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伴隨著劈啪聲,淡淡清香向四周擴散,宇文理正領著堂弟、堂妹燒竹筒飯,一根根裝有米和水的竹筒,正架在一個火爐上承受煙熏火燎。


    槽狀的特製竹筒飯燒烤爐,,可以燒柴禾也可以燒木炭,一次可以同時架起十根竹筒。


    宇文維翰戴著手套,和宇文理般轉動著灼熱的竹筒,其年幼的弟弟妹妹圍在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


    在軍中推廣不暢的竹筒飯,頗受小家夥們的歡迎,竹筒飯裏除了糯米還有火腿、臘腸等食物,燒好之後有糯米、肉片還有竹子的混合香味,那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宇文溫把製作竹筒飯的過程,當做考驗孩子動手能力的趣味活動,今天就是“活動日”。


    小家夥們自己洗糯米,然後仆人備好已經切碎的火腿、臘腸,想怎麽配都隨便,然後自己把食材放進已經開好口的竹筒,然後放在火上烤。


    烤的時候人人都可以試一下,就當做適當的玩火,但畢竟竹筒很燙,所以主要就是由宇文理帶著宇文維翰轉動竹筒,自行把握火候。


    原本為青色的竹筒外表變得焦黃,宇文理先問牧娘,她自己那一根竹筒飯好了沒有,見著小丫頭在糾結,宇文理便做了主:


    “已經燒好了,牧娘拿去放著,等涼下來就可以吃了。”


    仆人將那根竹筒拿起來走向一旁涼亭,牧娘歡唿著緊隨其後,其他弟弟妹妹見狀緊張得個個踮起腳,眼巴巴看著屬於自己的竹筒。


    一根根燒好的竹筒飯分發下去,好容易打發完小家夥,宇文理沒有吃自己那份而是轉入旁邊的房間。


    宇文溫坐在案前看著手中一卷書,側室蕭九娘在其身旁說著話,而她的弟弟蕭瑀亦在座,見著宇文理進來,蕭九娘和蕭瑀便要起身告退。


    “莫要拘禮,阿理又不是來竊竊私語的,坐,大家都坐。”


    蕭瑀和宇文理是州學同窗,也是私交不錯的好友,加上姊姊是西陽王的側室,所以蕭瑀也時常到王府找宇文理談天論地。


    “阿理來得正好,新安剛從江陵帶迴來一套書《昭明文選》準備出版,新安要幫忙校對其中這一卷,阿理不如也幫個手?”


    “啊?侄兒就怕才疏學淺...”


    “無妨,不懂就向,這也是個學習的機會,整日裏搖頭晃腦背書,還不如自己多磨練磨練記得深刻。”


    見著宇文溫和蕭瑀還有宇文理議論著著相關事宜,蕭九娘放下心來,她一心想要幫助娘家人,但又怕引起夫君的不快,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昭明文選》中的“昭明”二字源於昭明太子,這是梁武帝長子蕭統的諡號,而蕭統便是蕭九娘和蕭瑀的曾祖父。


    昔日的南朝梁國,在侯景之亂後國土分崩離析,隻剩下江陵及其周邊數州的彈丸江山,如今的梁帝蕭琮已不敢奢望什麽,而是想竭盡所能把祖宗留下的書籍傳世。


    黃州的出版業十分興盛,又有劉焯這樣的經學名家校書,所以蕭琮想讓與曾祖父組織編纂的《昭明文選》在黃州以線裝書的形勢出版,他的便宜妹夫、求學社大東家宇文溫,便是再合適不過的“受委托人”。


    別的不說,宇文溫看在蕭九娘的份上,多少都會用心不是?


    “你們兩個不要緊張,有章社長在後麵把關,放心大膽去做,再說還有新安的舅舅一起校書,有何擔心之處?”


    事情說完,待得蕭九娘和蕭瑀告退,宇文溫將案上一封信交給宇文理:“從鄴城來的信使剛走,這是你父親的信。”


    “父親已經抵達鄴城了?”


    “是的,你祖父也到了。”


    “叔娘也到了麽?”


    “到了。”


    宇文溫將信交給侄子,宇文理沒有立刻拆信,而是將其收入懷中,雖然和二叔關係很好,但還是要講禮節,又說了一些事情之後,他也告退離開。


    蕭九娘端著一根竹筒飯走了進來,宇文溫一邊吃一邊看另一封信,這信也是剛到不久,為尉遲熾繁寫的家書,她抵達鄴城後安頓便寫信報平安,那是十五日前的事情。


    “姊姊到鄴城了?”


    “是啊,一路顛簸,平安抵達,總算是放心了。”


    宇文溫裝作如釋重負的樣子,心中頗有些無奈,因為妻兒平安抵達鄴城的消息,他在次日就知道了,能夠如此神速,多虧了飛鴿傳書。


    在放心的同時,宇文溫卻要裝作不知道,在大多數人麵前還得演戲。


    利用鴿子歸巢的特性,可以實現遠距離通信,在這個時代還是罕有人知的做法,宇文溫不打算主動曝光,所以保密措施要做到家。


    演戲要演全套,即便是在自己侄子和側室麵前都得演。


    多年的繁育和篩選,他的信鴿已經能夠穩定的進行長距離飛行,從鄴城到西陽,直線距離不下一千三四百裏距離,而他的信鴿的迴巢率能保持在八成以上。


    同樣,從西陽飛迴鄴城的信鴿,其迴巢率亦在八成以上。


    西陽的鴿舍規模很大,而鄴城、長安、建康的鴿舍也已經投入使用,至於即將成為京城的洛陽,宇文溫也做了布置。


    為了盡可能的掩人耳目,這些地方的鴿舍,都是在城外小莊園裏,憑著這各地的鴿舍,他構建了一個初級的通信網。


    若以技術水平來說,已經是時代領先,但這個由信鴿組成的通信網,可靠性還是差了些。


    首先信鴿必須具備長距離飛行能力,動輒上千裏的通信距離,不是隨便一隻鴿子就能完成的,而宇文溫通過多年的飼養,已經培育出這種信鴿。


    然後是各種變數,例如猛禽或者人類的傷害,還有突如起來的暴風雨或者各類氣象災害,都會讓信鴿中途死亡,所以他的信鴿通信網,實際上還是很脆弱的。


    耗資也不菲,而信鴿的使用很麻煩,鄴城要用信鴿往西陽送信,得先把在西陽生活的信鴿帶或送到鄴城,那就得有人送信鴿。


    人數不能少,否則半路人間蒸發了都不知道怎麽迴事,太多了也不行,因為沒那麽多空餘人手。


    飛鴿傳書一日千裏,用起來是很爽,但那是建立在幕後人員的大量工作基礎上,同樣要有人頻繁往來兩地,為的就是保證有信鴿及時送出消息。


    耗費那麽多錢糧,維持一個初級通信網值得麽?值得,在沒有無線電的時代,能夠“即時”通信,真的很重要。


    坐鎮西陽的宇文溫,就收到了千裏之外長江入海口處傳來的消息:張魚率領的船隊,已經順利入海。


    這個消息,是張魚攜帶建康鴿舍的信鴿出航,在入海後按約定將其中幾隻放飛,建康鴿舍收到之後,用西陽的信鴿把寫有密文的紙條帶迴西陽,來到宇文溫的手中。


    從起點“發消息”到千裏之外終點的“收消息”,相差不過兩日。


    建設信鴿通信網的巨額投入,在消息的及時性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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