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洲前往北洲,茂密的樹林漸漸變得稀疏。


    天氣似乎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一開始的夏日炎炎,到逐漸的寒風蕭瑟。


    那如刀般鋒利得可以割痛肌膚的冷風,宛若在預示著寒冷的北洲已然達到。


    鉛灰的天際,一大片低低地壓在頭頂上空,如同灰色雪花隨時就要傾瀉而下一般。


    “都說北洲終年被寒雪覆蓋,倒是不虛。”


    容素掀起馬車的車簾,朝外看,眺望看去,一座座山川宛若被雪神賜予了祝福,皚皚白雪籠罩在山嶺的上方。


    “北洲還有雪洲之稱呢。大人,你還是放下馬車的簾子吧,不然稍等進到寒連山,會風大很冷的。”


    無須子騎著馬到了馬車旁邊,對她說。


    距離離開中都已經過去了七日,容素看了看周圍,皆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和地勢險要的峽穀。


    “還需要多久才能到北都?”她能感受到越往上走,唿麵而來的寒風凜冽刺骨。


    無須子看著不遠處的大山,而後迴答:“大人,隻要過了寒連山,再穿過高風峽穀,我們就到北都了。”


    容素凝望著遠處,腦海中不禁就聯想到了一個麵龐,那個人有時也如同這些冷冰冰的雪山一樣,看似冷冽,其實純白得善良。


    他會在戰場上遭到埋伏而遇險失蹤,定是有他願意信任的人背刺了他。


    前些日,她收到了阿庫的傳書,得知了他查到了一些情報。


    “大人,快進馬車吧,我們就要上山了。”無須子的聲音傳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冷寒的雪花。


    最終還是落下了,不急不緩的,卻密密匝匝地將眼前的一切裝扮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棕褐色的樹枝上不一會兒就掛滿了冰淩。


    上方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一陣寒風偶爾吹過,幾片雪花便會爭前恐後地掉下,在地麵激起一陣細小的白霧。


    雪山巍峨聳立,終年不化的積雪,似要和天際交匯成壯闊而冷寂的畫麵。


    退迴了馬車裏麵,寒冽而刺骨的冷風被徹底屏蔽在外麵那個白色世界,溫暖的爐火漸漸包裹著身體。


    聽著車輪壓過細膩雪地而發出的唰唰聲音,一陣困頓的睡意襲來,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來的時候,容素突然感覺到馬車一陣猛烈的顛簸,她瞬間被驚醒。


    緊接著,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是無須子驚慌的唿叫。


    “大人!快隨我逃!”


    馬車的車簾子被掀起,一陣陣撲麵而來的寒冷刺骨入髓,無須子滿臉急切,手上還提著一把沾有血跡的長劍,朝她看來。


    見此,容素明白是出了事,也沒多說什麽,跟著無須子下了馬車。


    可一下馬車,一支箭矢劃破了空氣,猛烈地朝她射來。


    無須子以極快的反應速度提劍,一劈將近在咫尺的箭矢給砍成兩段。


    視野之中,馬車外已經是橫屍遍野。


    跟著她一起來的二十多個將士全軍覆沒。


    隨後而至的是來勢洶洶的聲音。


    “天鳳女在那!追!殺了她,我們就能有黃金萬兩了!”


    一個個身穿著黑衣的刺客,提著劍追了上來。


    無須子一邊用長劍砍掉射來的箭矢,一邊帶著容素往高風峽穀跑。


    刺客的數量不是一般的多,起碼有十幾個人,而且每一個的武功都不低。


    隻有無須子一個人對付他們,還要帶著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脫身。


    見此,容素做出了一個決定。


    “無須子,你往峽穀跑,然後盡快到北洲邊界,找北洲將士來救。”


    聽到這話,無須子揮劍擋下了一支從右側飛來的箭矢,不讚同地說道:“不可以,大人,我不能丟下你走,你會有危險的!”


    “不要忘了,我也有自保的手段。如果你不去找救兵,那我們就都得死在這裏!你的輕功比我好,穿過高風峽穀就到北洲邊界,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北洲邊界!快!”


    容素看到即將去到峽穀入口,伸出手,一把將無須子往裏麵推。


    隨後轉身,直麵那些快要逼近的刺客。


    無須子站在峽穀口,擔憂看著容素:“大人。”


    一身淺紫色的衣裙,在峽穀口的疾風下,掀起了淩厲的裙角,似開出了一朵朵帶刺的荊棘花。


    容素背對著無須子,逆光下,明明纖細的身影被拉長了,在那一刻似乎變得偉岸而莊嚴。


    “走!”


    無須子即便再想留下來幫助容素對抗刺客,可也明白隻有他們兩個人是對付不了,唯有找救兵。


    大人,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會將救兵帶迴來的!


    “老大,那個人跑了!”


    領頭的那個人冷嗬一聲:“跑了就跑了,隻要天鳳女死了就行,其他無相幹的人不用管他。”


    隨後那人望向了容素,冷笑著,用滿是不屑的目光看著她:“天鳳女大人還以為就憑你就能對付我們嗎?”


    刺客領首的挑釁,容素絲毫不懼,藏在袖下的手已經握住了一瓶毒藥。


    “我對付你們足矣。”


    “大言不慚!就憑你!”領首的刺客冷喝一聲,揮手。


    一個刺客就從一旁跳起,執劍朝容素衝來。


    閃爍著寒光的長劍,帶著一陣冷風,掀起了一陣雪塵。


    眼看尖銳的長劍近在咫尺,容素依舊巋然不動,刺客領首冷冷一笑,以為容素已經在害怕了。


    突然,容素揮手一動,朝氣勢洶洶的刺客一撒。


    隨風而散開的是一陣淺棕色的粉末。


    一股淡淡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那個搶先攻擊容素的刺客在接觸到粉末之後,一秒鍾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靜止不動了。


    “你撒了什麽!”刺客首領立馬捂住了嘴,眼神帶著殺意盯著容素。


    容素大大方方地拿出了那瓶藥瓶子,在刺客們麵前搖晃著:“一種可以讓你們瞬間斃命的毒藥。所以,要不要再往前靠近一點?我不介意送你們全部去地獄。”


    有第一個刺客中招的先例,那些個刺客開始對容素有了忌憚。


    刺客領首見自己的手下都有退縮的想法,他立馬舉起長劍指著容素大喝:“她有毒藥卻沒有突然用,就說明一點,那個毒藥一定是需要什麽條件才能觸發!”


    “方才有風的時候,她才將毒藥拿出來撒,現在一時半會不會有風來,我們隻要一刻鍾就可以取得她的首級。動手!”


    此話一出,那些個刺客再次被鼓動,這下顯然又逼近容素。


    看出那刺客首領不是那種草包,還是有腦子的。


    隻不過。


    即便被刺客猜到了她的做法,容素也絲毫不慌,嘴角勾著一抹淡笑,明澈的雙眸閃動著明睿的光澤。


    手垂下,袖子裏麵瞬間順著落下一瓶藥,握住藥瓶,緩緩後退,從容不迫,一步步引領著刺客們走入她精心布置的圈套。


    “你們以為我隻是單純利用那麽一瓶毒藥嗎?你倒是聰明,猜出了我利用了峽穀口的風向,但是,你算漏了一點,那就是憑什麽認為我隻會用毒,不會武功呢?”容素朱唇輕輕微啟,聲音不高,可在狹窄的峽穀口處,各位清晰可聞。


    言罷,在刺客們未來得及反應前,容素手上多出了好幾枚銀色飛鏢。


    隨著她將手上的藥瓶拋向空中,銀色飛鏢隨即脫離她的手,仿佛帶著可擊破萬物的鋒芒。


    一枚又一枚地朝那群刺客飛去,刺客們頓時就淩亂起來,忙著揮動手中的長劍和身形在躲閃飛鏢的攻擊。


    可飛鏢擊破的藥瓶,發散出的味道比之前的那瓶藥還要濃烈幾分。


    刺客們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麵露驚疑之色,掩住口鼻,可隻覺心神恍惚,不過短短一瞬,全部五孔流血,倒地身亡。


    這時,刺客首領明白自己已經中了容素的計謀,勃然大怒,滿眼的怒意和仇視:“該死!我要殺了你!”


    吸入了不少氣味,即便他用了內力封住命脈,還是被毒氣入了體,刺客首領行動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敏捷,仿佛無形中被某種力量給牽引住,步伐沉重。


    刺客首領惱怒,大聲一喝,提劍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地衝向容素。


    見此,容素想要往一旁躲開此攻擊,可刺客首領顯然看出了她的動作,壓著她攻擊,每一次帶著狠厲的攻勢,沒幾下,容素感覺到臉側一陣刺痛。


    隨即,一抹液體從臉龐上流下,她和刺客首領拉開了一小段距離,伸手摸了下臉,低眼一看,鮮紅的血跡沾染了指腹。


    “受死吧!”刺客首領看上去已經被憤怒充斥了理智,連自己五孔流血都沒有發現,還雙手緊握劍柄,直接刺向容素的胸口。


    這一招猶如閃電般迅速,容素想要躲閃,可她發現自己後麵無路可退,沒想到中招了。


    這人一開始那些毫無章法的攻擊都是為了將她逼到角落,再來給她最後一擊。


    “哈哈,就算你現在發現了也晚了,給我死吧!”


    視野中,刺客首領猙獰的雙眼,閃爍著瘋狂的陰戾,長劍的冷光一閃而過。


    在容素都覺得自己這次都要非死即傷了,即便他的劍沒有刺穿她的心髒,也難免不會受重傷。


    下一刻,一把長劍戳穿了刺客首領的胸口,長劍瞬間被抽離,一大波熱辣的血跡噴灑在地上,在刺客首領的心口處留下了一個血窟窿。


    刺客首領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目光,長劍從他的手裏掉落在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而後就是刺客首領吐血倒地,死不瞑目地睜大眼睛。


    容素脫力地伸出手扶住了山岩壁,垂眼輕輕喘了幾口氣,而後再抬眼看去。


    雲霧這時已經從月牙麵前飄走,露出了光芒,照在來者身上,看清了他的麵容。


    “木頭?你怎會在這?”


    看到木頭,容素下意識往木頭身後看,可隻有他一人,不知為何心裏有一絲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失落。


    木頭走過來,對容素行了禮:“殿下。是主子讓我來中都暗中守護你的。”


    沈裴清讓木頭守護我?容素微微垂眸,心裏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想到什麽,容素抬起頭再看向木頭,問:“沈裴清,你有他的消息嗎?他當真是毫無蹤跡了嗎?”


    提到這個,木頭似乎麵上露出了一些難過之色,看到這,容素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聽到木頭開口說:“在得知主子失蹤後,我派了人再次在戰場上尋找。可一直都沒有找到蹤跡。但,我有一個猜想。”


    本來心口有點難受,一聽到木頭有想法,容素迫不及待地追問:“何猜想?”


    木頭眼神深幽,語氣凝重:“沈楓宇嫉恨主子,若是主子當真已經死了,那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盡快威逼陛下退位登基的,可如今還沒有走到這一步,那就說明主子沒死,或許就在沈楓宇手上。”


    聽到這話,容素覺得有些道理,不過又有一點不太理解。


    “如今沈楓宇已經是太子,他要登基龍座,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嗎?為何一定要沈裴清死?”


    木頭卻搖了搖頭,說:“沈楓宇是太子沒錯,但,朝中信重主子的臣子也不在少數。要想得到這些臣子的認同,沈楓宇需要主子的死,之前主子武功全失,經脈盡毀,形同廢人,沈楓宇想著折磨主子至死,如今主子武功恢複,朝中不少臣子又開始重新站隊。”


    “所以沈楓宇如今會選擇一個最佳的時機讓沈裴清死,而宣判沈裴清的罪刑會是最好的時機。他也不可能那麽簡單就讓沈裴清在戰場死的。”容素已經理解什麽意思,順著思維想到了什麽。


    木頭點頭,沉重道:“沒錯。主子本就被沈楓宇陷害,背負了罪人的罪名,如今主子失蹤,多數就在他手上。若是主子在沈楓宇手上,為何沈楓宇還遲遲沒有利用陷害主子的罪名來審判主子?”


    看來木頭也很疑惑沈楓宇這一點,容素凝思了半晌,也沒想清楚沈楓宇究竟想要做什麽。


    可有一點可以肯定,沈楓宇利用她可能猜到沈裴清在他手上的這一點來威脅她去尋他合作。


    單單李盛聯合他同盟去攻打東洲還不夠,隻要作為天鳳女的她承諾幫他,他就可以得到一萬鳳凰軍的協助。


    這個算盤,打得可真是響亮,可容素卻無法迴避,隻能迎難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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