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城外溝渠旁熱火朝天,由別駕許紹負責的修葺水利工程正式開始,他在通曉山川水係走勢的吏員和百姓的協助下現場勘查了便確定了要整頓的溝渠。


    西陽城外舊有溝渠淤塞嚴重所以清淤是首先要做的事情,其次城外大小湖泊不少,夏季雨水多時湖水外溢四處泛濫淹沒農田也是一件頑疾,所以要將各處湖泊用水渠連起來進行疏導。


    水渠的走向也有講究要經過大片的農田,雨季時開閘泄水免得各處湖泊外溢的湖水肆虐,不下雨的時候要關閘蓄水以備灌溉農田所需。


    清淤、疏通、挖掘溝渠需要大量青壯,除夕夜被俘的陳軍士兵正好排上用場,而以往都不服勞役的田氏此次也應官府征召派出青壯參與興修水利。


    田氏從今年其開始繳納租調,此次修葺水利他們的農田也被納入西陽城周邊田地一同規劃,若是水渠能順利貫通那麽田氏也是其中的受益者所以積極性也很高。


    加上一半作為監工一半參加勞動的州兵以及安排各項事宜的吏員,許別駕此次麾下足有兩千餘勞動力而配發的工具都是由官府提供,鏟子、鋤頭俱是鐵製。


    巴州地界鐵產量少,這些農具都是州衙花錢到黃州鐵匠鋪打造,花銷則是從田元升等叛逆抄得家產裏扣除,除此以外州衙還推行了新的農具——曲轅犁。


    西陽城外官田旁人頭攢動,百姓們正圍在田邊看著州衙的人示範曲轅犁,這個曲轅犁和平日用的犁最主要的差別就是轅不直是彎的而犁地的深淺可以很容易調節。


    為了更好地示範新農具,州衙同時在十塊田裏用十副曲轅犁同時進行示範,按照規定感興趣的百姓可以親自下田試用這個由州司馬楊濟發明的新犁。


    百姓們不識字聽不懂太複雜的解釋但是耕田都是熟得不能再熟,有了衙門演示過後再親手扶犁走上幾圈那這曲轅犁的好處可是實打實的看在眼裏。


    “哎呀這可真是好犁啊!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把直轅改成曲轅呢!”


    “你又不識字,人家楊司馬那可是一身本事你也能比?”


    西陽城從來沒這麽熱鬧過,百姓們看著這件和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新農具都是議論紛紛,州衙已經發出了公告,這曲轅犁要在巴州推廣。不光如此連黃州總管府、安州總管府、襄州總管府都要推廣。


    州衙命人新打造了許多曲轅犁,買不起的可以租,若是家裏有犁的可以請州衙幫忙改造,當然錢多的可以直接買。對於這個曲轅犁大家的接受程度都很高。


    但是對於接下來演示的插秧和秧馬人們就有些難以接受,大家祖祖輩輩種田都是撒種入田如今州衙說什麽插秧才能增產簡直是豈有此理!


    還得先在秧田育秧然後拔出來再插到大田裏種下,這般彎著腰插秧那個吃得消,雖然坐著那個和小船差不多的什麽‘秧馬’不用那麽辛苦但是這樣折騰有必要麽?


    州衙也不強製大家接受插秧法隻是進行演示,吏員們也解釋說這插秧法如今先在官田裏進行。是好是壞等到秋收的時候大夥就知道了。


    一聽不是強製推廣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人們覺得種田還是按著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做就好,這什麽插秧法萬一不靈光等到秋天歉收那一家子可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風了。


    宇文使君肯定不會坑人但是這種田還是得按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不是?育秧、拔秧、插秧,有這功夫把種子撒完就可以迴家折騰婆娘了費那勁幹嘛呢!


    消息一件接一件新的消息有些特別:官府開始和釘螺耗上了!


    宇文使君在一本古籍殘篇上查到其上記載說導致人和牲畜鼓脹病的蠱蟲是以水中釘螺為巢,所以州衙已經張榜公告要把農田湖泊以及附近溝渠、水塘都排查一遍滅釘螺。


    這個說法大家是第一次聽到,誰也沒有想到尋常可見的釘螺竟然是導致鼓脹病的蠱蟲棲息之巢,雖然說法有些聳人聽聞但既然宇文使君都這麽說了那就錯不了。


    州衙發出布告說了有釘螺的水域未必是疫水但有疫水的地方水裏肯定有釘螺,大家處理釘螺要注意不要沾到水否則後果自負,至於那些荒灘蘆葦群裏哪裏有釘螺要是上報州衙有賞。


    還未開墾的荒灘發現有釘螺的由州衙統一處理,要是有百姓開荒發現水域有釘螺必須迴避否則後果自負。此外要是有誰敢在良田、水塘、湖泊、溝渠裏扔釘螺以投毒論處決不輕饒。


    新春伊始,巴州刺史宇文溫的一連串動作將百姓們的積極性提高了許多,看著正在興修的水渠,看著新改進的農具,大家對今年的收成充滿了期望。


    。。。。。。


    期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別駕許紹如今正憂心忡忡。


    他負責修葺水利,但隨著對巴州西陽郡地界水係的了解越深入就越擔心,西陽郡除了瀕臨長江之外境內還有一條河名為三台河,此河北起邊西陽之北的邊城郡長江邊一路向南在西陽城北轉向東入巴水全長將近五十裏按說兩岸的農田受益頗多可完全不是這迴事。


    每逢夏秋雨季長江發大水這三台河水也會跟著漲起來此時河兩岸農田便了遭殃化作一片汪洋。即便大水退去後多處低窪之地排水不暢一直被泡著久而久之就變成荒地再種東西也長不起來。


    他現在指揮著將近兩千青壯還隻是清淤但要是想治理這條三台河卻是杯水車薪,他細細問過吏員和幕僚,要想有效治好三台河怎麽著都得上萬人齊上陣忙上數月否則到了夏天就祈禱莫要發大水否則一樣要完。


    “這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下遊地帶遍布釘螺。蘆葦蕩裏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治中郝吳伯說道,他按著百姓的舉報匯集了幾個釘螺重災區發現都集中在三台河下遊低窪之處。


    “嗣宗,使君說那蠱蟲寄宿在釘螺殼,我在岸邊看著那水中密密麻麻的釘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你知道麽,百姓們說那些地方就是觀音窪。”


    “此話怎講?”許紹問道。


    “送子觀音!一進觀音窪。男女都有喜,女的懷十月,男的懷到底!”


    許紹聽了一陣惡寒,中了蠱蟲會得鼓脹病其病狀就是人人大肚子而手腳纖細,以‘有喜’來形容即貼切又惡心,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做了州官才知道要讓百姓安家樂業是要多嘔心瀝血。


    “如何,嗣宗是不是怕了?”


    “怕?有什麽好怕的!”


    許紹和郝吳伯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治水和治釘螺可能要麵臨的困難宇文溫已經提前打了招唿,如今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他二人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反倒是鬥誌滿滿。


    飽讀經史子集卻不能保得一州百姓安居樂業那和誇誇其談的清流有何區別!


    。。。。。。


    安陸,安州總管府,大小宇文使君正在院子裏交談。


    “二郎,你在巴州怎麽迴事?獨腳銅人的事情都傳到襄州了!”大宇文使君宇文明無奈的說道,他弟弟果然不出所料的在巴州任上搞出大事。


    先是弄出個‘斷案如神’的名頭當然這是好事,但是接下來的進展果然不出他這個當兄長的預料:巴州地頭蛇造反了在除夕夜來個內外勾結起事,不光城外的豪強連江對麵的陳軍都招來了。


    這個不省心的弟弟莫非真是‘瘟’神、惹禍精?


    “兄長,人家找死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作為父母官怎麽也得送一程加把火不是?”小宇文使君宇文溫雙手一攤說道,“他們想死,我便讓他們死全家!”


    黃元升、魯修平等主謀都是“冚家鏟”,宇文溫對投靠的豪強田氏可謂是‘官民親善’但是對於反抗的田元升、魯修平則是辣手摧花一個不留把相關人等拉到刑場砍頭。


    他要讓江北各州的豪強地頭蛇看看和宇文惡狼作對的下場是什麽,講道理不聽非要作死那就用刀子來說話!


    “你啊你啊你啊!好端端的正路不走非要來個鄭伯克段於鄢!”宇文明見著四下無人又開始訓弟弟,“拿自家府邸當誘餌,你就不怕陰溝翻船麽!”


    “要是你兒子受了驚嚇怎麽辦!怎麽當父親的!!”“好端端的府邸弄得血腥狼藉以後還怎麽住!!”


    宇文溫笑眯眯的說事急從權不如此怎麽釣得江南那條大魚,如今死掉的陳軍士兵讓江南來領屍活著的正好派去開荒挖水渠當苦力,巴州人少隻勉強夠襄州的三成,他這是在想辦法‘開源節流’。


    “你要殺陳叔陵也就殺了,什麽決戰西陽之巔有意思麽?還有那什麽獨腳銅人是怎麽迴事!!”宇文明恨鐵不成鋼,“你這樣胡鬧讓別人怎麽看?”


    好端端的擊殺叛逆給弟弟活脫脫弄成一出鬧劇,各州官員、大族聽到耳裏那麽對其評價就會低了很多....是啊,低了很多。


    宇文明不知何故心中鬆了口氣,幹練的弟弟名聲變差,他這個做兄長的卻有了不該有的如釋重負感,這感覺讓他覺得很別扭。


    宇文溫自然不知道兄長心中所想,他隻是關心父親將他兄弟倆招迴安陸有什麽大事便問道:“兄長可知父親此次招我們迴來有何要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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