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北門,大門城內一側約十步的地方堆積著一片由磚瓦木板堆起來的障礙牆,身著鎧甲的許紹靠在牆邊大口大口喘著氣,障礙牆前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屍體,有的是士兵打扮而更多的是便裝,門洞裏血跡斑駁也是躺滿屍體。


    便裝男子是襲擊城門的賊人,方才城中多處大亂守兵正要關城門時被這夥人突然發難,雙方短兵相接展開肉搏戰之後場麵一片混亂,城外也衝來一股騎兵意圖奪門。


    情況正緊急間嶽州刺史之子許紹領著人馬趕來,他一麵讓步卒到城門增援一麵讓人在距離城門十來步的地方堆起障礙物防止騎兵衝入城中。


    “郎君,那賊人不敢入城了。”一名部將望了望城門外說道,城外曠野裏數十騎兵正在掉頭離去,方才他們之中的十幾騎衝過城門卻在這臨時搭建的矮牆前遇阻全軍覆沒,眼見著增援已到他們便放棄入城。


    許紹方才提刀率先迎戰砍殺幾個試圖翻過障礙的賊人如今有些脫力,他示意部將領著人去門洞處清理屍體然後關上城門,隻有城門落閂才能真正放心。


    郝吳伯拿著弓站在一邊興奮地望著城門方向,他領著自家護衛跟著許紹這一路衝來正好趕上惡戰,他雖然稱不上神箭手可是卻也射殺數人尤其是剛才策馬衝過城門並且要躍過障礙的一名騎兵被他瞧個正著一箭射中馬眼隨即馬前失蹄甩下來最後被亂刀砍死。


    “嗣宗,你這主意不錯啊!”他看了看這臨時堆起來的障礙牆稱讚不已,這個由破缸爛磚還有雜七雜八木板堆起來的東西在城門沒能關上的時候硬是擋住門外心懷不軌的騎兵。


    許紹笑了笑沒迴話,方才他在府邸同父親一起領著護衛殺退來襲的賊人隨後在郝吳伯的協助下馬不停蹄的趕來北門,連番惡戰下來總算得鬆口氣原本亢奮的心情也隨之跌落一股倦意湧上心頭。


    這主意不是他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而是一早就有人提出來,那是還在江陵時宇文溫於‘城池偷襲與反偷襲之我見’討論會上提出的一個想法,這個想法當時還覺得有些可笑不過如今卻證明效果還行。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大門緩緩關上,原本橫在地上擋著的屍體已被拖開故而再沒有東西能阻礙關門,待得門閂放好一眾人等算是鬆了口氣。


    許紹領著人走上城頭,舉目望去隻見遠處數十騎兵正向西南方向疾馳而去。身後傳來鼓聲那是各個城門示意已關的信號,許紹命人去擂鼓讓父親知道北門已關。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郝吳伯看著這些騎兵的動向道,話剛說完他便迴過神來:西麵是去往安陸的方向,對方似乎是要在那邊攔截城中派出的人去通報消息。


    許紹望向西麵安陸方向眉頭緊鎖。如今孝昌城算是安全可接下來怎麽辦就有說道了,澴嶽郡守田開既然帶著人來刺殺父親那澴嶽郡落入敵手已是毋庸置疑,這樣一來澴嶽郡北麵的百雁關是否還在安州控製中就有疑問。


    百雁關防主是嶽州刺史的心腹所以他本人反叛的可能性不大,但此次對方似乎是策劃已久那麽百雁關是否會被偷襲或發生兵變也未曾可知。


    “若是百雁關失守那嶽州可就不得安分了...”許紹看著城外喃喃自語道。


    。。。。。。


    武陽關,關前山路上大隊士兵正在前進。安州總管司馬尉遲順走在隊伍裏若有所思,數日前他率軍殿後待得平陽百姓都南遷進入山路才撤退,沒過多久豫州軍的騎兵就衝到了平陽城下。


    平陽城已經被付之一炬留給豫州軍的不過是殘垣斷壁,從策劃襲擊平陽到夜襲拿下城池遷移百姓直到現在全軍安全撤入山裏一切都那麽順利,順利到讓人有些不安。


    迴顧起全過程,尉遲順似乎抓到了什麽想要細想卻摸不著頭緒,當初出兵奇襲時所有能想到的問題都已考慮並分析過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隱患。


    “司馬,這戰事順利卻眉頭緊鎖可是有什麽疑慮?”一名將領問道,尉遲順想了想便問南遷的平陽百姓如今到了那裏,對方說聽信使通傳已經平安抵達應州。


    應州州治永陽城是安州東路軍的駐紮地也是糧草轉運的集結地。尉遲順此次襲擊平陽遷移百姓南下第一個安置地就是永陽,為了以防萬一他在永陽布下重兵一來看守平陽百姓二來也是護著糧草,數萬軍隊分散在武陽關、平靖關每日消耗的糧草十分可觀所以永陽不容有失。


    “永陽...山路...百姓...”尉遲順念叨著,忽然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來:那年南朝梁內亂,占據蜀地的梁國宗室蕭紀在益州稱帝隨即沿江而下進攻梁國新都江陵,父親尉遲迥奉命領兵從關中進攻益州而他也隨同出征。


    蜀道難行大軍分出一部走平林舊道出其不意的繞過梁軍關隘,當時他記得父親命這股精兵換上平民服飾翻山,途中遇見山民也沒人想到這是敵軍,待得平安繞過關隘後這隻精兵直接襲擊潼州,當時鎮守潼州的守將以為是敵軍主力抵達嚇得未做抵抗直接投降。


    ‘不可能。永陽守軍眾多對方不可能做到。’尉遲順想到了某種可能不過還是自己否定了,這種錯誤他不可能會犯所以就算有人混入平陽百姓之中來到永陽城也掀不起大浪。


    不知何故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地方:安陸。以武陽關這一路出了山要是往南走過了嶽州再往西去安陸路途大概一百四十裏,若是出了山往西去應州再拐向南去安陸那就是一百二十裏。


    安陸...有總管長史鎮守應該是沒問題,再說那成日裏疑神疑鬼的女婿不是也領軍迴到安陸了麽。這小子之前把一個好端端的府邸弄得戒備森嚴像是防賊一般想來對於城防也會上心。


    尉遲順思來想去沒想到什麽問題索性轉迴心神,一想到女婿他就隨後想到女兒,算算日子女兒應該是生了也不是到是男是女,女婿新納的小妾搶先生了個兒子弄得這幾個月來女兒也是心急火燎。


    一路走一路想轉眼就來到距離武陽關不遠處,關前這段山路有士兵正在督促青壯修補,此處山路東側是陡壁而西側是陡坡。幾日大隊人馬經過導致西側路沿有些垮塌故而為了避免進一步塌方需要及時修補。


    因為之前有平陽百姓經過關隘的緣故守軍征發了一些青壯補路,這些都是有家小且搜過身絕無問題的男子。待得補完路後再讓他們南下和家人團聚。


    為了防止走山路馬匹忽然受驚墜坡將領們並未騎馬而是步行,經過施工地點時眾人俱是靠向陡壁一側,正行走間忽然有幾名青壯將鋤頭一扔嚷嚷起來:“你虐待我等,我要找司馬告狀!”


    監工的士兵見狀破口大罵何時虐待過你們。尉遲順聞言眉頭一皺停下腳步,他之前三令五申不許士兵虐待百姓以及被征發從軍做事的青壯未曾料竟當場撞見‘惡行’,身後跟著的將領見狀上前製止衝突並轉向尉遲順方向說道:“鬧什麽鬧,司馬在這裏你膽大包天了不是!”


    他的本意是讓士兵知道總管司馬就在身邊可話音剛落那幾個鬧事的青壯忽然向著尉遲順衝了過來,事發突然許多人反應不及而跟在尉遲順身邊的護衛倒是反應迅速擋在麵前。幾名青壯竟不管不顧抱著擋路之人向一邊陡坡跳去。


    頃刻間保護尉遲順的護衛便被清掉,剩下兩名青壯不顧他拔刀亂砍直接撲了上來,一人腦袋被砍做兩半而另一人也不避刀鋒一把抱住他的腰隨後向路沿滾去,眾人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尉遲順就這般被那人抱著滾下陡坡。


    。。。。。。


    平陽城,一片殘垣斷瓦,豫州總管司馬皇甫績麵對滿目瘡痍頗為心痛,一名部將來到他身邊稟告說全城房屋損毀九成,各處城門俱已被燒毀。


    “安州逆賊的手腳倒是利索,不要說人就是一隻貓都沒留下。”另一名將領則是不住冷笑。


    “平陽城兩千餘戶將近上萬人,逆賊此時心裏怕是樂翻天了。”皇甫績說完迴望桐柏山方向。片刻之後微微一笑:“正所謂樂極生悲,我倒要看看爾等是如何後悔的!”


    皇甫績去年七月出使安陸代表朝廷和宇文亮媾和,雙方握手言歡之後為朝廷爭取了寶貴的數月時間皇甫績也因此得到提拔,因為尉遲迥的偽周一直威脅著亳州總管府所以後來他被丞相楊堅調到那裏任職。


    未曾料赴任途中亳州總管府局勢惡化丟掉大部州郡故而職務取消後來轉任豫州總管司馬,今年六月戰火重燃安州成了豫州總管府的心腹之患。


    豫州東部的亳州已落入偽周之手,北部盤踞著尉遲惇的大軍,西部的荊州總管府被安州軍席卷,南部的安州軍偏師又如同一把匕首抵在豫州的腹部。


    豫州是四麵受敵,東麵和南麵要防,北麵的洛陽西麵的荊州要支援。就因為尉遲順率領的偏師在南部虎視眈眈讓豫州的兵力調遣受到極大掣肘。


    要是南下攻打的話山路難行且義陽三關地勢險要倉促之下很難攻下,攻不得又要安排兵力防守就這樣耗了月餘,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皇甫績想出了一個計策:欲擒故縱。


    把平陽當做一個餌讓對方吞下,這是一個毒餌而所謂的毒就是混在百姓裏的士兵。安州軍若是拿下平陽城必然守不住所以放火燒城裹挾滿城百姓南遷幾乎是免不了的,那些混在百姓裏的士兵便能趁機進入安州地界。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精選的士兵提前混入百姓中,麵對己方故意露出的破綻安州軍沒能忍住一口咬了過來並且吞進肚裏。


    “既然胃口這麽好吞了毒餌,那就安心等著腸穿肚爛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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