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今日中午城裏又出了大事,西陽郡公宇文溫被禁軍捉進大牢聽說是涉及上月底皇宮刺殺事件,家仆入獄府邸也被查封,還有那杞國公置下的外室小妾也被禁軍捉了帶進宮裏,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後續又有消息傳來,原來是經辦此案的吳公公立功心切不惜構陷宗室,被聖天子識破亂棍打死,如今西陽郡公已經領著禁軍迴家解封去了。


    小妾?當然也是無罪釋放了!


    作為本日風雲人物,下午宇文溫帶著禁軍迴府解禁後,看著滿麵狼藉的府邸欲哭無淚,讓老管家領著剛被放迴來的家仆們善後,自己‘心情鬱悶’的獨自前往樂坊借酒澆愁去了。


    確認沒人跟蹤,他卻喬裝打扮變了容貌去城南小院找乙方——鳴翠姑娘‘談心’去了,當然臨進去前往隔壁院子裏扔了約定好的信號給藏著的妻子報了平安。


    “我說姐姐今日是怎的,那宦官沒驗明正身就帶走了?”易了容的宇文溫與專業人士鳴翠院內小屋對坐,案上放著幾碟小菜,那個先前被捉打成豬頭的小仆人拿著一貫錢滿心歡喜的退出房外。


    “奴家也是沒想到那閹豎如此容易便給騙了,更沒想到天子竟然猴急得連帷帽都等不及取下來。”鳴翠麵頰浮現紅暈仿佛在迴味著什麽,“天子恩寵當真讓奴家欲仙欲死...”


    “咳咳。”宇文溫麵色微紅幹咳數下打斷迴味,“那姐姐還得按約定等足一個月。”


    “無妨,姐姐今日高興不如就便宜郎君了。”


    “姐姐莫要說笑了!”宇文溫被鳴翠這麽一番眉目傳情弄得尷尬不已,起身告辭正要離去卻聽得她低聲說道:“西陽郡公下次來莫要打扮了,也不嫌累得慌。”


    聽得這句話宇文溫如同觸電般全身一抖隨後拔出匕首返身就要撲來,卻見鳴翠悠然自得夾起菜吃了一口,“若是奴家要出首早就把郡公賣了。”


    說的也是,那麽大姐你想怎的,莫非要本公獻身?


    宇文溫手持匕首複而坐下麵色陰晴不定心中不住嘀咕,鳴翠見狀噗嗤一聲笑出來:“莫要想歪了,總不會讓郡公獻身。”


    “什麽條件?”


    “今日娘娘是氣昏了頭才放奴家出來,等迴過神怕是要滅口。”


    “本公無暇嬉鬧。”


    鳴翠聞言收起輕浮的表情,向宇文溫跪下:“還請郡公設法讓奴家再入宮中!”


    我去,這什麽情況?莫非入戲太深?還是一發入魂?又或者是宮鬥女穿越?


    無數鬼畜念頭從宇文溫腦海閃過,看著眼前女子不知如何發問。


    “奴家要手刃昏君!”


    宇文溫覺得自己腦容量不夠了,海量數據瞬間湧入導致大腦過熱當機思維歸零。


    今日他覺得情況不對,立刻折返迴去與尉遲熾繁、李三九商議,當即翻牆轉移到隔壁院子再做打算,那院子裏人家已外出探親數日後方迴。


    隨後宇文溫將數日前便談好價格包了一個月的長樂坊伶人鳴翠叫來頂包,憑著先前的記憶宇文溫發現她的麵容乍一看與尉遲熾繁相似身形也相近。


    如此準備要的就是她做自己妻子的替身,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專業人士鳴翠帶著小仆人來到城南小院開始頂包,不久禁軍便找上門來“救人”。


    劇本很簡單,鳴翠隻要一口咬定是杞國公買來的小妾就行,真要被逼得急了可以透露“實情”說是杞國公準備獻給皇帝的美人即可。


    隻要不是尉遲熾繁被捉,宇文溫性命無憂,他細細迴想過那晚刺殺皇帝的整個過程,自認為沒有什麽大的破綻,沒有什麽線索能指向自己,李三九和自己有舊這也不算大問題,他一個出宮采辦的宦官接觸的人多了去。


    前麵一切正常後麵卻不按劇本演了,不知怎的鳴翠就是被當做西陽郡公夫人尉遲熾繁帶到宮裏來,天元皇帝竟也認定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急不可耐的那啥了,而期間鳴翠竟然也不自證清白。


    項目導演宇文溫還被強迫著現場觀摩了片尾,總而言之就是乙方未經協商擅自增加服務項目導致甲方精神受到極大傷害。


    現在你說要殺昏君?如此攪動進程莫非和楊美女一樣是個變數?


    “那昏君害的奴家家破人亡......”鳴翠見宇文溫啞火便聲淚俱下娓娓道來。


    原來鳴翠家境貧寒自幼沒了父母,與唯一的弟弟相依為命苦苦求生,為了還債鳴翠賣身成了樂坊歌\妓,弟弟也算爭氣早出晚歸討生活,省吃儉用總算攢了筆錢在去年托人說了門親事。


    然而去年五月天元皇帝下令全國無論貴賤廣選美女,派出使者到各地收羅美人,相貌稍美的未來媳婦為惡吏看中以選美為名強行霸占,弟弟與之理論被打成重傷不久後斃命,而被霸占的未來媳婦亦投環自盡。


    鳴翠得知消息傷心欲絕散盡積蓄請了江湖人士將那惡吏刺死,對於廣選美女的天元皇帝她也是恨之入骨,隻是她區區一煙花女子又能如何?隻得將恨意埋在心底。


    先前宇文溫以杞國公家仆的名義和她談價格‘包一個月’,逢場作戲慣會察言觀色的鳴翠已發現對方是喬裝打扮,當然這和她無關,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結果一聽說是要假裝杞國公買來準備送入宮中的美女時她複仇之心死灰複燃,隻是不知深淺便靜觀事態後續發展,


    今日被緊急叫來救場,發現來人竟然真的要將她帶進宮去麵君,於是將計就計不按說好的行事。


    她識破吳哲心思是既要確認身份又不得驚嚇或傷害“西陽郡公夫人”,便使出了渾身解數化身嬌滴滴的貴婦人,口中隻是不住說“你們認錯人”,卻又扭動腰肢不讓挑開薄紗還‘嚇得’渾身發抖,吳哲不敢硬來加上隔著薄紗看去確實像便囫圇吞棗將其帶入宮中。


    寢宮裏她見到了天元皇帝故技重施竟然瞞天過海讓其信以為真,僅僅隔著帷帽薄紗看了便認定她是心儀已久的美人,急吼吼的威逼美人就範


    她本想近得身前便抽出發簪做武器刺殺昏君,可攙扶著自己的兩名宮女卻不是省油的燈,將她雙手緊緊挾住動彈不得,若用腳踹又未必一擊致命,沒耐何隻得假戲真做。


    鳴翠自認本就是風塵之人無所謂清白之身,隨即盡力承歡想讓昏君放鬆警惕再動手,誰不知昏君將宇文溫押進來要‘認人’結果穿了幫,自始至終那兩個宮女都未放手直到她被皇後楊麗華趕出來。


    寢宮內她認出西陽郡公宇文溫乃先前易容“包”了她一個月之人,又迴顧了今日之事,猜出昏君覬覦西陽郡公夫人甚至不擇手段,她尋思著除掉昏君對西陽郡公有好處不如兩方合作,於是有了剛才那一幕。


    “還請郡公暗中幫助奴家入宮,奴家行事必定不會牽涉任何人!”


    “姑娘的遭遇本公深表同情。”宇文溫聽完後沉吟片刻說出了自己看法,“隻是皇帝如今傷重怕是沒幾日好活,姑娘何必...”


    鳴翠卻說今天仔細看了皇帝麵色,雖然虛弱但卻未到山窮水盡,再活上一、兩個月的可能很大,她能等得起可郡公卻未必等得起。


    再說那昏君弄得弟弟家破人亡,隻有讓昏君痛苦死去方能解心頭之恨,自己已是殘花敗柳餘生無幸福可言隻要能如願就是千刀萬剮又如何?


    “也罷,不過我們先來談談賠償問題。”宇文溫看著鳴翠冷笑,“今日你讓本公破費甚大......”


    魂淡,賠錢!我老婆還在隔壁瑟瑟發抖呢!


    。。。。。。


    華燈初上,城西南一個二進的宅院內,宇文溫打量了四周對身邊一個老頭說道:“叨擾了。”


    老頭將手中玉佩交還宇文溫嘶啞著喉嚨說:“院內尋常用度一應俱全,貴客請當自己家裏一般隨意,老奴耳聾眼花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小九也早些休息。”宇文溫拍拍旁邊的小宦官李三九隨即向後院走去。


    捏了捏玉佩,宇文溫喃喃自語:“今夜總算有著落了。”


    這是心懷愧疚的乙方給情緒激動的甲方關於精神損失方麵的補償,是剛才經過一番‘友好交談’後鳴翠特地借給宇文溫的一座宅院,此處她去年便已買下由一忠心老仆看守,官府不會懷疑到這裏來。


    宇文溫於是將躲在城南小院隔壁的妻子和李三九轉移到這裏,隻是如此一來那鳴翠的事情也攬上身了。


    這女人果然是一個變數!


    如此想著,宇文溫來到後院一處房前輕咳一聲隨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內燭光搖曳,一名女子站在房裏正眼巴巴的看著推門而入的宇文溫,那正是他貌若天仙的妻子尉遲熾繁,與平日不同如今她身著男裝,嫵媚間散發著英氣別有一番風味。


    “二郎!”佳人帶著淚光徑直撞進他懷中,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宇文溫一隻手在身後摸索了半天才將房門關上,尉遲熾繁卻是不肯鬆手。


    今日她在隔壁凝氣屏神聽著禁軍闖入原來的院中“救人”帶迴宮中,嚇出一身冷汗。晚上夫君迴來說被人構陷抓進宮裏吃盡苦頭但總算有驚無險,而隔壁那個夫君請來的女子被天元皇帝當做自己,甚至被其威逼著在寢宮裏那啥。


    那好色的皇帝對自己如此**竟然連最基本的廉恥都不顧,還逼著夫君當麵與歡好過後的‘自己’相認,這也太......


    若不是夫君應變得當,那就真是她‘坐上來自己動’讓皇帝得逞了!


    想到夫君方才繪聲繪色描繪的那個場麵,尉遲熾繁麵色紅白交錯雙眼不由得淚光閃爍,滑落臉龐的淚水卻又被宇文溫悉數親走。


    “三娘莫怕,有為夫...唔唔”


    從上月皇後冊封酒宴那晚到現在,原本如膠似漆難分難舍的新婚小兩口已經多日未能行禮,先前局勢緊張風聲鶴唳加上地方不合適隻得暗自忍耐,如今再度曆經劫難僥幸渡過難關又換了個好地方自然是死灰複燃。


    宇文溫下午被逼著看了一出現場直播也是憋得十分辛苦,如今再也把持不住小宇宙熊熊燃燒。


    怎麽著也要解鎖幾個新姿勢,完成幾個新成就!


    第二日,早上。


    “嗬啊...”宇文溫又打了個哈欠,兩個黑眼圈十分醒目,如今他站在一處街坊巷道外,身後跟著幾個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家仆,一行人看上如同準備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


    “郡公,就是裏邊了。”一個家仆恭敬的說道,麵露幸災樂禍的笑容,“那賣主求榮的黃阿七已經被堵在裏頭。”


    “嗯?”


    宇文溫從一開始領著家仆出來都在不停走神,昨夜他和妻子通宵大戰折騰了一晚直到清晨方才偃旗息鼓,如今腰酸背疼神情恍惚走路都打著飄。


    當然在家仆看來自家郎主昨日心情淒涼去樂坊喝了一夜酒落得此番憔悴模樣也是情有可原,這不還一身酒氣麽?


    白白浪費一瓶好酒啊!


    揉了揉腰宇文溫心中惋惜,今早悄悄離開秘密宅院迴到府邸時他特地弄了一身酒氣以便唿應自己昨晚是去借酒澆愁了,迴想著嗓子已經喊啞了的妻子不由得心頭又是一熱。


    大長腿,新姿勢,新成就...


    “嗯,給本公上,打死了本公負責!”總算迴過神的宇文溫將手一揮威風凜凜的喊道,手下眾人就等著這句話聞言唿啦一聲拿著木棒向前邊一處小院衝去。


    王八蛋出賣我?還說我身穿血衣翻牆?那晚我分明換了衣服才翻牆的好不好!


    奴仆構陷主人罪大惡極,就算主人當場打死官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過問,昨日下午黃阿七出頭指認自家主人有嫌疑,原以為能破了謀逆大案拿下重賞,未曾想剛過了一兩個時辰形勢逆轉。


    對圍觀群眾來說西陽郡公蒙受不白之冤如今上門捉人執行家法也是理所當然,隻聽見那小院裏響起陣陣哭喊其間摻雜著棍棒聲。


    正是雞飛狗跳之時,忽然聽得一聲響抬頭看去隻見一個黑影撞出院門,徑直往巷口宇文溫處方向狂奔而來,他身邊仆役家仆見狀趕緊上前護住郎主。


    喲嗬,還想狗急跳牆怎的!


    宇文溫抄起一根木棍正躍躍欲試要發泄心中怒火,那黑影衝到麵前卻‘撲通’一聲跪下,定睛一看卻是個壯實的少年背著另一個少年跪在地上。


    “公爺,公爺饒命,饒了阿七一條命吧!”


    跪在地上的少年頭上鮮血淋漓渾身是傷,口中不停地喊著,他身後趴著的少年卻是出賣郎主的黃阿七,如今他也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身後數人趕了上來一腳將他倆個踹翻在地:“這賣主惡仆打死活該你什麽東西敢阻攔!”


    “公爺息怒,小的願意替阿七去死,求公爺饒了阿七一命吧,他是家裏母親重病沒錢醫治一時鬼迷了心竅才做出這般事來,求公爺饒他一命。”陌生少年隻是不停地磕頭,‘砰砰’直響。


    所以我就該大發慈悲放他一馬?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魂淡!


    宇文溫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昨日那禁軍上門捉人,多少也有這黃阿七出首令皇帝加大對自己懷疑的原因,若不是當機立斷恐怕就得眼睜睜看著昏君和自己妻子來一出現場直播了。


    到時我找誰哭啊!


    看著少年磕頭鮮血滿地,宇文溫麵色陰晴不定,他看看黃阿七又看看少年忽然眼睛一亮:


    “本公想了個新姿勢,包你二人爽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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