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隻剩三日,所以為了大唐能夠在‘『吟』曲’奪魁,乾兒私下還需好生準備。”


    天子沒由來的一句話,且讓房玄齡、杜如晦、楊弘禮、長孫無忌四人茫然不解。可李承乾心中倒有些明朗,畢竟魏征笑得極為狡黠。


    杜如晦深看了一眼李承乾,似是想到些什麽,募然驚詫道:“難道殿下精通音律?”


    話音且落,餘下幾人紛然掠向李承乾,滿眼不可思議,李承乾書法一絕乃眾所周知之事,然何時亦對音律頗有造詣?要知道,大唐音律卓然者曆來由大樂署精心培養所出,出師者近乎年過三十,若有十幾少年,那絕對是對音律又極高天賦。可李承乾長居終南山休養六載,迴至長安又有諸多政務纏身,從未經音律大師指點授業,竟能精通音律?


    長孫無忌等人思忖之間,一曲輕揚悄然響徹甘『露』殿。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彎彎的河水從天上來,流向那萬紫千紅一片海...”


    隻見魏征不知何時立於大殿中心,步伐穩健,手舞足蹈,長袍隨風而動,展腳襆頭同肩搖晃,引吭高『吟』,氣如長虹。


    不似漢府音律的華麗典雅,亦不似龜茲樂的熱烈激昂,曲調較為平滑,曲詞更是淺薄粗糙。可聆聽起來不知為何身心極為舒暢,感染力十足,從足踝直至耳垂有一種不可多得的釋然,有歌有酒有民族,直抒胸臆的愉悅,令人恨不得亦跟上魏征的步伐廣袖飄飄。


    正如李承乾先前猜測那般,適才老爺子之所以讓自己參加‘『吟』曲’,委實托了魏征之‘福’,當日兩人囚禁於大理寺,麵對寒窗鐵牢,自己閑來無事,哼起小調,不曾想不貪財『色』的魏征竟傾慕於後世朗朗上口小調,且正『色』懇求自己教授他『吟』唱那些小曲兒,當時的卻是閑的發慌,不僅教授魏征如何『吟』唱,還將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廣場舞步一並傾囊相授。


    舞步行如流水,嗓音不疾不徐,此間的魏征與後世公園樂不思蜀的小老頭一個模樣,舉手投足間,一派詼諧橫生。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當魏征『吟』唱於此,一個漂亮幹練的側身反轉,直接麵對眾人,且向李承乾稍稍挑了下眉『毛』。


    李承乾當即會意,心底一笑,闊步上前,和著魏征之聲,打響手指,搖擺身軀,左腿狠狠跺地,與魏征齊同高『吟』:“留下來!”


    以歌言聲、以舞言情,音樂不論古今總能激起人類心靈下最原始的悸動,在李承乾看來,音樂素來沒有雅俗之分,隻有喜歡或是不喜歡,因人而雅,因人而俗,境界皆為人定,雅俗自在本心,隻要能讓人愉悅的音樂,不就是好音樂麽?


    長孫無忌微微晃動身軀,素來沉穩的杜如晦亦是隨著節奏輕拍手掌,諸如房玄齡、楊弘禮亦是如此,當下隻有身為天子的李世民尚且紋絲不動,端著身子,靜靜看著殿中載歌載舞的魏征及李承乾。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又是一段,音律極為抓人,令人亢奮激揚。當下長孫無忌再也無法矜忍,“喝”一聲清亮後,挺著圓潤的肚皮沒入舞池,忘卻了適才和魏征的不快,沉浸與歌聲之中,絲毫不顧儀態的歡蹦『亂』跳。


    此曲音調變化簡單,曲詞更是朗朗上口,且聽完第一段後,眾人也能隨李承乾及魏征似模似樣的『吟』唱起來,長孫無忌渾然不知他的音調愈走愈遠,自我沉醉,樂不可支,平素那肥胖的身軀尚且連跨過一條小溪都費勁,而今竟能一躍三尺,當真是匪夷所思。


    頓足踏地之歡,尤令素來論理國政的甘『露』殿少了一分陽春白雪,多了一縷下裏巴人。


    杜如晦邁步而入,長須飄飄;房玄齡攜風潛來,笑聲爽朗;楊弘禮更是歌聲雄渾,中氣十足,袖袍飛舞,豁然入列。此間隻剩下天子李世民立於旁側,細觀之下,不乏可見那杏黃龍袍藏匿著抖動有律的雙腿。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雲彩,斟滿美酒讓你留下來。”


    “留下來!”眾人圍成一圈,雙腳抵在圓心,雙手攛拳伸過頭頂,不約而同重音高『吟』。


    屋頂倦鳥飛絕,庭院枯葉落盡,一群平均年紀尤在五十之上的老臣聲嘶力竭,放聲縱歌,盡情享受,那管得殿外人仰馬翻。


    殿外靜候的趙幽苦不堪言,頭昏腦漲,無奈之下,隻得從腳下拾起一截食指粗細的小枯枝,撇開兩段,一左一右『插』於耳畔,心係殿內天子,如此燥人之曲也不知天子怎麽熬下來的。


    汗流浹背,卻也是眉飛『色』舞,曲終散去,眾人意猶未盡,各自咋舌享受適才之況,李世民大方鼓掌,邁步上前悅讚,“哈哈,諸位愛卿身子骨還是那般硬朗,誠乃我打聽之福也。”


    “哈哈,陛下謬讚了,真想不到此曲竟如此抓人,且聽的一迴,便心生難癢,嘖嘖,真是欲罷不能啊。”杜如晦淡淡一笑,迴味無窮。


    李世民暢然道:“往昔朕也曾聽過玄成私底下『吟』唱幾次,亦是覺得此曲甚是好聽,此曲雖不風『騷』,但貴在平易近人,朗朗上口,此曲若用於‘渭水『吟』’切磋,隻怕到時那些判正席的百姓及外夷無一不跟著音律跳動起來。”


    “可不是,微臣素來對音律無感,此間竟流連忘返於此,這曲兒還真不可小覷。”楊弘禮亦是捋須長笑。


    這時杜如晦看了眼李承乾,笑道:“陛下,若臣猜得沒錯,此曲乃殿下所為?”


    “嗯!”


    見著天子頷首,房玄齡、長孫無忌、楊弘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曲子乃是李承乾所為,難怪適才天子讓他參加‘『吟』曲’項目,真是想不到啊,除了自成一派的“承乾體”,還能作出如此撩心的曲兒,當真是靈動之才,不經意間,三人的目光更是增添了幾分讚許。


    載著眾人的目光,李承乾淺笑道:“阿爹是想讓乾兒參加‘『吟』曲’。”


    李世民搖頭道:“非‘『吟』曲’一項,而是整個‘渭水『吟』’。乾兒你有所不知,‘渭水『吟』’共四個項目,且有時間限製,大唐及其他番邦各出一支隊伍,每隊人數不超十人,題目由提倡國當日宣出,如此一來,考察了眾人隨機應變的能力。不是為父自誇,乾兒你的應變能力極佳,若有你帶隊,或許此番大唐真能奪得‘渭水『吟』’總魁首。”


    “原來如此。”李承乾笑道:“阿爹放心,為了那幾萬兩白銀,這差事兒乾兒接下了。”


    “嗯”李世民很滿意的點頭道:“大唐參賽的其餘九人由乾兒自行決定,這三日乾兒應當好生練習書法、音律、編舞,‘渭水『吟』’舉辦至今,我大唐竟沒一次獲得魁首,今昔不比往年,外夷之主悉數入京,盛世空前,引得天下百姓矚目,大唐若是再敗,豈不讓前來圍觀的百姓寒心?”


    “乾兒定當全力以赴。”李承乾明白其實是老爺子自己的臉麵過意不去故而拿百姓說事,不過令他好奇的是,老爺子隻是讓他著重於前三項,不禁疑『惑』道:“阿爹,六詔提出的‘妙解’真有那麽難?”


    “可不是,第一年出的題目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題目不是惡心人麽?”長孫無忌撇嘴道。


    嗬,原來這題目難了千年,當下李承乾笑道:“雞蛋雞蛋,雞在前蛋在後,就說雞在前不行麽?”


    長孫無忌搖頭道:“哪有這麽簡單,判正席又不是一群傻子,這樣的解釋完全混不過關。”


    聞言,李承乾一陣淡笑,確實如此,雞蛋先後順序於發達的後世亦是爭論不休,此乃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從科學角度出發有科學的答案,從哲學角度出發又有不同答案,或許此題注定無解。


    沒想到千年前的中古世紀竟有如此怪異的問題,當下李承乾興趣來了,又詢道:“那第二年呢?”


    “哼,第二年更離譜,鳥兒為什麽會飛而人不行。”說到這兒,長孫無忌輕蔑道:“那人要長出翅膀不也能飛,如此古怪問題,幼稚至極,然偏偏又讓人無從下手,極為惱人。”


    在李承乾看來鳥兒為何會飛的問題可比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好解釋的多,多一對翅膀隻是表象,真正的原理在於氣流差,若是出了此題,李承乾大可做一個簡單的氣流試驗便能印證。


    “那第三年又是什麽問題?”李承乾愈來愈好奇,也不知出題人是誰,竟有如此別具一格的思想。


    “這第三題倒是很正常,不過亦是無解。”長孫無忌看了眼李承乾,心忖道,自己這侄兒為何對‘妙解’這般感興趣。


    當下,李承乾正吊起了胃口,忙道:“舅舅別賣關子了,快說說這第三題到底是什麽。”


    “兩小兒辯日!”


    “兩小兒辯日?”


    “嗯,此題乃是千年前,兩個孩童出題考倒儒家祖師孔夫子的難題,有關日大日小,日遠日近的辯證關係,多少年來,儒家弟子仍未堪破,早就把它設為了無解答案,六詔竟出此題,明顯是想各國不能得分。”


    李承乾聽完之後愣了稍許,張大嘴巴,旋即想捧腹大笑,三道題且隻有這道題最為簡單,估計在後世,有點地理常識的初中生都應該知道答案。


    旁側長孫無忌見他瞠目咋舌,卻以為李承乾被嚇到了,淡笑道:“殿下莫要如此震驚,‘妙解’已經被諸國摒棄,沒人答得上來。而今正如陛下適才所言,剩下三日,還需著重於書法、音樂、舞蹈三項才是。”


    此間,李世民亦是點頭道:“輔機所言甚是,‘妙解’太過怪異縹緲,乾兒無須太過關注。”


    “嗯”李承乾輕輕點頭,然心裏卻不是那樣想,他頗為期待今年的‘妙解’又會有怎樣的新奇之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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