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迷霧


    丁四一夜好夢,第二天醒來倒覺神清氣爽,精神好了不少,便趕緊起床動身到衙門。


    剛到得捕快房,就看到李程和其它幾個捕快在說著什麽,丁四忙湊上去,隻聽到一個叫馬長鳴的捕快說道:


    “這鄭魁倒也聰明,竟在獄中自殺了。若不然,最後終是一死,現在倒免了那麽罪受。”


    另一個叫路家虎的捕快接下去說:


    “不管如何,咱們捕快房這次倒長了臉,抓到鄭魁,李大哥功不可沒,我看這兩天丁捕頭也是精神奕奕,聽說府尹還要請丁捕頭和李大哥吃酒呢?鄭魁活著還是死了,跟咱們捕快房真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丁四聽到這裏,已是大驚失色,趕緊插進去問道:


    “幾位哥哥,鄭魁死了?”


    李程點頭說:“正是,今早司獄司那邊傳來消息,鄭魁暴斃於虎頭牢。”


    丁四猶疑著問:“鄭魁應是自殺吧?虎頭牢管理森嚴,怎麽會讓他給自尋了死路呢?”


    李程迴答道:“聽說這廝是咬舌自盡的,倒也是個狠角色,不但對人狠,對自己也狠。”


    一陣奇怪的感覺湧上了丁四心頭,昨晚在監牢裏聽到鄭魁與他妹子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丁四感覺要抓住什麽,卻又覺得腦子裏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看丁四魂不守舍的樣子,李程笑道:


    “丁四,怎麽著,給嚇住了?兄弟,到底太年輕,我這些年見過的死囚比這兇悍的還有很多哩。”隨後又關切問道:“如實在不舒服,到外麵走上一走吧?”


    丁四心中有事,忙道了聲“抱歉”,一個人走出了捕快房。


    剛走了出來,丁四就看到父親遠遠地走過來。許是父親近日受到了嘉獎,丁四看父親平時嚴厲的麵孔也浮出了一兩分笑意,讓人感覺也親近多了。丁四想了想,還是疾步走到父親麵前,鼓起勇氣,把昨晚探監之事講了出來,隻是略去了熊天雷懷疑女屍非其母之事。


    丁盡忠聽完後也不說話,隻將丁四看了又看,倒將丁四看得心裏忐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過了一會兒,丁盡忠才正色說道:“四兒,你跟爹進了捕快房,這一輩子就要吃這碗飯了。爹以前跟你說過,咱捕快隻管緝捕罪犯、調查罪證,至於案子如何斷定,大事有府尹,小事有通判。現這案子明明白白,現有鄭魁有簽字畫押,至於昨晚她妹子那番話,大可不必當真,男人做事兒不一定事事要女人知道,鄭魁要做那傷天害理之事,難道還要讓他妹子知道嗎?肯定要藏了蹤跡,掩人耳目。”想了一下又說道:“四兒,你莫要節外生枝,你初到捕快房,所見甚少,隻聽我吩咐即可。”


    說罷,也不看丁四反應,徑自直入捕快房。


    聽完父親講話,丁四隻覺心裏更加鬱悶,隻好怏怏向外走去。他邊走邊想,忽然突發奇想:如果熊天雷懷疑之事是真,女屍隻是與其母眉目相似之人,那麽鄭魁怕就是替人擔罪,他妹子所講那晚鄭魁沒有外出倒可以說得通。不過這樣一來,裏麵紕漏更多:如果女屍不是馮月娥,那馮月娥到哪去了?為何熊平順沒有發現女屍不是馮月娥?鄭魁為何又要替人頂罪?想來想去,又覺如果是熊天雷傷心過度,胡思亂想,如果是鄭魁他妹子不知道哥哥行蹤,這一切問題也算是迎刃而解了。但是不知為什麽,丁四始終覺得有想不通的感覺,想到最後,丁四隻覺心煩意亂,無精打采。


    正在胡思亂想時,丁四抬頭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東大市,這一處有許多商鋪,甚為熱鬧,丁四平日無事很是喜歡到此處遊逛,今日倒不知不覺又逛到此處。丁四看看時間,生怕衙門有事,便轉了頭,準備向迴走去。正舉步間,忽看到一白衫少女,禁不住心頭一振,趕緊追了上去,等走到跟前,才發現這少女哪是白衣,隻不過身形相仿罷了。丁四暗笑自己今日真是糊塗了,又想到白衣已尋得紅蓮教聖姑和護法,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思索間,忽聽耳畔一聲清脆地喊聲:“丁捕快。”


    丁四止住了腳,往旁邊一看,隻見一紅衣少女,眉目如畫、滿麵笑容,可不是那叫紅裳的女子?丁四倒是又驚又喜,向旁邊看去,倒沒見到白衣的身影,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紅裳笑容可掬,俏生生地擠到丁四麵前,嘴裏已忙不迭說道:“丁捕快,真是太巧了,又見到了你。”


    看了一眼丁四,紅裳又問道:“丁捕快,今日到集市有何事?”


    不等丁四迴答,紅裳又說道:“唉呀,卞嬤嬤一直念叨什麽時候見了丁捕快,要當麵致謝呢,丁捕快,聽白衣姐說,那天幸虧有你,要不然,還找不到聖姑和護法呢。”


    丁四終於等她停下來,才含笑問道:“紅裳姑娘,你們近來可好?”


    紅裳剛要迴答,忽眸子一閃,大聲揚手喊道:“姐姐,這邊。”


    丁四順她手一瞧,白衣站在一家藥店前,依然是白衫白裙、人淡如菊,不知為何,丁四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一滯。


    白衣也看到了紅裳和丁四,就不疾不徐、無驚地喜地走了過來。


    見了丁四,就清清冷冷地打了個招唿:“丁捕快,真巧,上次相助之恩,還沒謝過,以後但凡在下能幫得到丁捕快的,盡請吩咐。”


    看到白衣淡淡的樣子,丁四的情緒就一下低落下去,話裏也帶了些疏離:“白衣姑娘客氣了,隻是舉手之勞,當不得銘記在心。”


    白衣客氣了幾句,便說道:“今天我和紅裳來替卞嬤嬤拿藥,現時間不早,先行告退。”


    倒是旁邊紅裳,滿麵春風地和丁四道了別,然後挽了白衣胳膊,向前走去。


    丁四隻覺心裏的煩悶一時間重了許多,看四周人來人往,竟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不覺茫然站在街頭,隻覺心灰意冷、索然無味。


    白衣隨著紅裳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迴頭偷偷看了一眼,瞧見丁四心事重重、失意無比的樣子,腳步就慢了下來,到最後將牙一咬,歎了口氣,在紅裳耳邊低語幾句,


    白衣終還是忍不住,徑向丁四走了過去,緩緩說道:“丁捕快,我看你滿臉愁容,似有心事,不和能否告知小女,看是否能夠相幫一二。”


    丁四看她返迴,已是深覺驚訝,隻覺一顆心“呯呯”亂跳,見她開口相問,不知不覺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連熊天雷懷疑女屍非其母之事也說了出來,說到後來,隻覺得心底暢快了許多。


    白衣也不嫌他囉嗦,就站在那裏靜靜傾聽,渾然忘了時間和周圍密集的人流。看丁四時而煩惱時而疑惑的樣子,白衣不知怎地,心裏就是一歎,莫名的惆悵就湧上心頭。


    等丁四住了口,才發現自己耽擱了許多時間,還未開口表示歉意,就聽白衣輕聲問道:


    “丁捕快,你為什麽要做捕快?”


    丁四還是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說:


    “我爹是捕快,我便做了捕快,我又不能讀書應試,想來想去,也隻能做捕快了。”


    白衣想了想也是,按照規定,捕快子孫三代後才可參加科舉考試,便又問道:“那你做捕快做得快活嗎?”


    丁四想了想說:“有時快活,有時煩惱。”


    白衣又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快活呢?”


    丁四的眼睛一下子就變亮了:“壞人伏法的時候。”


    白衣看丁四的樣子,眸子中也有了暖意:“丁捕快,那就是了,你隻須記住,不放過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能做到問心無愧,便沒那麽煩惱了。”


    丁四聽白衣這番話,隻覺得如聞天籟,自己心裏想的說不出來的話,竟被白衣一語道中,當下一抱拳,感激地說:“白姑娘,多謝多謝,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讀十年書。”


    白衣看丁四臉上露出笑意,自己也覺得欣喜,迴頭看時候不早,紅裳那邊等得頗有些不耐煩,便急忙道了別,和紅裳轉身離去。


    丁四和白衣暢談之後,隻覺鬱悶之氣散去不少,頭腦也清醒了不少,忽然間心中一動,不由想到一個問題:虎頭牢規矩森嚴,自己也是因為和胡霸相識之故,才能匆匆進入,聽鄭魁他妹子口氣,分明就是鄭魁讓人帶信讓她前來相見,鄭魁一介死囚,哪有恁大本事?想了一會,又不禁奇怪道:看那天情形,鄭魁他妹子就是從另一條道進來,難道虎頭牢還有一個進口?想到後來,丁四便拿定主意,不管父親說什麽,先找了鄭魁他妹子再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金刀捕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時風聲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時風聲起並收藏大明金刀捕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