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化二十三年。北京城隍廟左右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此時正逢北京城的廟市,商賈雲集,貨物滿目,行人摩肩接踵、寸步難行。在人群中間,有一少年正奮力分開人群,著急趕路。


    一群人正圍在賣兒童弄具的攤位前,擺攤的石公手持泥叫叫,正滔滔不絕向旁邊客人兜售,偏一眼瞅見少年,眼睛一亮,忙中偷閑大喊道:“丁四,如此急走路,是不是又被丁捕頭揍?”


    少年看向石公,臉色腓紅,從強自裝出來的老成中透出一些慌亂,迴喊道:“石公公,仔細今天賣不出500吊錢,石婆婆又要聒噪半天。”


    旁邊的客人聞言都“哄”地笑一聲大笑起來,石公卻也不惱,和客人一道大笑,眼看著少年在人群中到底擠出一條路,向遠方走去。


    擠出熱鬧的集市,少年長長的出一口氣,用袖子抹抹額頭上的汗水,又急急向前方趕去。初秋的天氣陽光正好,灑在少年臉上,愈發襯得少年劍眉星目、英俊非凡。忽然,少年仿佛聽到什麽,在一處紅牆邊停下來,仔細聽去,裏麵傳出伴著琴音的歌聲:“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歌聲依稀遠去,少年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嘴裏喃喃一會兒,看看太陽,又慌著向前趕去。


    待到郊外一處楊樹林中處,少年終於慢下腳步,探頭探腦向裏看去。樹林裏光線斑駁,風吹起有“沙沙”的聲音,伴著蟈蟈此起彼伏的叫聲,竟也顯得熱鬧異常。少年剛站定喘氣,樹林裏便閃出一個人,嘴裏叫著:“四哥,我在這裏。”


    聽到喊聲,丁四向前迎去,眼前這人身材魁梧、膚色微黑,年紀與丁四不相上下,麵帶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到好友神情萎靡、無精打采,丁四暗歎一聲,還是開口安慰道:“天雷,你且放心,熊伯母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


    原來,七天前,北京城出了一件怪事:聚義鏢局熊掌櫃熊平順之妻馮月娥神秘失蹤。據家裏婢女講,頭天晚上主母還督促下人關好門窗、小心火燭,第二天過了巳時還不見主母起床,婢女才發現房門虛掩,室內一切如常,而馮月娥卻不知所蹤、音信全無。此時熊平順正好走鏢在外,隻有熊天雷在家,家人一邊惶惶報官、遍貼尋人告示,一邊急急飛鴿傳書,告知熊平順速速歸家。


    聽丁四提到母親,熊天雷微紅了眼眶,聚義鏢局這兩年做得風聲水起,熊天雷自出生也是錦衣玉食,哪經曆過這種情形,眼前母親失蹤、父親又出門在外,熊天雷擔心母親卻又無人商量,整日裏憂心忡忡,本來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此時卻身心俱累、疲憊不堪。


    見熊天雷這副情形,丁四遲疑著問道:“天雷,你爹還未迴京?”


    熊天雷黯然失色道:“我爹這幾年不如為何經常隨鏢隊外出,我娘常勸我爹不用那麽拚命,我爹卻隻是一笑置之,不過昨天有消息傳來,我爹正快馬加鞭往迴趕,但到京城還得三四日。”


    丁四又問道:“五月初七那天,你娘可有異常?”


    熊天雷的眼淚滴下:“五月初七那天晚上,我娘還叮囑我勤練拳腳,早日頂起門戶,說我爹赤手空拳創辦鏢局,為鏢局費心頗多……”


    話語至此,熊天雷禁不住失聲痛哭。


    丁四心有戚戚,卻又不知如何開導熊天雷,隻好陪著傷心。


    過了一會兒,熊天雷終於忍住哭聲:“四哥,是不是我爹在外麵惹下了仇家,他們趁我爹外出,便伺機報複。或者是有人看這兩年聚義鏢局頗為興盛,將我娘當作肥羊,想做一票生意。但為何……為何至今仍杳無音信,我娘到底是生是死……”


    提到母親安危,熊天雷以手握拳,擊在一棵大樹上,竟把樹枝擊得晃了幾晃。


    丁四略有遲疑,想了片刻,仍將話說了出來:“天雷,此事頗為蹊蹺,熊伯母並非弱質女子,聽說室內仍安然不亂,全無打鬥痕跡,或許有其它隱情。”


    馮月娥雖年近不惑,但自幼習武,若與兩三個尋常男子過招,也是勝多輸少,加之熊平順出鏢前,為護家宅平安,特安排家丁夜間加強巡邏,若有異常,家丁必有知覺。可當晚一夜無事,第二天馮月娥竟不翼而飛,事情傳開後,莫說左鄰右舍頗覺稀奇,就是報至官府,也毫無頭緒,隻是傳令下去,使各捕快明察暗訪,看有何消息。


    身為捕快,丁四自是知曉其中經過。昨日酉時,熊天雷使人傳信於他,說有要事相商,約今早在此相見。眼見好友如此變故,丁四自是不敢耽誤,一大早便請了假,趕至此處。


    許是將心中煩憂向人傾訴,熊天雷的情緒漸漸平息,將目光看向丁四:


    “四哥,你記不記得以前你曾向我提過一事,你初任捕快,楊家裁縫鋪楊路外出要帳,楊家老母夜有奇夢,一紅衣女子說楊路外出定遇盜賊,若要解此劫難,楊家老母須找一寺廟,誠心誦經三日。第二天楊家老母便偷偷趕至碧雲寺,三日後楊路返家,不見母親,剛報至官府,楊家老母便從碧雲寺返迴。”


    提至此事,熊天雷竟滿是希冀,聲音也略微發顫:


    “四哥,你說我娘會不會也有如楊家老母,所以才……”


    丁四對上熊天雷閃亮的眼睛,不知如何迴答。當初楊母癡信佛教,日有所思才有此夢,但若說馮月娥躲在寺廟裏為熊平順祈福,十人也無一人相信。當年馮氏月娥學人上香,剛叩拜完畢,嘴裏便嘟囔道:“不知這泥塑能否如我所願。”後見所求之事不成,求佛之心本有兩分,竟都化作煙消雲散,再也沒有提起。


    思想至此,丁四隻好安慰道:“天雷,或許你娘也有此夢,說不定你爹返家,你娘也會歸來。”


    見好友如此說,熊天雷心中的希望又多了幾分,一把拉過丁四的手說:“四哥,我現在竟是一點也等不及,說不定我娘正在碧雲寺誦經。你願與我一同去碧雲寺嗎?”


    丁四中瞠目結舌,這才知道熊天雷約自己之事,但眼見好友死馬作活馬醫,哪能忍心拒絕,當下就把聲音放暖:“天雷,咱們現在就去碧雲寺,我陪你一起去。”


    微風吹來,林蔭篩下點點金黃,兩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間,轉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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