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夢見


    丁四自從那日從山裏歸來後就得了傷風,他隻覺得渾身無力,頭疼得要命,整日裏隻是昏昏欲睡,喉嚨幹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丁夫人以為是那天淋了大雨受了涼,趕緊請了大夫抓了藥,丁四喝著又苦又澀的湯藥,隻覺得心裏更苦。他喝完藥之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在將睡未睡之際,就聽到父親一聲歎氣:“四兒這病,恐怕還有心病。”又聽到母親說道:“興許是前一段累了,你被抓進牢裏,我又生病在床,隻得辛苦了四兒,四處奔波,好在你被放了出來,若不然,四兒又要強撐著出頭。”父親又一聲長歎道:“我本想以我資曆,好歹還能護他三分,沒想到連自己都護不了周全,隻是這次僥幸脫身,不知是托了誰的福?”母親似是有些抽泣:“這禍事惹得奇怪,去得也奇怪,我隻當是老爺吉人天相、菩薩保佑,改天自是到廟裏在菩薩麵前多燒幾柱香。”父親似乎在拍著母親肩說:“四兒也懂事了,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主動提出來不做捕快,他既然想到鏢局,我這兩三日就到聚義鏢局走上一趟,讓平順多照應他,隻是恐怕這場病也與此事有關,據我觀察,四兒還是喜歡做捕快的。”母親抽泣聲漸漸停了下來:“我隻盼著丁四和老爺平平安安,哪天娶了媳婦兒,多生幾個大胖孫子給我帶。”又好像想起來什麽似地對著父親說道:“我看丁四跟那個叫白衣的姑娘倒是情投意合的,隻是當時匆忙,也沒顧得細問白衣的來曆,依稀記得好像是牛家堡的,不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父親又說道:“你我原本也不是計較的,隻要丁四喜歡,咱們就順了他心思,也讓他高興高興。”聽到這裏,丁四隻覺得胸口微疼,竟是無比難受。又聽父親母親絮叨了幾句,接著便是躡手躡腳出門的聲音,此後便是一片安靜。丁四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有人在自己耳邊喚道:“四哥,四哥。”這聲音如此熟悉,睜眼一看,可不是白衣出現在自己麵前?丁四又驚又喜,癡癡地望著白衣,話也說不出一句。白衣依舊是那副模樣,雙眉如黛,眼如晨星,一身白衣,飄飄欲仙。丁四緊緊拉住白衣的袖子,似是怕她又突然離去。


    過了良久,隻聽白衣幽幽說道:“四哥,是我對你不住。”丁四看她垂了眼,淚珠一顆顆落了下來,心裏就如刀割一般。白衣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四哥,聖姑和紅裳遇害,我豈能袖手旁觀,因此,便隻能辜負你一片深情,還請你見諒。”丁四隻覺得自己眼角一片濕潤:“白衣,你莫哭,我省得,我也想過,如果我是你,恐怕也隻能像你一樣選擇,我不怪你,我隻怪我命薄福淺,不能同你長相廝守。”白衣哭得話都不說不完整:“四哥,我隻恨這輩子太多牽掛,竟不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丁四見白衣哭得難受,心裏也是無比痛苦:“白衣,我知你是有擔當的人,我喜歡你,就是因為你有情有義、有勇有謀,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從來沒有慌張過。如果紅蓮教遇到了難事,你眼若不見、聽若不聞,那就不是我認識的白衣了。”白衣的淚水落在了丁四的臉上,兩人淚水滲作一處,流在丁四口中,竟是又苦又澀,耳邊又聽到白衣說道:“四哥,你也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麵,是向你尋紅蓮教信物,第二次同你相見,你又是慷慨出手相助,當時隻覺得你急公尚義,對你是感激得很,沒想到最後反倒害得你白白傷心。”丁四趕緊搖頭說:“白衣,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從來就沒有過。那時我查案左右為難,幸得你開導,我就想,這麽多人,隻有你懂我。”白衣點點頭說:“我知道,咱們都是敢擔了責任的人,但就是這責任,反而成了你我之間的鴻溝,如果我能自私一點,便沒有了你我今日的痛苦。”丁四歎口氣說:“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不少我半分的。”又憐惜地拍拍白衣的肩說:“白衣,你重迴那紅蓮教做了聖姑,千萬要小心一點,你前麵兩位聖姑先後遇害,恰說明了紅蓮教形勢複雜,你一定要小心。”白衣把頭靠在丁四胸前:“四哥,你也是,東廠勢大,這案子你還要查下去嗎?”丁四點頭說:“那是自然要查下去的,我要做捕快,便要做得光明磊落、替天行道,誰殺人行兇,便將誰抓了起來。”白衣說道:“四哥,你也要小心一點,務必要注意自己安全,一定要好好的。”又忍不住落淚說:“四哥,若有來世,我隻願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隻是老天能對我們好一點。”又抬頭看丁四說:“四哥,多保重。”說完之後,丁四隻覺懷裏一空,白衣一下子站到麵前兩米處,把眼淚一拭說:“從今以後,我便是紅蓮教聖姑,你便是順天府捕快,一切往事,都作了煙消雲散。”將後一擺說:“丁捕快,後會有期。”說完後竟然倏忽不見。丁四大急,趕緊坐了身去拉白衣,卻隻覺得眼前一亮,原來隻是一人在室,剛才情形隻不過是南柯一夢,再摸摸臉龐,竟滿是淚痕。


    丁四又坐了一會兒,心裏想道:白衣麵在紅蓮教,一邊傷心,一邊又要將大大小小事務擔起來,我又怎能在這顧影自憐,隻想著自己難受。如若白衣知道了,定要看我不起。又想道:現在斷案正是關鍵時候,陳先生和巧娘那裏,正是需要用人手,我千萬不能躲倒在床。這樣一想,便將傷心壓了下去,撐著起床尋了些東西吃,吃完之後,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又過了半天,覺精神好了不少,丁盡忠又過來告訴他自己已找過熊平順說過丁四辭去捕快想到鏢局幫忙的事,熊平順說熊天雷已替丁四說過情,讓丁四有時間來鏢局幫忙就行。丁盡忠這廂剛交待完,就見熊天雷慌忙跑來,原來他聽熊平順說丁四生病在床,便趕緊來看個究竟。


    丁盡忠知道兩人情義,便讓熊天雷陪丁四聊天,自己趕緊到衙門去。熊天雷見丁四有氣無力,形容萎靡,不禁有些自責地說:“四哥,都怪我前段時間把你拖盡我娘的事來,害得你爹也進了牢房,幸虧這次有驚無險,你爹職複原位,你也沒法再做捕快了。”


    丁四連忙安慰他說:“天雷,你莫太過於客氣,咱們都是兄弟,原是要相互幫忙的,這次我聽我爹說,你前幾天就在你爹麵前說過我的事,倒讓你費心了。”


    熊天雷挺了挺胸膛說:“四哥,你要是能到我家鏢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爹這鏢局,早晚要交到我手裏,有你在我心裏更踏實。”又一頓說:“我爹現在已經使我出鏢了,等明日我就要跟趟鏢到江浙一帶,本來我爹還想讓你跟我一塊出去,我向我爹說你爹有這樣一場禍事,正需要你在家照顧,我爹才息了讓你跟我一起出去的心。”他這樣說著,心裏卻在想:四哥,我已經把你拖累得不輕,此次這事,我要自己做。


    丁四聽熊天雷這樣一說,心裏也是一鬆,現在查案正在要緊處,還不知熊平順跟東廠什麽關係,在這件案子裏又起什麽作用,自己斷是無法離開的,他心裏這樣想,便覺對熊天雷有些歉然,對熊天雷一笑說道:“天雷,你出門在外要小心,畢竟這走鏢不是開玩笑的事兒。”


    熊天雷見他擔心,哈哈一笑說:“四哥,我爹讓我出這趟鏢,就是讓我出去散散心,都是走熟的線路,再加上有幾位師傅都是極富經驗的,你放心,沒事。”心裏卻又在想著,這次恐怕自己要做一件大事,如果僥幸能夠成功,定要讓四哥大吃一驚,也能讓父親和四哥知道,之前自己所做的種種都不是胡鬧。他這樣一想,心裏更是激動,眼睛也亮了幾分。丁四隻是以為熊天雷在家悶時間長了,對此次外出充滿期待,心裏也替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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