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析案


    張漢生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又成了大家平時見到的那個麵帶威嚴、不怒自威的知府大人,不過他出了書房剛走幾步,就有些吃驚,因為他看到丁四就在不遠處站著,此時正是夕陽西下,餘暉給丁四鍍上了一層金邊,使他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


    丁四見張漢生出來,走上前去,嘴裏說著:“真是巧了,我正想找張大人呢,結果就碰上了張大人。”


    張漢生看丁四臉上笑容如同春天的風,筆直的身軀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既儒雅又倔強的氣質矛盾而和諧地出現在他身上,讓人既願意親切又不敢小覷。他嘴角也扯出一絲笑容,向著丁四說:“不知金刀捕快有什麽事?”


    丁四一指不遠處的小花園,向著張漢生說:“張大人借一步說話。”


    春天的花園分外漂亮,園子裏姹紫嫣紅的花開得甚是熱鬧,蝴蝶、蜜蜂三五成群,不住流連在花叢間,讓人心曠神怡、深深陶醉。丁四和張漢生站在花園裏,身披餘暉,嘴裏談的卻是跟這春色絲毫不搭調的事情。


    丁四看了一眼張漢生,張漢生隻覺得他這眼光中別有深意,一下子不由警覺起來,隻聽丁四不疾不徐地說道:“這次我和吳大人來泉州,是因為皇上在京城聽到了一些流言。”張漢生聽他開門見山,把自己來泉州的意圖直接說出來,倒不由愣了一愣。丁四並不在意張漢生的反應,依舊說道:“這流言張大人應該已經從吳大人那兒得知了,大意是說張大人結交了妖道,妖道將大印盜走,張大人害怕不敢上報。皇上因為當年韋興作亂之事,深怕有人借鬼神生事,因此未雨綢繆,將我跟張大人派到泉州來,巧的是,我們剛到泉州,當晚就發生了大印丟失之事。”他停了下來,兩眼含笑看著張漢生。


    張漢生見丁四不瞞不藏,索性也點頭說:“更巧的是,吳大人果然就抓到了妖道寒易,而且這妖道供認不諱,大印的下落也找到了。”


    丁四話題一轉,說道:“除了吳大人查案外,張大人應該也派人在查這個案子吧?”


    張漢生坦承道:“這是自然,大印丟失事關重大,我肯定要細細查來。”


    丁四又含笑問道:“不知大人查到了什麽?”


    張漢生指了指花園的石凳,對著丁四說:“丁捕快,先請坐,容我細細說來。”兩人在凳子上坐定,張漢生就緩緩說道:


    “吳大人來到泉州後,說是要拓大印上‘泉’字一用,我就覺得有些牽強,但當時並未在意,等大印丟失不見,我暗地猜想,吳大人是否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才來查印。繼而我又想,如果有人先放出我大印丟失的消息,然後又盜走大印,這樣的目的隻有一個,想使朝廷治我的罪,斷我升遷之路。我也在苦苦思索,我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竟讓他如此大費周折地做這樁事情?但就在我廣派人手,認真查案時,吳大人卻查出了妖道盜印的事情,盡管我也是不信這神神鬼鬼的,但吳大人言之鑿鑿,這證據也是板上釘釘,因此我就半信半疑了吳大人的話。”他停下來看了看漸漸沉下去的夕陽,又繼續說了下去:“大印丟失之後,我也認認真真查了案子,這大印確實是那晚丟失的,斷不存在著下麵官吏監守自盜的事情。大印丟失那晚,有一樁奇怪的事情,一隻大鳥在空中盤旋,眾差役貪看這隻大鳥,結果被人鑽了空子,我跟幕僚想了半日,覺得這大鳥定是人做出來的,普通的鳥見人就飛得遠遠的,哪會不住盤旋?因此我大膽猜了,夜色中這隻鳥活靈活現,說不定就是用類似風箏的材質做成的一隻鳥,我又使人打探,結果查明泉州城做風箏做得最逼真的就是城東的顧長遠,我本想找到他,讓他迴憶,是否做過這樣一隻風箏來,但這顧長遠竟外出遠遊,因此隻得等他迴家後再說。在這個時候,吳大人抓到了寒易,第二天寒易就承認了盜印。”


    丁四聽他說的居然跟自己想到了一起,不由慨歎:這張漢生果然是有本事的人。正在沉思間,就聽張漢生問道:“丁捕快怎麽看這件事?”


    丁四今日本就想推心置腹跟他攀談,於是也不隱瞞,開口說道:“我也是不信有妖道盜印的,我暗中查了寒易的底細,他原來是泉州府的一個潑皮無賴,原名叫作趙一漢,後來因失手傷了人命跑到了漳州,這次迴來搖身一變,居然成了道士寒易,胡大人抓到寒易後,他家裏老母及兩子一女都消失不見,而第二天,他就老老實實承認是自己盜的印,並且還找到了一方銷毀的大印。”他緊盯住張漢生的眼睛,隻見張漢生坦坦蕩蕩,對著丁四說:“丁捕快,你可是懷疑是我安排人做了這勾當。老實告訴你,有人將我大印盜走,我心裏也是惱的,恨不能將這人抓住了千刀萬剮,我斷是不會做出逼寒易冒名認罪的事情。”


    丁四聽他說得誠懇,收了目光,靜靜說道:“但這事定也不會是吳大人做出來的,吳大人斷定是道士做的案,不過是先入為主,再加上他對皇上的話言聽計從,因此才有這樣的想法,可若是偽造證據謀求皇上嘉獎,還不是吳大人的行事風格。”


    張漢生目光如炬,沉聲說道:“金刀捕快想說什麽,但說無妨?”


    丁四聽他問得直接,便不與他兜圈子,徑直問道:“如果這大印找不到,這案子破不了,除大人以後升遷受影響外,大人手下的官吏中誰的責任最重?誰會受罰?”


    張漢生想也不想地答道:“司印阮風。”


    丁四又問道:“將此案定成妖道盜印,誰又能從中脫身,不再受到懲處?”


    張漢生又是想也不想地答道:“還是阮風。”


    丁四點頭:“因此我懷疑是阮風生怕受到懲處,見吳大人一心要抓妖道,背後做了不該做的動作,稀裏糊塗結了此案。”


    張漢生斷然搖頭說:“阮風是我信得過的人,他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丁四也不與他爭辯,朗聲說道:“大人,我雖是捕快,但從來怕抓錯了人,阮風如果做了這樣的事,自然該將這後果擔起來,如果他沒做這樣的事,自然也是不怕查的。”


    張漢生忽然笑道:“丁捕快甚合我的脾氣,果然是痛快人。我在這也給你說個明白,如果是阮風做了手腳,我肯定不會護著他,如果此事不是阮風做的,我也不會看著他擔了這個冤名。”


    丁四並不在意張漢生的態度,又正色向著張漢生問道:“張大人跟我想的原本就是一樣的,我這裏還有一樁事想問一下,不知張大人可曾得罪過什麽人?”


    張漢生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茫然,他思考著說:“我任泉州知府以來,總是會得罪了一些人,但要是說有人做這樣的事情,還是想不出來的。”


    丁四也不勉強他:“那請張大人這些日子好好想想,如果有什麽線索,咱們再及時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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