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大樹下茶水攤裏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人群將一個男子圍在中間,那男子三十歲出頭身著布衣坐在一截爛木頭上正唾沫橫飛的著昨夜之‘親眼所見’,他口中講的便是宇文使君和始興王陳叔陵‘決戰西陽之巔’的過程。


    “話那始興王陳叔陵眼見府邸十分難攻自己手下傷亡慘重而楊司馬又帶著官軍趕來,焦慮之時隨即心生一計!”男子完頓了頓,在眾人急切的目光之下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繼續下去。


    他陳叔陵見府邸被宇文使君設下‘九宮八卦陣’根本攻不進去便來了個詐敗被俘,待得被囚牢獄之中宇文使君前來審問之時便施展法術暴起傷人。


    “陳叔陵身上捆著的是千年寒鐵所製困龍索長三丈有一人手臂粗,此乃宇文使君從西域異人處所得遍體玄黑冰冷異常,隻要是纏上身即便水中惡蛟也無法掙脫。”


    “然而那陳叔陵見著宇文使君就在麵前便運起體內凝練多年的三分真龍氣大喝一聲將那囚龍索硬生生崩斷,事發突然周邊護衛被那噴湧而出的三分真龍氣震暈隻剩下宇文使君一人毫發無傷!”


    眾人聽到這裏不由得目瞪口呆眼巴巴的看著男子等他繼續下去:“陳叔陵舒展猿臂探出一隻手向宇文使君咽喉抓去,其勢疾如閃電若是尋常人便要遭毒手未曾料宇文使君早有提防側身閃過...”


    他宇文使君見著陳叔陵脫困傷人於是拔刀便砍,可陳叔陵已將九陰白骨爪練到第九重境界一雙手如同精鐵般刀槍不入,雙方就這般惡鬥起來。


    房屋經不住雙方的真氣相衝轟然垮塌。宇文使君手中寶刀乃上古神兵屠龍而陳叔陵的九陰白骨爪火候還差了些被砍了數百刀後開始支持不住爆出裂紋他見著外邊士兵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俱是手持弓弩不由得心中焦躁想著找件東西做武器。


    “你們他找到了什麽東西?”男子忽然問道。眾人正聽得精彩被對方這麽一問頓時麵麵相覷:他們又不在現場哪裏知道陳叔陵拿了什麽玩意。


    男子買了個關子見⌒⌒⌒⌒,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便繼續下去:那陳叔陵被關在刑房所以隨後一撈抓在手中的是一件兇險異常的齊眉木棒。那木棒是獄卒杖擊犯人的刑具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月,棒體為人血浸透已是變得遍體殷紅刀槍不入。


    但兇險的不是這個,陳叔陵拿起木棒後隻見陰風慘慘那許多死於棒下的亡魂麵孔不停的在其上浮現恐怖非常,陳叔陵憑著這齊眉棒和宇文使君鬥在一起,刀棒交錯間棒上凝聚的萬千冤魂將那屠龍刀瞬間腐蝕得鏽跡斑斑。


    “眼見著屠龍刀即將被弄壞,陳叔陵又催動體內三分真龍氣透過木棒使出幻術,他大喝一聲隨即一陣腥風吹來,眾人看去隻見廢墟之上陰風陣陣鬼影重重那陳叔陵幻化出數十個分身來。宇文使君根本就沒辦法分辨哪一個才是陳叔陵的真身...”


    冬日的陽光灑在眾人身上可他們聽到這裏卻是遍體生寒隻覺得周圍鬼氣森森,每個人都是屏氣息聲的等著男子下去。


    “隻見宇文使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右腳向前左腳踏地口中大叫一聲‘有鬼有鬼,撮鹽入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剛一念完,宇文使君便咬破舌尖將血含在口中隨後運起體內的‘浩然正氣’最後奮力將口中鮮血向那重重疊疊的鬼影噴去,這一噴便是數百升血徑直將那陳叔陵噴迴原形!”


    唿的一聲,眾人聽到這裏都是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陳叔陵神通了得可宇文使君也不是好相與的!


    事情還沒完。陳叔陵見法術被破惱羞成怒舞起齊眉棒衝上來惡鬥,那屠龍寶刀終於承受不住冤魂之力不堪重負被一棒打斷,宇文使君猝不及防之下被陳叔陵一棒從屋打了下來!


    “然後呢?然後呢!”有人急得脫口而出問道,一場打鬥聽到這裏眾人已經是入神就想著知道宇文使君是怎麽把陳叔陵製服的,眼見著破了陳叔陵的法術結果給人打斷屠龍寶刀又被打落下來那可如何是好啊!


    “圍在一旁的官軍見著情況緊急立刻放箭,隻見那漫天箭雨向陳叔陵四麵潑下卻被他用先天護體罡氣全部擋下...”


    “見著沒有敵手,陳叔陵仰天大笑不住地喊著‘誰能和我一戰!’其氣焰囂張至極!”


    “有道是邪不勝正,宇文使君被打落地麵卻無意中摸到一件法寶!”男子到這裏又是一頓,在眾人那如刀的目光中慢悠悠喝了碗茶繼續下去:“那便是一件獨腳銅人!”


    大家聞言都是一愣:獨腳銅人?那是什麽東西啊!


    男子鹵水豆腐一物降一物,陳叔陵手上齊眉棒匯集無數冤魂可宇文使君拿到的獨腳銅人卻是有佛門法力加持,雙方再度戰在一起交鋒數百迴合後陳叔陵漸漸不支。


    在牢城屋簷上,宇文使君手提獨腳銅人站在東頭,始興王陳叔陵橫著齊眉棒站在西側,一輪明月當空照下二人展開最後決戰!


    “月圓之夜,西陽之巔,宇文使君再度運起‘浩然正氣’掄起那沉重的獨腳銅人向陳叔陵當頭砸下,陳叔陵運起三分真龍氣用手中木棒一擋卻未能擋住那木棒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宇文使君唱了聲佛號用盡全身力氣來了個‘萬佛朝宗’再度掄起獨腳銅人將陳叔陵砸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其一身先天護體罡氣也是消散得無影無終!”


    “宇文使君立竭無法上前親手格殺陳叔陵,周圍官軍見著陳叔陵起身要逃隨即拔刀圍上去,那陳叔陵身負重傷卻依然負隅頑抗”


    “一番惡鬥。陳叔陵以一敵百。身被刀傷數百渾如血人卻悍勇非常。奪刀十把打傷官兵無數最後是楊司馬奮力上前一刀刺破對方命門才將其擊殺。”


    男子終於將‘親眼所見’講完,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聽得是如癡如醉,最後聽得陳叔陵惡有惡報被楊司馬擊殺無一不是拍手叫好。


    太精彩了,真是太精彩了!


    男子幹咳一聲:“這都是個人所見未必當得真,大家不要亂傳免得官府我造謠啊!”


    大家都是頭稱是可沒一個放在心裏,人人都覺得昨晚那個“決戰西陽之巔”實在是太精彩了紛紛散去要和親朋好友分享,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男子所述‘親眼所見’中的破綻。


    現場沒人注意到可還是有人注意到了,那個人如今正怒火衝天。


    “獨腳銅人!請你們解釋一下為何牢城裏會有獨腳銅人!”宇文溫語氣不善的問道。他眼皮直跳的看著麵前二人逐一將故事中的破綻出來,“還有,什麽吐血數百升將那陳叔陵噴迴原形!一個人要吐上數百升血早就變人幹了!”


    宇文溫坐鎮府邸指揮平亂通宵一夜沒睡直到今日午時等得府邸‘洗地’完成親自檢查一遍後才是鬆了口氣,待得家眷從‘安全屋’出來用了午膳他才去補覺。


    “本公是怎麽的,嗯?”


    張魚支吾著迴答郎主吩咐要編一個故事名字叫‘決戰西陽之巔’,目的是要將陳叔陵的死成是一番惡鬥後力竭而亡而不是被人那啥弄死。


    “然後呢?”


    一旁的吳明迴答要在其中加入精彩的打鬥場景特別是要凸顯男主角的光輝形象,當然紅花須得綠葉扶,陳叔陵的表現也要夠威猛。


    “所以呢?本公就拎著獨腳銅人上了?”宇文溫一頭黑線的問道,他因為太困所以構思了‘故事大綱’之後讓張魚、吳明這兩個‘槍手’代寫,未曾想卻弄出個‘獨腳銅人宇文溫’來。


    獨腳銅人!一聽就知道是雜魚的武器。用這種武器的都是肌肉莽漢還是台詞不超過一句一上來就被秒的那種,這武器的逼格太低了哪裏能襯托男主角也就是我的高大上啊!


    宇文溫沒有破心中所想隻是在吐槽故事裏的邏輯:牢城裏怎麽會有獨腳銅人。這太突兀了加上什麽吐血幾百升簡直是畫蛇添足。


    吳明他以前曾聽書人講故事那些大俠、武將用的武器裏獨腳銅人聽起來很厲害,然後吐血幾百升就是想讓大家覺得場麵‘勁爆’什麽的。


    “還有,先是什麽道家口訣然後是什麽儒家浩然正氣,後麵來個佛門的萬佛朝宗是怎麽迴事?又是道家又是儒家然後是佛門,功法體係混亂你們這樣寫讀者會棄書的!”


    宇文溫到這裏是欲哭無淚,他偷懶便找‘槍手’代筆選了張魚和吳明,張魚跟著自己久了‘坑蒙拐騙’也是學了不少應當能體會要,吳明當和尚的時候幫人抄經書所以識字兼之跟著師父四處遊方聽過不少評書所以宇文溫認為是‘最佳搭檔’。


    原以為這兩個人才可以按著大綱完成任務未曾想是錯漏百出槽滿滿,他剛一睡醒看了內容氣得馬上招人來書房吐槽。


    “算了,吃一塹長一智,你們找的人靠不靠譜?”宇文溫無力吐槽隻得麵對現實,畢竟那內容除掉破綻之外也是很精彩看得出來張魚、吳明兩個人用了一番心血。


    張魚可以放心,那家夥收了錢把內容記得滾瓜爛熟如今正在外邊人多的地方一場接一場的宣揚,他和吳明兩個是化了妝的所以對方不可能認出是府裏的人。


    “你倆這次算及格。”宇文溫示意兩人也不要太過‘惶恐’,吳明自從還俗後便在府裏住下,他不願白吃白住便當了護衛‘自食其力’,平日裏和其他護衛同吃同住一起鍛煉、值班、空閑時便免費幫人寫信。


    陳叔陵‘戰死’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所謂木已成舟那麽江南陳軍一時間也不會過來搶人,至於陳叔陵的遺體怎麽處理那就留著日後扯皮。


    “那故事得改,必須改!”宇文溫還是在糾結,他怕這版‘決戰西陽之巔’的故事流傳出去會讓‘獨腳銅人宇文溫’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決定要來個‘導演剪輯版’。


    首先,那什麽疑似請神上身的“有鬼有鬼,撮鹽入水”會讓人以為他是乩童起乩必須改,要改成大喝一聲“朗朗乾坤”。


    然後那什麽獨腳銅人得改,其實內藏一把誓約勝利之劍...不,是碧血丹心劍,最後那什麽‘唱了聲佛號使出萬佛朝宗’得改成大喊一聲‘天地有正氣’引得天地正氣匯集將陳叔陵一身先天護體罡氣打散。


    “記住,那什麽拎著獨腳銅人不許再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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