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境的整趟旅程都讓昭陽覺得自己像是在一點點地墜入一個可怕的密網。


    一直到現在,她就站在距離熱鬧的街市即為鄰近的地方,聽著顧清漣用冷靜的語氣和她說出這些她之前沒有怎麽花費心思去注意到的細節。可能她是在不久之前做出了最為正確的一個決定,來到北境,的確是在對的時間做的對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如顧清漣所說,那麽她很快就要麵臨一個全新的選擇,是留在北境,還是在完成這邊她原本要做的事情之後就返迴京城。


    “很多事情已經不是由殿下您一個人就能做主的。”顧清漣像是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動,他毫不留情麵地指出了殘忍的事實,“殿下既然已經離開北境了。那麽從您離開京城所能夠擁有絕對掌控力的地界開始,您的一舉一動也會受到來自其他方麵無形力量的幹預。”


    “包括你今天和我說的這些話,也是屬於你口中所說的無形的力量。對嗎?”昭陽幾乎就是離指出顧清漣在暗地裏做一些不臣的事情隻有一步之遙了,顧清漣也來自於這些隱匿在四海之內的不知道真實規模的隱秘力量。對於這樣一個在京城長大的勳貴之子,幾乎是規規矩矩、根正苗紅地長起來,卻也在他的成長道路上曾受到了這種力量的招攬嗎?


    顧清漣難得沒有說話,隻是給了一個富有多重意味的深邃的眼神。他可能是默認了,也可能是還有什麽昭陽不知道的東西他也不想在此時透露。總而言之,昭陽覺得自己現在糟糕透了。原本稍稍清晰的脈絡線條,關於她要在北境去做的幾樁事情,曾經它們都是直挺挺地指向了她希望的目的地,可如今,迷霧再起,似乎事情的複雜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我從未意識到這些事情的發生。”她不知道現在心裏翻湧的情緒是否名為懊悔和無助,她隻知道無知的人最無畏,或許久在半個時辰之前,她昭陽就是這裏最無畏的人,“我從來沒有感知到這些風流及浪潮在我的身邊悄悄形成規模。北境,我曾以為它隻是一個戰場,卻沒有想到,它不僅僅是血腥的戰場,還是一個積蓄著秘密和詭計的地方。”


    “殿下倒也不必對北境產生什麽負麵的情緒。您很快就能夠親眼看到那裏發生的一切了。”


    “可你從來都沒有去過那裏,不是嗎?”


    “對。我從未到過北境,但我對它有許多重假想。”


    “你們不該賦予它那麽多複雜的意義。對我而言,那裏隻是哥哥死去的地方。”


    “殿下從來都沒有放下明烈親王,而很多人也跟殿下一樣想。”


    “很久之前,我曾經收到過一份讓我覺得古怪的禮物——不知道稱唿它為禮物是否妥當。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應該產生警惕之心的。又或者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親自過來一趟。不管京城裏的人、禁宮裏的人會怎樣看我,我都該義無反顧地前來的。”


    昭陽確信隻有她自己才清楚這段話裏提到的“禮物”是什麽東西。


    就是那份夾在威北侯府送來的添妝禮裏麵的來自明烈親王手書的信箋。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人為她帶來的資訊,可是她遲疑了,恐怕也錯失了良機。


    “至少殿下還是動身了,不是嗎?我不知道您在遺憾什麽,但是既然來了,那就不妨看看是否還可以擁有補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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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阜嶼一早就得知了昭陽公主要隨著調職過來的新進官員一道來北境。


    可是真的當底下人親口向他稟報,昭陽公主殿下已經抵達北境大營的時候,那種一下子湧在心口處的情感還是讓他覺得陌生又特別,總之應該還是不錯的情緒,特別是在接收到同僚羨慕的眼神之後——當然蕭阜嶼並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因他人的豔羨而產生優越感的家夥。


    昭陽的確是在北境大營中,不僅僅是來了,而且是等在了蕭阜嶼的營帳中。


    當蕭阜嶼穿過營區,走進自己營帳的那一刻,他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個穿著灰藍綠色襖裙背身朝著他的女子。的的確確就是昭陽公主,李覓琤,他的妻子。他當然也很清醒地知道,昭陽此次過來並不是隻為了見他,畢竟據京城發過來的昭陽早前寄出的家書中所說,她過來也是想要親自到兄長明烈親王的衣冠塚前執禮祭拜。甚至可能後一重目的還是占了更多的比重。


    可是看到她真切地站在他麵前,他就已經覺得很妥貼了。


    “觀赫。”昭陽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在來的路上設想過很多次,也演練過很多次,她用那種輕快溫和的語氣,配合臉上無懈可擊的柔美笑容,大概會讓蕭阜嶼一下子就覺得心髒被擊中吧。昭陽不願意把自己的行徑稱為是可恥的算計,她不是在表演,隻是適當有準備的行動會讓彼此的幸福感都得到提升吧。


    隻有當蕭阜嶼還能夠感知到人間美好情感的時候,其餘的話才會有意義,不是嗎?


    如果是上一世那個眼睛裏隻有全然肅殺決心的人,縱然是昭陽那時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恐怕也不敢就那樣無所顧忌地直接地攔在他的利劍之下,試圖保護繈褓中孱弱的東承太子的孩子。


    蕭阜嶼用擁抱迎接了這個昭陽精心設計過的笑容。


    “怕書信趕不上你啟程,於是我就沒有在迴信中問你,琤兒怎麽忽然就想到過來了?”


    “我在京城做了一個夢,夢見什麽已經全然不記得了。隻知道夢醒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淺淺一道魚肚白色的光芒落在了我的枕畔,上麵有淚濕的痕跡。所以我就來了,帶著那個荒謬的從夢中得到的執念和教訓,去求了父皇,也去求了皇祖母和母後。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在這裏,至少我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也聽你說說話。”


    昭陽笑了一下,很明豔很耀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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