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城北郊,湖畔莊園,宇文溫走在一處土丘上,聽著隔壁的朗朗讀書聲,時不時看著麵前正在修建的房屋,這是他未來的‘湖畔別墅’,而莊園算是除了城中府邸外的正式別院。


    他在巴河城也有個‘別院’,但那隻是為了方便臨時午休的一處落腳點,大部分功能都是作為采購點,有人常駐負責收購各類水產。


    為了練兵打仗,為了在巴州施展抱負,宇文溫的注意力沒放在享受上,一直沒心情弄什麽田產,如今難得**一迴,圈了上百頃湖畔荒地,來個‘開心農場模式’。


    別院其他部分還好說,其中的‘別墅’是得加緊建設的,宇文溫的夫人和側室如同籠中鳥,在城裏府邸困了一年多,也是時候有個別院出來換換心情。


    “郎主,已經準備好了。”一名獨臂男子恭敬的說道,宇文溫聞言點點頭,向著另一個院子走去,那名獨臂男子和張魚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


    把守小院門口的護衛也是個身有殘疾之人,他右小腿已斷用一根木棒代替,不過精神氣卻很好,完全沒有頹廢的樣子,見著宇文溫走近趕緊問好。


    “如何,轉到這別院住下,大家還習慣吧?”宇文溫問道,那人笑著說家中老小都舍不得走了,別院臨湖風景不錯,想來府裏的兩位小郎君會歡喜的緊。


    宇文溫拍拍他的肩膀,穿過院門向裏走去,低沉的咆哮聲隨即響起,隻見十餘條鏽紅色的身影,正不斷的試圖掙脫鐵鏈,而牽著鐵鏈的人幾乎要扯不住這些東西。


    “老實些,老實些!”一人大聲嗬斥著,那些身影聽著聲音算是老實了許多,宇文溫緩緩走上前去,看著那一條條猛犬,饒有趣味的問道:


    “田武威,這些都是一公一母配對的?”


    “使君,都是配好對的,有幾個都懷上崽了,所以才這般兇。”田益龍答道,隨即補充了一句:“使君叫田某名字即可,莫要如此客氣。”


    “那怎麽行,少宗長如今是武威司馬,雖說是二命的散階,好歹不是平民了。”宇文溫笑著說,田益龍去年多次隨軍作戰,帶領族人和鄉兵立下許多功勞,所以被大行台授予二命的散階,為步入軍旅編製做準備。


    宇文溫問這些狗是什麽品種,田益龍說這是從蜀地弄來的,當地人都把這狗兒叫做竹狗,拿來看家護院或者打獵最合適不過。


    “蜀地...無所謂了。”宇文溫不太懂四川的狗,不過本地的打獵專家田益龍說好,那就基本上是沒問題了。


    “大家都知道如何養了麽?”他開口問道,牽著狗的幾人點點頭,說在田氏塢堡待了數月,這些狗已經認了他們,等適應了這個新地方就能安心繁殖了。


    “看緊些,莫要傷到人,別院裏還有小孩子,一定不能出事。”


    “是,郎主。”


    宇文溫仔細看著這些毛色鏽紅的獵犬,和常見的土狗也就是中華田園犬不同,這些狗正麵看去頭臉呈倒梯形,麵部有些皺紋;耳朵豎起,呈現三角形;眼瞼肥厚眼眶突出,眼神有些淩厲,麵帶煞氣。


    鼻頭烏黑發亮,嘴形有些像竹筒,唇黑齒白而利,舌頭有些點斑狀黑紋;前胸開闊,前肢粗壯,肩胛至下雙腿如同倒花瓶狀;後肢略長,整體彎曲猶如彎弓。


    當然最主要的特點就是毛色呈鏽紅色或者深棕色,加上體重至少超過五十斤,看上去就是很威猛的感覺,宇文溫要的就是這種與眾不同。


    他在長安時自然少不了和別人飛鷹走狗,貴族子弟什麽沒玩過所以見過的獵犬也多,不過來到安州後他沒心思打獵,到了巴州更是忙著打仗,打獵這種時髦的休閑活動與他無關,直到某日在田氏塢堡作客才想起來這茬。


    當然他不是想吃狗肉,而是為田益龍養的一群獵犬吸引,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未來的‘開光辦’得有個行頭,大狼狗是不用想了,遍體鏽紅色的獵犬正合適。


    一群身著拉風製服的開光辦人員,牽著齜牙咧嘴的獵犬,氣勢洶洶的走在大街上,一邊嚷嚷著‘奉命辦差,速速讓路’,然後見著疑犯要跑便立刻放狗咬人...


    當然也是想想而已,宇文溫主要是打算用來看家護院,因為是這座別院是家眷的‘湖景度假別墅’,安全放在第一位,尤其得防那些不懷好意之徒。


    平日裏若是真有空,就帶出去打打獵,算是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和部下們交往的一種方式。


    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仆人們領著這十餘條‘夫婦’去新家落戶,隨後領著田益龍參觀還未完工的莊園。


    “既然是蜀地出產的獵犬,田郎君是如何弄到手的?”宇文溫問道。


    “這不在下喜歡打獵麽,又想著壓過別人一頭,恰好蜀地的客商推薦這種獵犬,所以就買了幾隻迴來養著,結果發現確實不錯,陸續買了許多迴來繁殖。”田益龍解釋道。


    “聽說這些狗能鬥野豬?需要特別訓練麽?”宇文溫又問道。


    “當然需要訓練,不過也不會太難,若是使君不嫌棄,在下可以指導府上仆人如何訓練。”


    “整日裏讓你過來,田宗長怕是會有意見吧?”宇文溫笑道。


    “嗨,如今家父成日裏圍著孫子轉,哪裏有空管在下。”


    宇文溫笑了笑,田益龍自從有了兒子,其父田宗廣的關注點就在孫子身上了,喜歡打獵並且成日裏舞槍弄棒的田益龍沒了束縛,加上時不時隨軍作戰,完全是掙脫鐵索入江的蛟龍。


    “有個問題,當然也就是這麽一問。”他忽然停下腳步說道,見著田益龍洗耳恭聽的樣子,便淡淡的問道:“能訓練獵犬咬人麽,例如捉賊什麽的。”


    “這倒可以,隻是...”田益龍說完遲疑了片刻,還是補充了一句:“若是經常咬人,怕是不太好。”


    “莫非會喜歡吃人肉?”


    “這倒不是,隻是咬過人就桀驁許多,不調教的話圍獵時容易傷人...”


    有些問題,能答上來的人大約是經曆過,宇文溫不會魯莽的打破砂鍋問到底,心裏明白也就行了,所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適可而止。


    他不是想帶著手下上街橫行,當街強搶民女,作放狗咬人欺壓百姓的惡霸,不過獵犬能夠聽指揮追人圍堵倒是有用,尤其是用在追捕方麵。


    長安的貴族子弟打獵,最流行的獵犬之一就是大名鼎鼎的細犬,也就是後來神話裏二郎神的那條哮天犬原型,不過在這長江邊上沒地方弄正經細犬,土狗樣貌又太憨厚,所以宇文溫就想辦法弄來合適的獵犬。


    田益龍養的可不止這一種獵犬,還有另一種獵犬也是從蜀地買來自家飼養,不過毛色看起來沒有竹狗這麽拉風。


    這些竹狗經過認真的訓練後不光捕獵,就連尋蹤追人也是算是合格,宇文溫讓仆人先學會如何養狗,到時那些潛伏在西陽城裏,比老鼠還精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鄴梟,距離末日就不遠了。


    在莊園裏走了一圈,田益龍告辭離去,剛出院子不遠,頭頂上唿啦啦掠過一群鳥兒,他抬頭看去隻見其中有灰有白,都向著莊園裏一座小樓飛去。


    “似乎是鴿子?奈何,使君對鷹不感興趣,我訓鷹可比訓狗還要拿手....”田益龍喃喃自語道。


    。。。。。。


    一座兩層小樓上,宇文溫正和幾個人說著話,這幾人身上均有殘疾,而他們的周圍都是一個個籠子,每個籠子裏都有咕咕咕叫著的鴿子。


    這是宇文溫攢了兩年好容易攢出來的鴿子,雖然一大群鴿子給這座湖畔莊園點綴上不錯的風景,但他養鴿子的目的首先還是傳遞消息。


    消息的及時性,比什麽都重要。


    鴿子有歸巢的習慣,所以人類對此加以利用,於是有了信鴿,也就是後世耳熟能詳的‘飛鴿傳書’。但在這個時代,而如今飛鴿傳書不能說沒有,隻是還未普及開來,鴿子正處在命運的轉折點。


    早在千年前,周天子的食譜上就有鴿子,當時鴿子大多還是野鳥,主要用途就是食用,後來慢慢被人訓化變成家鴿,在魏晉時期成了觀賞鳥。


    然後慢慢地有人利用其歸巢的特性,嚐試著用鴿子傳遞消息,到了隋唐時期有人開始有意識地訓練家鴿傳遞書信,而如今宇文溫就變成了‘先行者’。


    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學習,他隻能慢慢摸索,就連鴿種都分不清楚,靠的就是不斷‘燒錢’嚐試。


    鴿舍裏氣味有些‘特色’,宇文溫待了一會便轉了出來,走在空地上唿吸著新鮮空氣。


    “使君,這是從安陸迴來的鴿子,上麵的字條請過目。”一名獨眼龍說道,宇文溫接過他遞來的字條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


    “做得不錯,鴿子們都適應新家了麽?”


    “都適應了,上月還有飛迴府邸的,不過如今都已經習慣了這裏。”


    “慢慢來,育種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宇文溫說道,“日後慢慢擴大距離,可以去江陵,還有襄陽,然後就是到穣城。”


    在場數人是他特意安排專職養鴿,用了一年多時間才有了這點家底,首先是收集鴿子,然後是能夠養活,然後是能夠順利繁殖,現在開始嚐試有目的育種。


    這些身有殘疾的人都是當年的新軍士兵,在曆次作戰負傷後殘疾退出軍伍,都是斷手或斷腳或者瞎了一隻眼睛,宇文溫沒有在發放撫恤後任其自生自滅,全都歸攏到府裏來做事。


    連帶著其他殘疾之人都是如此,是虎林軍將士的老戰友,當然宇文溫這不是廢物利用,而是分別給他們安排了合適的工作,養鴿子就是其中之一。


    養鴿子完全就是白手起家,宇文溫不懂養鴿子,這些人自然也不知道如何養,首先是千辛萬苦收購鴿子,摸索了許久也不知害死多少,有的則是一出去就不迴來,也不知道是溜了還是被人吃了。


    繁殖出來的鴿子未必合用,還得不斷放飛進行歸巢訓練,怎麽個訓練法也是一頭霧水隻能試。


    慢慢的摸清鴿子們的習性,知道正確的飼養方法,折騰了許久後終於摸著門道,繁殖的鴿子體質也開始穩定,平日裏合適放飛的時段也總結出來。


    鴿子迴巢訓練的距離也慢慢增加,由五裏到十裏再到五十裏,現在鴿子們已經能在數百裏外平安迴巢。


    宇文溫到了巴州上任,鴿舍就在府邸內,密密麻麻的鴿糞就不說了,主要是城中人多眼雜,這個時候的普通人對於用鴿子傳消息還不是很懂,但是有心人遲早會察覺出其中端倪。


    更別說在城裏飛來飛去的鴿子也不安全,容易被人弄下來帶迴去煮了加菜,所以宇文溫拿了地就將鴿舍搬到城外,當然為了遮掩大量飼養鴿子的真相,他特地放風出去說自己‘喜食鴿肉’。


    而那些在府裏做事的殘疾士兵,連帶著家屬一起搬到莊園做了佃農,耕種宇文溫名下的土地,收成部分上交部分歸他們自己,也為偌大的莊園積攢人氣。


    “郎主,鴿舍放在城外是方便不少,隻是萬一晚上收到急報,小的卻又如何進城呢?”有人問道,西陽城的宵禁一直是嚴格執行,雖然不是不能特事特辦,總歸是麻煩許多。


    “晚上城門不能隨意打開,這倒是個問題,不過總有解決的辦法不是?”宇文溫倒是不以為意,這個問題他想過,也有了應對之策。


    忽有一人從鴿舍裏小跑出來,手中拿著根細細的葦管,他將葦管恭敬的遞給宇文溫並稟報:“郎主,是弋陽郡傳來的消息。”


    “弋陽郡?好像今日沒有訓練項目吧?”宇文溫問道,從葦管中抽出一張紙條。


    “按計劃,應該是明日清晨放鴿,還有蘄州和義州那邊也是如此。”獨眼龍答道。


    “弋陽郡...嗬!”宇文溫看著紙條眉頭一擰,隨即舒展開來,“真是瞌睡遇著枕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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