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城,西陽郡公府邸,圍攻府邸的陳軍終於從四麵同時攻了進去然而一片慘叫聲隨後響起,始興王陳叔陵站在正門外看著門內一片血肉模糊麵色鐵青。


    衝進去的士兵全都完了,在那恐怖的巨大弦響聲過後他們全部變成了兩截,原以為那機關隻有一次未曾想還有第二次。


    聲音不止前院這邊響起而是總共接連響起了四下,也就是說好不容易攻進去的士兵悉數慘遭腰斬能活下來的也逃不過補刀。


    這到底是人住的府邸還是惡鬼盤踞的修羅場啊!


    田元升捂著嘴強忍著要嘔吐的惡心,那濃厚的血腥味讓久經戰陣的他也快要受不住了,隻是瞥了一眼滿地的殘骸和紅白之物他就已經雙腿發軟。


    事到如今他算是想明白了這宇文溫的府邸就如同一個磨盤將所有進入的敵人磨成血漿,己方之所以能夠輕鬆的攻到府邸其實是對方有意為之,最大的兇險不是外邊的暗箭而是府邸裏的重重機關。


    好端端的府邸為何會有如此歹毒的設計!


    “衝,繼續衝!”陳叔陵從牙縫裏迸出話來,方才這一下他的士兵至少損失上百,攻打府邸迄今已有半個時辰他們毫無進展不說傷亡已經過半,這還沒有到短兵相接的時候就少了一半人再這樣下去想要活捉或者殺死宇文溫就是癡心妄想。


    周圍人等聞言都是麵露難色,誰也不知道裏麵那可怕的機關還有沒有第三次,前兩次已經奪走了許多同袍的生命要是這麽貿然衝進去再來第三次恐怕自己也交代在裏麵了。


    正當一個膽大的試圖開口勸解說慎重時東麵遠處忽然傳來響聲,眾人迴頭望去卻見陳東郊外天空中綻放出一團絢爛的火花。


    那東西怎麽弄出來的不得而知但這是一個不祥之兆,因為那不是己方約定的信號看起來定是宇文溫城外駐軍在放信號宣示著什麽。


    “大王,事情不妙啊!”


    “閉嘴,繼續衝!”陳叔陵咆哮著,“衝進去,把宇文溫給孤抓過來!”


    這是他策劃已久的行動,雖然損失慘重但對方如此劇烈的反抗說明宇文溫就在裏麵。眼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近在咫尺卻要功敗垂成陳叔陵哪裏咽得下這口氣。


    為了收買田、魯兩家,為了讓士兵們願意在除夕夜出兵為了讓士兵們賣命他幾乎散盡家財,父親眼見著就要龍馭賓天再無人保護他,錯過了眼前的機會那麽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再沒有機會報那毀容碎夢之仇。再沒有機會看著宇文溫跪在自己麵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錯過了這個機會自己之後就會變成等死的籠中鳥甚至連建康都出不了更何況卷土重來。


    “大王,宇文溫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讓我們輕易攻到府邸。”田元升滿頭大汗的說著,他愈發覺得宇文溫府邸是個毒餌特地讓他們咬下不鬆口。


    因為看起來很容易攻進去所以一開始也沒打算全力縱火將府邸付之一炬。因為看起來隻要再加一把勁就能捉到宇文溫所以他們把兵力都集中到這裏而不是分兵去奪糧庫、武庫,這麽一折騰就是半個時辰足夠宇文溫的爪牙們組織反撲了。


    傷亡將近過半可他們還在外圍沒有真正的攻入內院,這個府邸的外圍看起來就是陷阱要想接觸到內層也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命。


    要是時間充裕還可以從容應對但眼下怎麽看都覺得不對頭,楊濟率領的州兵沒有解決,宇文溫府邸裏的護衛則是隻守不攻,現在城東郊外又有莫名的信號發出莫非是魯氏壓不住那些戰兵如此一來他們要改變策略才行。


    “田氏呢?田宗廣在磨蹭什麽!”陳叔陵質問田元升,田元升解釋說已經派人出城聯係上了讓他們繞到南門入城增援不久就能趕到。


    “增援...增援...很好,讓他們放火,把裏麵燒起來!”陳叔陵算是冷靜下來,如今要強攻是不行隻能先放火讓裏麵的老鼠無處容身。那些狠毒異常的機關陷阱在熊熊大火之中也無法幸免。


    若是一開始就這般先燒後攻那麽陳軍損失也許沒有那麽慘重,奈何當時進展順利看起來輕易就能攻入府邸憑著人多勢眾淹沒府裏護衛結果卻是延誤戰機。


    正所謂‘亡羊補牢時尤未晚’,在將領的指揮下陳軍士兵停止攻勢再度準備易燃之物就等著點燃之後一股腦兒扔進府裏縱火,陳叔陵看著燃起的火球心中快意非常正要一聲令下之際卻聽得街道另一頭有了動靜。


    黑暗中有亮光閃耀,在火光映照下幾個黑乎乎的身影時隱時現,踏踏聲響起,陳叔陵定睛一看隨即瞳孔一縮:那是數頭健碩的牛正向他們衝來。


    每頭牛的雙角綁有尖刀其鋒刃在火光的映照下耀眼非常,圓鼓鼓的牛眼一片通紅幾乎要溢出血來,這些牛甩著碗大的蹄子踏在地麵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刺身後有火苗竄出似乎是尾巴燒了起來。


    “火牛,火牛...快躲開啊!”有人聲嘶力竭的喊著。士兵們看著已經衝近的火牛先是目瞪口呆然後炸開了鍋。


    他們正在府邸外大街上站著,兩邊是牆壁除了府邸大門外別無出入口,牆壁東西延伸約有三十餘步急切之間無處可躲,除了少數人竄進大門其他陳軍士兵就這般眼睜睜看著雙眼通紅的驚牛撞來。


    有不怕死的提著盾牌上前想要擋住結果毫無懸念的被撞飛。接下來便是血光四濺慘叫連連,尾巴著火的怒牛沿著幾乎是封閉的街道將攔在麵前的人群犁出一道道血痕,待得這些倒黴的牲畜衝過之後已是哀鴻遍地。


    陳叔陵被護衛奮力頂在牆邊躲過這一劫但那護衛則被怒牛撞斷脊梁骨癱倒在地,僥幸逃生的陳叔陵看著麵前一片殘肢斷臂氣的不住咆哮:“快放火,放火!”


    這是怎麽迴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那該死的宇文溫還有多少手段沒使出來!


    他征戰沙場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難纏的府邸,為了攻打這規模不算太大的院子他的手下傷亡慘重如今卻依舊困在外牆連內院都沒摸到邊。千餘人的兵力四麵圍攻半個多時辰竟然是束手無策。


    這府邸不是塢堡更不是堡壘,陳叔陵帶了戰兵攻打原以為能一鼓作氣拿下可對方就像個刺蝟一般無從下口,血淋淋的事實讓他決定加大賭注將院子化為火海。


    死裏逃生的士兵正張羅著重新將易燃之物點起,街道另一頭又傳來聲音,眾人心有餘悸的望過去卻發現是一群人往這邊跑來。見有人過來他們一個個如臨大敵拿起手中武器正要迎戰之時田元升卻揮舞雙臂大聲喊著是自己人莫要誤會。


    “大王,這是李方,是末將讓他和犬子守著路口不讓...”田元升話說到一半猛然打住,李方此時應該是在十字路口守著攔截有可能增援宇文溫府邸的兵馬。自己沒有派人叫他過來為何會不請自到。


    淒厲的哨聲在李方身後隊伍裏響起隨後他們身形一凝許多弓箭手上前放箭,陳叔陵這邊士兵剛放鬆警惕因此猝不及防被一陣箭雨覆蓋當場倒地十餘人。


    “殺了他們!”陳叔陵見狀睚眥俱裂嚎叫著,他拔出佩刀指揮士兵們衝上去要把李方這個叛徒斬盡殺絕,可話音剛落隻見府邸隔街相對的圍牆忽然向路麵垮塌砸倒許多人。


    塵土飛揚之間,田元升看見牆後情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牆後站著秘密麻麻的士兵。他們個個全身披掛拿著武器向外衝。


    這些兵從一開始就等在牆後等著發難!宇文溫還有這一手!


    “大王,快走啊!”田元升驚恐萬分的喊著,他的聲音被府邸四周響起來的喊叫聲淹沒。


    “殺賊!”伏兵唿喊著揮動手中兵器如同餓狼撲羊般衝進近在咫尺的陳軍士兵群中,剛剛還在攻打府邸的人們如今成了別人的獵物。


    陳軍士兵潰不成軍,突然出現的伏兵將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就傷亡慘重,對方全身披掛兇悍異常手起刀落就是一條人命。


    有的士兵要舉刀招架卻慢了半拍直接被對方一刀砍翻,有的拿起殘破的盾牌想要抵擋卻被人當頭一斧連人帶盾牌劈成兩半那紅白之物噴得到處都是,還有的轉身要跑直接被捅了個透心涼。


    陳叔陵驚恐地看著伏兵從側翼殺入還沒迴過神就被對方衝到麵前,當先一人身形彪悍手持刀牌一攻一防威不可擋,麵上猙獰的骷髏麵具如同惡鬼一般讓人膽戰心驚。


    對方一刀砍來護衛舍身上前阻攔為陳叔陵贏得了反應時間。他剛要揮刀上前兩名護衛已經被當場格殺對方咆哮一聲當頭一刀砍下兩刀相撞之後陳叔陵隻覺得虎口一震。


    “好大的力氣!”他心中一驚佩刀差點握不住,對方動作敏捷又一刀砍來被趕上來的護衛擋住其餘人拉著陳叔陵往外跑,事到如今留在此處就是等死所以陳軍將士已無戰心瞬間崩潰向城南逃去。


    陳叔陵還想組織士兵硬抗可見著遠處許多火把向自己這邊湧來心知對方的增援已到,他見著兵敗如山倒不由得心中悲涼:還以為將宇文溫算計得死死的未曾想是被對方算計了!


    老天爺,你為何護著宇文溫!


    。。。。。。


    府邸內某處房屋,西陽郡公宇文溫身著便裝坐在榻上喝茶,這身打扮還是剛才吃年夜飯時穿的即便後來府邸被圍攻都沒有穿上鎧甲。


    護衛頭領張\定發穿著鎧甲單手按刀站在他身邊,屋裏還有幾名護衛虎視眈眈的看著麵前一人,那人正是之前拍門告密說城外田氏即將起事作亂的男子如今正滿頭大汗的跪在地上。


    敲門聲響起片刻之後護衛副頭領符有才推門而入,房門開合那瞬間一股血腥味迎麵撲來將房裏眾人衝得鼻子一動。見符有才進來宇文溫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問道:“如何?”


    “郎主,翻進來的賊人全都擊斃了。”


    “外邊情況如何了,動靜那麽大。”


    “城東發了信號,已經成了。”符有才麵露喜色的說道。他頓了頓又補充:“火牛已經放出去了如今楊先生已領著州兵殺過來,陳隊主和來隊主他們破牆而出開始策應。”


    “府裏傷亡如何?”宇文溫又抿了一口茶問道,符有才剛剛所報消息絲毫沒有讓他露出興奮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符有才說府裏傷亡輕微,護衛們無一陣亡隻是有些人受傷,宇文溫又問府裏房屋損毀情況如何待得符有才說火苗都被撲滅沒有燒毀一座房子之後微微一笑問道:“有才,你吐了沒有?”


    此言一出符有才臉色一變單手捂嘴幹嘔起來。前院那如同修羅地獄般的場景讓人哪裏受得了,他和一眾護衛隻是看了一眼就沒那個好得了,膽大的是當場嘔吐膽小的直接癱倒在地。


    郎主設計的那個機關實在是太恐怖了!


    “有才,一切按方案來,不要慌。”宇文溫笑著說道,“若是熬不住那血腥場麵就讓張頭領來指揮吧。”


    符有才聞言將胸膛拍得啪啪響說沒問題,宇文溫示意他出去繼續督戰之後麵前跪著的那個男子忽然開口說話語音急切:“使君,使君我都招,我都招了!”


    “招,招什麽?”宇文溫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道,“你知道的可未必比本官多。”


    那名男子不住地磕頭磕得滿頭是血:“使君!小的要反正,小的要戴罪立功!”


    “好好的一頓年夜飯被爾等折騰成這樣....張頭領,把他拉出去掛起來做風幹臘肉!!”


    張\定發聞言冷笑一聲示意左右上前把男子拖下去,那人急得聲嘶力竭的嚎起來:“使君,使君!田元升的那些勾當小的略有所知,他的所有家產私宅小的都知道啊!”


    “略有所知?”宇文溫示意護衛停手,見得那男子如蒙大赦般哭喊著要立功贖罪隨即提問:“本官問你,田元升從江南請來的陳軍是怎麽迴事?”


    見著男子囉囉嗦嗦一堆迴答完全不得要領他一揮手直接切入主題:“陳軍的主帥是誰!”


    “是始興王陳叔陵!”(未完待續。)xh.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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