軍大營,與敵將說明利弊,三言兩語就避免了一場戰事,還收複了燕齊十三州。


    在很多時候,善辯者,隻需動一動嘴,便勝過千軍萬馬......”


    張溫緩緩道來,本來麵上掛著點輕視的學子,紛紛變得認真重視起來。


    秦書有些意外,張溫身為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竟然能有這般學問和見識,完全不像他腦子中想的那群隻會“之乎者也”的老古董......很難得,果然能擔任尚書房這個全天啟最好學堂的教書先生,張溫本人算是學識淵博,見識廣闊了。


    “我現在找一個人,與我對辯,給大家示範一下。”說著,張溫又看向了最後一排的秦書,“秦五公子,你上前來。”


    “是。”


    秦書起身上前,站在張溫的對麵。


    “今日,我們就以天為辯,辯天是否可視為人。”張溫繼續道,“我辯天不可為人,秦五公子辯天可為人。”


    說完,張溫渾身氣勢一邊,從之前的海納百川般寬和從容變得如一柄利劍般鋒芒畢露。


    “常言天,其究何也?昊曰:無題,未知天也,空空曠曠亦天。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長生。人生須臾,隻有短短數十載,天地卻無窮無盡,人與天怎麽相提並論?”張溫將書本卷成圓柱,用書卷拍打著手心,“況天地無知,不可言,不可聽,不可聞,不可視,不可嚐;而人有五識,能體驗世間百態,思萬千變化。”


    秦蘇思索了一會兒,便開口了:“老莊言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天不可為人,無知無識,怎有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說法?”


    “天地人本源於一氣,天人合一最重要的體現也是合於‘氣’。《素問?六微旨大論》提出‘氣交’這一概念:‘言天者求之本,言地者求之位,言人者求之氣交。曰:何謂氣交?曰:上下之位,氣交之中,人之居也。’


    求之本,求之位,求之氣交皆指求氣之本。天地人三皆源於一,是一氣分布到三種領域的結果。天樞之上,天氣主之;天樞之下,地氣主之;氣交之分,人氣從之,萬物由之。


    即,人與萬物,生於天地氣交之中,人氣從之則生長壯老已,萬物從之則生長化收藏。相對於天,人雖有自身特殊之處,但其基本形式——升降出入、闔辟往來,是與天地萬物相同、相通的。


    人與天本源於一氣,天視為人有何不可?”


    秦書的話讓鬱嚴等幾個學識較深的學子和門口的助手同時陷入了沉沉的深思之中,而其他學子早已被秦書和張溫兩段說辭,弄得有些頭暈目眩。


    張溫眼前一亮,有些欣喜,問道:“如若天為人,天有頭乎,天有耳乎,天有腳乎?”


    “天有頭,詩雲,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天有耳,天處高而聽卑,詩雲,鶴鳴九皋,聲聞於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天有足,詩雲,天步艱難,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秦書毫不慌亂接話,這些問題他剛好研究過。


    “天又有姓乎?”張溫繼續追問道。


    “有。”


    “何姓?”


    “姓民。”秦書繼續道,“若是無民,又何來天下之說?”


    答問如響,應聲而出,於是張溫對秦書大敬服。


    “秦五公子年紀輕輕,,卻有這般學識,張某人服氣。”說著,張溫瞟向一眾看得目瞪口呆神遊天際的學子,“還不拜見你們的秦先生!”


    “???”


    “秦五公子,從今日起你便進入尚書房教授這群混賬小子們了,也好讓我這把老骨頭歇兩天。”張溫捋了捋自己下頷的長須,一臉欣慰。


    “太傅,讓他教我們?”那個之前還一臉不削,揚著鼻孔寶帶輕裘的俊秀青年,一臉的不可思議,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其他人也不比此人差好多,被這突然來臨的消息事震動了,以致就像受到電擊一般,精神處於半癡半呆的狀態之中,一臉“我沒聽錯”的驚愕。


    “當然。”張溫點了點頭,掏出君筌的手信,“皇上欽點,有信為證。”


    君筌在信中說了,讓張溫考校秦書一番,如果張溫覺得滿意,就讓秦書留下來當這群皇家子弟的老師,留在太書院替張溫分擔點負重。


    皇上的信就擺在那裏,不由得其他人不信與反駁。


    秦書這才反應過來,張溫為何兩次都抽他起來......當老師好啊,他的老本行,他調教那些問題學生最在行了。


    想到這裏,秦書淡淡的瞟了一眼書案前的學子,重點盯著一下那幾個多事的。


    想了一下秦書現在的身份,再想到秦書之前毫不費力收拾吳先勳的畫麵......頂著秦書重點關注的眼神,一眾為難過秦書的學子臉色開始泛白,嘴唇發青的,學生怕老師是天性。


    慘了......


    秦書很滿意的看著縮著脖子埋著腦袋的幾人,看來他的威嚴還沒有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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