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癟的葫蘆?金童疑惑。


    他看到高嶽曾用一個玉葫蘆吸收氣運,似乎不是這個樣子。


    一顆心髒,一根喉管,浮在空中,幹癟葫蘆定在兩者之上,緩慢旋轉……葫蘆底部,有著一些細弱遊絲的氣流,緩緩溢出。


    金童在仔細打量,不願錯過任何細節。


    這是……先天混沌氣?


    這到底是個什麽葫蘆?和高嶽當初看到的一樣,金童也並未發現葫蘆有口子什麽的,渾然一體的樣子。


    先天混沌氣和混沌之氣不同,當然了,哪怕是混沌之氣也並不是說到了混沌海中,就能獲取。混沌海中的混沌之氣非常之稀薄,真正的好東西,乃是混沌海的中心部位,有個叫法,混沌海眼。其實海眼就是混洞,在接近混洞的那片區域,混沌之氣粘稠濃鬱,孕育先天,這種高級貨色,才能稱為先天混沌氣。據說天地就是從混洞之中噴薄而出,最後孕育眾生萬物……


    當然了,隻是據說,沒有人見過真正的混洞長什麽樣,諸神上仙也無法靠近那裏。


    也就是說,接近混洞的那種先天混沌氣,是可以孕育先天物種的。什麽是先天?就是全新的東西,不可複製的東西,獨一無二的東西,可以是物體,也可以是生靈,凡是先天,皆有其獨特的屬性。這種地方出來的存在,不在天道的規則之中,不用從弱到強升級,天生就可以強大無匹。


    但混沌之氣縱然稀有,這也太少了吧。金童不認為這些細弱遊絲的混沌之氣有什麽用處。


    繼續觀察。


    咦?兩道氣?


    好熟悉的屬性,金童確認了,當初擊潰他的靈魂金劍的那種屬性,應該就是這兩道氣的攻擊屬性。


    金童觀察了好一陣子,然而他失望了。


    沒救了,他看不出這些東西的真正用途,但應該不是讓人複生的東西。


    要想救他,除非大羅金仙在此。


    因為他沒有感應到高嶽的任何氣息,這心髒和喉管,並非高嶽的本來身體,沒有感應到高嶽的氣息,證明高嶽的神魂已死,煙消雲散了。


    剛剛高嶽還說什麽要自己幫他護法,轉眼之間就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主要還是沒辦法給主人交差,金童倒也沒有太大的傷感情緒,為高嶽護道,他本就將其當成是一種職責而已。如今護道的對象卻是如此蹩腳地掛掉了,讓他情何以堪?


    “給他留具全屍吧!”最終確認無誤後,金童搖頭而歎,真的就這麽死了?盡管知道這具軀殼不是高嶽的身體,但金童還是選擇了這麽做,給他留個全屍。


    “高嶽你有此禍,未嚐不是因為失去了所有氣運的緣故,你太自大了,死了也活該,哼!”金童罵了幾句,頓覺意興索然,袖子一抖,袖裏有乾坤,將屠兀連同木頭雕刻的那些破碎內髒,四肢零件,收入袖子裏。轉而一揮袖,想要將高嶽的心髒和喉管也收進去,算是一具全屍了。


    不過一揮之下,居然沒有動靜。


    法力被免疫了?


    伸手一抓——


    這一下,突然從心髒中飛出三卷畫,嘩啦一聲,三卷畫一齊分開,滴溜溜地轉,隨後各占據一方,將心髒和喉管護在中央,不過,還沒有完全落定方位,金童這一抓就到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幅畫中,霍然伸出一隻人手!


    這隻手溫潤如玉,十指修長,像是女人的手掌,不過卻絕不是女人手,因為這隻手掌很寬厚,給人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覺!


    “嘛咪哄叭嘛咪哄!”


    與此同時,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黃鍾大呂,威勢逼人。


    “佛派高手?”金童小臉上很是意外,未敢大意,他第一時間改抓為掌,要搶奪到高嶽的心髒,必先擊退此人,故而對著那隻手掌就摁了下去。


    “啪!”雙方直接對了一掌。


    這一掌看起來太平常了,好比是兩個尋常的練家子在對掌力。但金童居然倒飛出去,足足數百丈遠才站定,而畫中人的手掌也縮了迴去。


    嗯?金童吃了一驚,他這一掌大概用了三成功力的樣子,不過,他也感覺到對方也並未用全力。


    這是什麽畫?一顆心髒中怎會飛出這種東西?


    這已經超越了正常的靈寶了,畫中有高手,還是一尊能和金仙對掌的高手?


    金童神色陰晴不定,他確定此人比屠兀還要強!


    這時候,隻見三卷畫呈三角落定,護持住心髒和喉管。方位占好之後,三卷畫中,幾乎同時伸出一手,各自結出法印,起初組成了一個透明的大網,然後撐起一個透明光罩,最後綻放出無量金光。這是三種不同的力量,三個派係的高手,組合出了一個防禦陣法,不但護持了心髒和喉管,連同幹癟葫蘆也護在其內。


    “‘天羅道網’,‘仙界守護’,‘無量劫光’。”金童非常意外:“這是神話時代裏,地仙界聲名赫赫的隨扈法陣,早已失傳了吧……”


    地仙界裏住著的並非都是仙,地仙界和上仙界不同,地仙界萬族林立,凡人占據了絕大部分。一洲之主,或者一國之君都是凡人,身邊會有極其強大的隨扈大仙保護。這當然不是說大仙都要自貶身份去給皇帝做保鏢,而是不得不這麽做。


    庇護一國甚至一個大洲之主,換取的是仙門數不盡的修煉資源,地仙界不比上仙界,前者的仙氣質量遠不如後者,依靠打坐餐食仙氣來修行,還是太慢,更何況開宗立派,萬千弟子的開銷,怎麽辦呢?單獨地占據靈山福地是不夠的,更多的資源,就需要入世去收取。這些大宗仙門裏派下去的隨扈大仙,都是個中高手,不是等閑貨色。


    這些隨扈大仙中不乏驚才絕豔之輩,天羅道網,仙界守護,無量劫光乃是出自這夥大仙手中的守護陣法,準備妥當的話,可以說固若金湯,不知道替隨扈之主擋過多少災劫。


    打出了隨扈三重守護法陣之後,三卷畫搖身一變,化成三個活靈活現的人,俱都盤坐著。


    金童法眼之下,卻是看出,這三個人隻是能量體,本質還是三卷畫。


    “這三個老雜毛怎麽有點眼熟的樣子?”金童有些疑惑,陷入沉思。他沒有繼續出手再去強搶心髒和喉管,高嶽都已經死了,為了一顆心髒和喉管貿然出手,麵對三卷畫聯手,估計討不到便宜,不如靜觀其變,盡管已經認定了不可能,但還是想看看高嶽是否能夠再次創造奇跡。


    他不清楚的是,這三卷畫乃是高嶽在喉管世界中另類轉世為青雲的時候,得到的那三卷畫聖神跡,乃是三大教主圖。金童覺得眼熟,便是因此而已。


    三大教主未必是原本的三大教主本尊,但劍神李雪寒留下的東西,給予高嶽的通關獎勵,也是極盡可能地模仿三大教主的法身。


    其實高嶽如果沒有“死”,他會非常詫異。這三卷畫,他在心髒世界通關的時候已經消耗了,而且三卷畫本身,也並沒有強大到可以和金仙一戰的程度。


    卻說三卷畫護持住心髒和喉管,還有那個幹癟葫蘆,沒多久,幹癟葫蘆底部滲透的絲絲先天混沌氣,漸漸匯集起來,圍繞著心髒和喉管,一絲絲,一絲絲,有的鑽入了,有的還在外麵繚繞盤旋。大約過了半天時間,心髒和喉管表麵上多了一層白霜一樣的東西……


    這個過場雖不算短,但金童在遠處用法眼盯住,眨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麽。


    仿佛是眼花了一下,他感覺到那顆心髒居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心髒周圍的血管裏的血液,原本都已經凝固了,此刻居然流動了一絲絲,有一滴汙血從血管的斷口處,滴落下去……


    過了片刻,心髒跳動的頻率幅度更大了一些,這一次,金童確認不是幻覺,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之前他都已經確認過,高嶽已經沒有救了,如今但見心髒恢複了搏動,金童剛剛靜下來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死掉的心髒,他沒有辦法複活,不代表還能搏動運作的心髒,他也沒有辦法。


    大千世界,靈丹妙藥無數,有些靈草仙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隻要還有得救,他會不惜任何代價去複活高嶽。這不是說他和高嶽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因為職責,出於對龘祖的忠誠而已。至於他本人看高嶽,隻是覺得還不錯,末法時代,有幾個年輕人可以成長起來?在逆天伐神,爭渡和求索的人,幾乎是老一輩,年輕的根本沒幾個。這些人,在漫長的歲月中,主要是靠時間的累積,用無數的資源提升上來的。


    末法時代的真正意義,並非單獨指天道的壓製,而是傳承的斷層。越到後麵,末法的壓製會更厲害,說不定這批老家夥都死於各種劫數,卻沒有新湯來換舊藥,傳承也就徹底地斷了。就算個別適合修煉的奇才,走上了修行之路,或許也隻能去挖墳挖修行功法了。


    說起來,這實則就是當今人間界的處境。


    天賦再好,若隻能得到垃圾功法,成長空間也是非常有限。所以高嶽這一路走來,根本沒有遇見過什麽年輕高手,最年輕的大高手,大概也是不久前的那位所謂的從玄門來的十重武尊了,三十多歲的十重武尊,的確了不得,這也表示著,玄門後麵,一定是一個道則更加完整的世界。


    其實高嶽自身如果沒有發生劫數,沒有在唐古拉山出現意外,他所能走的路線也將和這些老家夥一樣,隻能用資源來提升,不斷累積打磨了,遇到大關口,則會更加困難,甚至停滯不前,再如何努力都沒有用,因為他本身的天資,算不上如何上等。


    正是深知年輕一輩成長起來的困難,金童看高嶽的眼光,和他的妹妹玉女有很大的不同。


    且說金童正在關注這邊的同時,另一邊的鬥法,似乎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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