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放開我!”


    “小娘子就別費力氣了,我家老爺已經恭候多時了。”


    ……


    洛平扶著跌跌撞撞的朱杉雪正往前方的街市走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甚是奪目,吵吵嚷嚷的鬧聲甚為刺耳。


    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同一個地方。


    隻見幾個穿著相同衣服的魯莽大漢,一人硬拉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一人攔著年邁無力的老漢,一人推著麵無血色的老婦,一人打著手無寸鐵的玉麵書生。


    周圍不乏看官笑客,有的人指指點點,有的人談笑風生。


    “洛平,你快……去幫忙,我無……大礙。”


    洛平擔心得扶著朱杉雪,朱杉雪勉強的抿抿嘴,笑道:“我在這兒等你。”


    “好!”


    朱杉雪隻覺眼前一陣暈眩,身體實在無法支撐難熬的疲憊,也不知是腳下打滑?還是重心不穩?


    “嘭”的一聲癱倒在地,眼裏好像看到洛平拔出承影劍,打的幾個大漢連連哀號……


    “杉雪?杉雪?”洛平察覺到她微動的指尖,聲音甚為輕柔。


    朱杉雪撐開沉重的雙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泛起微弱的燭光。


    洛平趴在床邊的眼睛立馬活躍了起來,他的目光炙熱且有點點星辰,他手心的溫度在一點點向自己襲來,順著血液爬上了有些微微泛紅的臉頰,耳邊傳來他清澈溫穩的聲音,好像打破了隻一刻的凝望。


    “餓了嗎?”


    “這是哪?”朱杉雪摸摸有些疼痛的額頭,一陣暖意向她襲來。


    “別碰,這是你倒在地上磕的,已經給你上過藥了。”


    說著,洛平拉住她的手,望著她疑惑的大眼睛,心好像有些許跳動,連忙躲過她那甚為靈動的雙眸,將她慢慢扶起來,輕言:


    “這是顧員外家,就是今日在街上救下的一家老小。餓不餓呀?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是我特意留下的粥,怕你醒來餓。”


    洛平說著才想起放下朱杉雪的手,心跳加快,笑笑掩飾尷尬,用手摸了摸粥,隻些許溫熱,緩緩道:“有些涼了,我再去熱熱。”


    剛要起身,朱杉雪爬起來抓住他的衣角,小聲說道:“我怕……怕黑。”


    洛平不知怎的嘴裏微微一笑,有些寵溺,“好,我不走。你把粥乖乖吃掉。”


    朱杉雪正要接過他手裏的粥,洛平突然來了一句,“我喂你吧?”


    “不要。男女授受不親!”


    洛平嘴角上揚,真不知道一開始是誰先動的手。


    “咚咚咚……”


    “有人敲門?”朱杉雪抿抿嘴,把頭往床外一伸。


    “你別動,好好躺著,我去看看。”洛平把朱杉雪的小腦袋送了迴去,起身去開門。


    門外好像能聽到悅耳的女聲,朱杉雪又把頭往門外一瞅,淺色羅裙繚姿鑲銀絲邊際,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著了一件紫羅蘭色煙籠梅花百水裙。


    這人兒嬌小可人,聲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應是個絕色美人,想著,朱杉雪從床上爬了起來,將碗輕輕放到了桌上,躡手躡腳的湊到窗前,隻聽洛平一個勁的說著“使不得”。


    透過窗戶,隱隱約約看到那女孩的模樣。


    烏發如漆,肌膚如玉,美目流盼,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豔而不俗,千嬌百媚,無與倫比。


    “多謝洛少俠相救,洛少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朱杉雪一聽,連忙往迴跑,結果還是被洛平抓了個正著。


    朱杉雪故作鎮定的轉身衝著他笑笑,見他手裏拿著個湖綠色的香囊,做工精致巧妙,一對小鴛鴦繡的栩栩如生。


    “洛少俠,豔福不淺呀。”朱杉雪笑嘻嘻的盯著洛平手中的香囊。


    洛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你怪會打趣我的,隻當是份謝意好了。”見杉雪還在笑的不正經,便用手戳戳她的小腦門,“不許再胡說了。”


    “她是誰呀?”


    “顧員外家的二小姐。”


    朱杉雪好像想到什麽似的,“我知道了,被你救下之後對你十分感激,所以心生愛慕之情。”


    “哪有?”


    見洛平一臉生氣卻拿自己沒辦法的模樣,朱杉雪笑哈哈好一陣,“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她為何會被擄了去?”


    “好像是宰相見顧員外家女兒生的甚是好看,便起了強搶之心……”


    “不好了,不好了……”門外一陣嚷嚷,也聽不清說些什麽。


    二人推開門,隻見寬敞的庭院裏下人們來來迴迴跑個不停,不遠處,顧員外一家站在門口焦急的等待。


    “顧員外,這是怎麽了?”洛平剛出聲,一家子目光全匯聚到了洛平身上。


    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率先說道:“內人臨盆,因得罪於當朝宰相,無穩婆敢來接生,這可如何是好?”說完,把手揮到身後,無奈的搖搖頭。


    朱杉雪看著這位男子,想著應是那位被挨打的玉麵郎君。自己曾在《千金要方》中看過,至多給村裏的小羊小牛接過生,自己也沒有太多把握。


    “不好了老爺,二夫人疼的昏過去了。”


    “老爺,這可怎麽辦呀?”老夫人本就麵無血色,再加上急得直跺腳,虛汗出了滿額頭。


    “顧員外,顧夫人,我是醫藥世家出生,打小見過不少症狀,雖無接生的經曆,但偶有機會讀過幾本婦科醫方,願意盡力一試。”


    朱杉雪剛說完,一家人終是麵露喜色。


    “好,好,你們幾個,快跟朱姑娘進去,且聽吩咐。”


    “是。”


    裏屋,幾個大丫鬟著手伺候,二夫人滿頭大汗,已經昏迷好一會了。


    “我需要蠟燭、剪刀、熱水,熱水需要一直不間斷供應。”


    交代完,幾個人陸陸續續出去了。


    朱杉雪看二夫人麵色甚為蒼白,“你們兩現在把二夫人喚醒,千萬不要讓她再昏厥。”


    “是。”


    朱杉雪蹲下看了看胎兒的位置,情況看起來並不太樂觀,連忙起身找了找有沒有紙筆,一個頗有眼力見的小丫鬟匆匆把紙筆遞了過來。


    朱杉雪定睛想了想,在紙上寫著,嘴上還不停念叨,“黨參,黃芪,枸杞,熟地,當歸,白芍,川穹”,寫完又檢查了幾遍,遞給剛才那個小丫鬟,“你且去抓這幾味藥,小火慢熬一個時辰,切不可急躁失了藥性。”


    “朱姑娘,二夫人醒了。”


    朱杉雪來到二夫人麵前,麵帶微笑加以鼓勵,“二夫人,你需要攢足力氣,不能再昏過去了,不然孩子與你的命就得聽天由命了。”


    二夫人想要說點什麽,可是連說話的氣力也沒了。


    “二夫人,你先好好緩一緩,你準備好了告訴我。”


    這時,剪刀、熱水、蠟燭也都已經準備好,朱杉雪讓兩個小丫鬟緊緊握住二夫人的手,二夫人也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緊接著,二夫人使盡渾身解數,疼痛的嘶吼聲一陣陣襲來,朱杉雪蹲在地上時時刻刻關注著胎兒的動向,“二夫人,再使把勁,孩子頭快要出來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


    “夫人,頭出來了。”幾個小丫鬟欣喜道。


    “快,把蠟燭點起來,剪刀需要在蠟燭上不停的灼燒。你們繼續用熱水幫夫人擦拭一下身體。”朱杉雪忙前忙後,有點忙得焦頭爛額。


    “不好了,朱姑娘,有血。”


    朱杉雪急忙望去,果真出血了,幸好血量不大,剛巧熬好的藥被小丫鬟端了上來,“給二夫人服下。”


    小丫鬟急急忙忙端了過去,險些灑了出來。


    服藥後的二夫人血被止住了,硬撐著頭皮壓緊牙關使著力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分鍾都是再跟閻王爺競爭,朱杉雪突然覺得生命變得如此渺小,人從一出生便經曆了鬼門關,生亦生命,死亦生命。


    “哇哇……哇哇哇……”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小小姐。”小丫鬟們興奮道。


    朱杉雪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情,“把剪刀給我。”


    一個小丫鬟把浸過燭光的剪刀遞給了杉雪,杉雪輕輕剪斷了母女相連的印證,“立馬用熱水給你們的小小姐擦淨身子。還有,讓二夫人好好休息,我會寫幾個方子讓她好生調理。”


    “是。”


    朱杉雪用熱水洗了手,推開門迫不及待的告訴大家好消息,“恭喜顧員外,喜得一位小孫女。”


    “好,好,好。”顧員外顧夫人紛紛喜極而泣,顧公子和顧二小姐也都喜笑顏開。


    洛平看著現在的杉雪,沒了那日的愁雲慘淡,看著她,想好好保護她,想著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澀澀苦笑。


    “朱姑娘,你的大恩大德老夫無以迴報。”說完,顧員外作勢要跪下叩謝,朱杉雪立馬扶住了顧員外,“使不得使不得,醫者仁心,這是我該做的。”


    “還請朱姑娘為吾兒贈名。”


    顧公子雙手作揖,顧員外聽後也覺主意甚好,連連讚同。


    朱杉雪捋了下細碎的頭發,細細斟酌了一會,“《詩經·周頌》有雲:有椒其馨,胡考之寧。喚曰馨寧如何?”


    “有椒其馨,胡考之寧。”顧公子點頭示意,“好,妙哉。花椒入口即麻,後覺而香,馨寧降生,先苦後甜。”。


    顧員外也讚許,“嗯,寓意著平安長壽,好,老夫的孫女顧馨寧……”


    大丫鬟抱著小馨寧出來,大家夥全都湊到一起,各得其樂,其樂融融,亦妙哉。


    朱杉雪與洛平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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